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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越來越像了

  下完命令,李孝恭見李承乾奇怪的看著他,拱手道:“讓殿下見笑了,老夫比較會過日子,自然不會放過送到嘴邊兒的肉。”

  見蘇我直樹自知沒辦法申訴,已經跑到船舷上朝著遠方嚎叫,李承乾就壓低身子,跟身后的李孝恭小聲道:“河間王,咱們這么干,會不會太絕了?船上值錢的東西,不外乎倭國上貢給父皇的東西,這東西,咱們動的話,不好吧!”

  李孝恭嘿嘿一笑:“那是在咱們昧下來的情況下,您擊沉三艘船,確實解氣了,可是好東西也就浪費了啊。如今被咱們全部收繳,分文不動的上交給陛下,沒準兒還是大功一件。咱們是履行職責了,也沒亂伸手,是大功一件,沒準兒陛下還會賞賜。至于這些使節把上貢的東西弄丟了,那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到時候,問罪也是問罪他們。至于咱們也會被問罪,您也知道這份罪責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兒?不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嘛。見識過朝堂中種種齷齪手段以后,李承乾太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兒了。

  魏王號和吳王號的動作很快,這么一大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收繳完畢,兩艘船上的八牛弩射出了終結的弩箭。就算倭國船只上的船長感到不妙,已經下令拼命逃離,又能逃多遠呢?

  眼睜睜的看著三艘倭國最好的船,在轟鳴聲中變成碎片,蘇我直樹跪倒在船舷邊,抱著欄桿嚎啕大哭。他很清楚,自己在這次的沖突里面根本不占理,如今丟了三艘船不說,看樣子,那些貢品太子也不會還給他了。賠了夫人又輸小妾,回到倭國,他除了自裁謝罪以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哪怕,他是蘇我入鹿的族侄。

  船舷邊不止是蘇我直樹和他的武士們,剛剛處理了傷口的蘇文萊,也在看。只不過,一大群人里面,只有他在仰天狂笑。他很清楚自己這么干,會引來倭國人的憤怒,甚至會有人動手,但是他已經顧不得了。這種暢快伴隨著刺激的感覺,真是令人沉迷。

  終于,有一個倭國武士受不了了,大喊一聲“八嘎”,就要沖上來。

  不過,他的腳步也只是邁出了一步而已。下一刻,一支羽箭就釘在他的胸口,竹子的鎧甲甚至沒能起到一點防護作用。

  “八嘎?九嘎你也給孤受著,這里是大唐,不是你們的倭國,再敢放肆,信不信孤這就帶著三艘戰艦登門問罪?”

  死了一個武士,但所有倭國人都只能忍耐。看著大唐的太子將弓收起來,蘇我直樹只能將自己的爆發線撕得粉碎、并無限提高。

  他很清楚,這里是大唐。別看倭國人能夠在新羅百濟耀武揚威,甚至在高麗都能強橫,但是在這個最強大的國家,他們甚至沒有資格跟他們的一個平民相提并論。此時此刻,他無比的后悔,為何沒有選擇繞行新羅百濟,而是從東海直渡?

  被那個熱血上頭的倭國武士一嚇,蘇文萊也收起了自己囂張的態度。他到底是個文人,面對對方可能的報復,也只是開始的時候敢試探試探罷了。

  恭恭敬敬的回到太子身邊,蘇文萊毫不猶豫的撩起袍服,跪倒在地。

  “微臣謝過太子殿下馳援之恩,也代替死去的弟兄們,感謝殿下為他們出了惡氣!”

  李承乾點點頭,說:“任何進入大唐領海的船只,任何進入大唐領土范圍的人,都必須收斂。父皇要天下外邦知道,大唐人面前,他們都必須低下頭來。你一介文臣能奉行旨意、并堅定的在海上執行,居功甚偉。孤會親自為你上請功折子,也會要求兵部撫恤戰死的將士。

  但是,功是功,過是過,不可混淆,你在咱們自己的地盤上差點被外人干翻,實在是丟臉。回去以后,閉門讀書三個月思過。思過期間,總結出這一次的報告,遞交給朝廷,你懂孤的意思吧!”

  蘇文萊點頭,道:“微臣明白!”

  雖然被處罰了,但是蘇文萊很清楚自己接受的處罰是怎么回事。三個月的時間,就算這些使節到長安鬧事兒,有太子在前處置過,朝廷的官員也不好再加以處罰。另外,關于這一次事情的報告,除了求援以外,沒別的。

  蘇州市舶司雖然只是地方文臣管轄的組織,但是必要的武力還是需要的。經此一事,恐怕所有沿海州府的市舶司,都要進行武裝了。就算有大唐的赫赫聲威庇護著,自身的實力不硬,又如何能在海上強硬起來?

  李泰李恪這段時間的航行,積累的怒火挺旺盛的,三艘船變成碎片以后,魏王號和吳王號依舊沒有收手,而是圍著碎片區域轉圈兒起來。尋常船只異常困難的轉向,在它們兩個大家伙的身上,反而如同游魚一般順暢。

  倆人這么干可不是為了玩樂,而是要斷絕幸存倭國人生的希望。兩艘船碾壓過的地方,就算海上還有命大的家伙,也再無生路可言了。

  看了一眼龜縮在船舷角落里的蘇我直樹,李承乾嫌棄的撇撇嘴,對蘇文萊和張赟說:“把人帶走,上岸以后,給他們最基礎的路費,讓他們去長安吧。兩國對立,不斬來使,要不是因為這個,他的腦袋也保不住。張赟,叫人打水,把甲板清洗清洗!”

  蘇文萊和張赟躬身領命。

  最后看了一眼蘇我直樹,附身貼耳跟蘇文萊說了一句話,李承乾才背著手返回了船艙之中。

  對于倭國的歷史,李承乾沒什么研究,但蘇我入鹿這個人絕對是例外。當初的助長看樣子是起到了輔助的效果,蘇我入鹿這個時候,應該是已經誅殺了山什么的王,幾乎徹底架空了皇極天皇。

  疲敵之策,對于國與國而言,算是上上策。對于現在的大唐而言,還沒經歷理睬倭國。華夏雄雞嘴角下茍延殘喘的一條蟲子,吃下沒滋味,不吃還礙眼。等什么時候解決了高麗、新羅、百濟,才能輪到他。不過,這么一片污濁的土地,再加上沒有精力管理,等待倭國的,估計也就是羈縻州的統治策略。

  回到房間,見三個老婆都守在麻將桌前面眼巴巴的看著門口,李承乾苦笑一聲,脫掉外袍殺入了戰局。

  至于他跟蘇文萊說的話,其實也很簡單。既然倭國人能夠橫渡東海,直達大唐,說明他們已經有了相對成熟的海上路線。倭國人敢在大唐如此蹦噠的底氣,不外乎北方高麗新羅百濟這些肉盾的存在,和東海的天險。沒了遮蔽,這樣一個蠢國,也只能跟毛毛蟲一樣鼓涌鼓涌。

  蘇州、揚州等地的市舶司,未來一段時間的長時間任務,就是找出海路來,明確了這條海路,將來不管是預防還是出兵,都有用。

  經過蘇州,就是越州,后世上海的區域,這里是長江出海口,比起登州等地來,更適合建設海港,但是,此時,看不到后世的高樓,甚至看不到一點的人煙。一眼望去,全是蘆葦。

  “要是誰把這里買下來,嘖嘖嘖,不出意外的話,子孫后代估計能吃老本到世界末日。”

  “皇兄啊,你說這地方?怎么可能!就算有金礦銀礦,也不可能吃那么長時間吧!”

  看了一眼船舷,只見李泰不知道什么時候上了船,李恪也露出了半個腦袋。

  笑了笑,李承乾走了過去:“我還以為你們兩個能忍到嶺南呢,怎么,到了越州這里就忍不住了?”

  李泰撓了撓頭說:“您是知道的,雖然我有好多的想法,可是在船上也沒辦法實踐。閻氏確實溫柔可人,大海也確實遼闊,可是天天看著,也會厭煩的不是?要不是好歹遇到那群倭國人出了一口氣,我倆估計都得瘋掉。”

  看到二人上船,正在船長室里當代理船廠的李孝恭也走了出來,見面就斥責道:“這里是海上,不是晚上落錨休息的淺水區邊緣,你二人貴為王爺,怎么能貿然過舟?”

  王位上,李孝恭確實低一籌,但是在家族身份上,皇帝都是他的弟弟,所以李孝恭發飆,就是李泰李恪也只能閉嘴挨批。

  二人再三保證不再做這種蠢事以后,才終于打發走了李孝恭。

  走到船舷邊,看著已經漸行漸遠的長江入海口,李承乾并沒有回答李泰的這個問題。

  其實,這也只是一種設想而已。新的商律重新規定了土地的使用,平民還能隨便蓋房子,官府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商人就不行了。這么大一片地,估計得幾個大商人一起,才能買下來,而且,也不是徹底的占有,而是只能租賃。時間到了,國家有權利收回。

  其實商人們,包括房玄齡、皇帝等人都不知道,這一條,才是李承乾給商業上的最粗一道枷鎖。

  在太子號上打發時間,還有什么比射魚來的更快樂的?一個人玩,再有趣的游戲也會變得無趣,人多了才有意思。

  三個人玩了一整天,沒有多少收獲,但精神上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趁著休息的功夫,李泰小心的戳了戳李承乾,問:“皇兄啊,魏王號上的武器艙,我看了一遍,好家伙,幾乎都塞滿了,估計李恪和你的船上,也是一樣吧。這么多的武器,莫非您打算把嶺南打下來?”

  “如果嶺南人都傻呵呵的在那站著讓我轟,確實是夠了,可問題是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啊。當初那個僚人首領談殿,為什么能讓馮盎焦頭爛額?就是因為嶺南有太多的地方能藏人了。之所以帶這么多武器,其實就是去威懾他們的。”

  聽到這個話題,李恪也來了精神,盤膝坐起來問:“怎么個威懾法?”

  “嶺南對中原的印象,其實都是來自于那些被流放的犯官,真正跟中原保持交流的,只有馮家。馮盎為什么乖乖臣服?因為他很清楚中原有多大的力量,很清楚自己反叛只能以卵擊石。可問題是,嶺南別的家族不知道啊。

  關于嶺南徹底收復的問題上,朝廷之所以無限期的擱置,其實就是因為不好收。收了,交通不方便,這片土地跟中原牽連少,還是有背叛的危險。要是動用武力,面對散盡草叢的螞蟻群,力有千鈞又如何?所以啊,咱們這一次來,就是宣示力量的,必須得讓嶺南的這些家族心悅誠服的歸順,這樣,等嶺南跟中原的聯系打通,才能徹底的變成一家人。”

  李泰李恪都拱手表示欽佩,但李泰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馮盎知道咱們中原厲害,為什么他不跟別的家族說?”

  李承乾嘿嘿一笑,翻身而起:“其實這也是我想過的問題,最終的答案,自然是利益。別看馮盎這老混蛋歸順了,但是他很清楚一個跟中原只是表面一體的嶺南,對馮家能產生什么影響。有了朝廷的支持,他這個嶺南的國公,跟嶺南王有什么區別?就算有朝一日,嶺南會被中原徹底統治,可是在這之前,馮家已經積累了足夠的家底。沒準兒啊,并入中原,能一躍而成為真正的頂級家族。”

  李泰不自覺的張大了嘴巴:“想不到馮盎還有這種打算?”

  看了一眼西南方,李承乾笑道:“沒辦法,作為馮家的家主,他只能這么想,也只能這么干。在家主這個位置上,誰又比誰高尚?父皇作為皇族的家主,跟他不也差不多?雖然他有點小心思,但是他對大唐的領土統一做出了貢獻,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啊,咱們也沒必過度的計較這些。”

  李恪拍了拍李泰的肩膀,說:“我現在算是明白為啥青雀說我們兩個都不適合成為太子了,遇到一件簡單的事情,依舊能深入問題本源,這本事,我們兩個都沒有。皇兄啊,您現在是越來越像父皇了。”

  聽到李恪的話,李承乾一愣,但還是釋然的笑了。

  沒辦法不像啊,皇帝這個位置,看起來是統治天下人,實際上不也是提防、警惕天下人?

  不學會這一套,將來被臣下牽著鼻子走,可就丟人了。畢竟,弱勢皇帝被罵的原因,超過一多半要歸罪于他的臣子。

  皇帝愚蠢問題不大,大臣跟著一起愚蠢,可就完蛋了。

  雖然到不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地步,但是一個國家的完蛋,還真不一定是單純的讓皇帝背鍋。

  黃昏來臨,三艘戰艦落錨,在海上停泊。

  過了越州,已經能清晰感受到氣溫的差異,如今北方已經有寒氣降臨了,但這里還是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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