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任務重,導致的結果就是造成了所有人的焦慮,李承乾第一次發現錢還真不是萬能的。
登州的勞力很多,而且這些百姓干活起來絕不摻水,耽誤活兒了甚至會主動要求扣錢,以求心安。只要是上工的,每天都會把一身力氣全都耗盡以后,才會回家休息。可就是這樣,在浩大的工程前,單純的增加人數,開始的時候能增加速度,但是人數飽和以后,再增加,效果也不是那么明顯了。工地就這么大,把人塞滿了反而不方便干活兒。
再者,因為凍土的原因,想要省力氣的挖掘泥土,工人的辦法就是先在地面燒火,把土層化凍以后再開挖,這樣一來,就更費時間了。至于用鋤頭刨....唐朝工藝制作的鋤頭,這般野蠻的使用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李承乾和李泰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參加小會議的李恪見倆人眼神交換,也想到了什么,驚訝道:“不是吧,你們倆是不是準備動用火藥?”
思前想后,李恪也覺得解決目前的困境,火藥是最合適方法。畢竟,這玩意兒連城墻都能炸開,沒道理對付不了凍土。
李承乾點頭道:“沒錯,現在想要加快進度,只能用火藥了,不過,火藥司雖然有開山方面的研究,但是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方案流傳出來。再跟長安要人,時間方面就是一個大問題,所以....”
“所以,咱們只能拿火藥武器炸了。嘿嘿,皇兄們,這個時候就要我出力了,有我的規劃,火藥武器會節約很多,開挖的速度也會提升。”
說完,李泰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去跟火藥的監督官討要火藥武器。現如今,每一批的火藥武器,哪怕只有一箱,都會匹配一個監督官。火藥武器的監督官,也不知道是皇帝從哪找來的家伙,各個都頑固的要死。怎么說呢,就是那種沒得商量,你再敢胡鬧老子把火藥點了的類型。
不過托這些家伙的福,現在火藥武器開始分發給各州府演練,在這期間,沒有出現一點閃失。
不過,火藥監督官就算再頑固,面對李泰的時候,也得做出讓步。上午李泰登倉庫拜訪的,下午火藥武器就被運到了工地。嗯,屬于李泰的船塢工地。
“太子殿下,將火藥武器用于工程不是不可以,但是所有的消耗,必須有您批示的回執,否則,下官回到長安不好跟上面交代。”
看到監督官梗著脖子冷如寒冰的樣子,李承乾就對李泰敬佩萬分。好家伙,就這樣的人,他都不愿意多逼迫,結果李泰竟然把他給搞定了。
“沒問題,孤今晚就給你寫證明,不過在這之前,咱們還是先試驗一下火藥武器能不能用于工程爆破吧。”
把這個死人臉的家伙支到一邊,李承乾好奇的跟著李泰一起進了工地。
李泰這里的船塢跟另外兩處進度差不多,就算是有無數登州農夫的努力,到現在為止,也不過才挖了三米多深。在沒有工程機械的情況下,單憑人力,在很短的時間里能夠達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了不起了。
“這里,這里挖一個深坑,埋上大號手雷。”
“這里,這里也挖一個深坑,一樣埋上。”
“嗯,至于這里,先沿著石頭走向往下挖挖看,石頭體積不大的話,就用龍門吊把它弄出來,太大的話再用火藥。”
伴隨著李泰的指揮,農夫們立刻開始動工。
看了一會兒的功夫,李承乾就明白李泰要做什么了。他這是在規劃,準備依靠火藥的威力,將平整的地面均勻的爆破成碎塊。而爆破以后,工人們只需要把塊狀的凍土給抬出去,就完事兒了。用不著蠻力或者用火燒,速度不知道會快多少。
在沒有專門爆破人才的情況下,這樣的做法雖然略顯浪費,但是也只好如此了。
“那誰來著,給孤和吳王也調來一些火藥,我們的船塢也要開始動工了。”
跟監督官招呼一聲后,李承乾也帶著火藥去炸自己的船塢。
到底是危險操作,所以除了東海水師的將士和親率以外,挖坑結束以后,所有的民工都被放假了。不放也不行,火藥監督官可沒有讓平民觀看火藥爆破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連晨練都沒有,李承乾就騎馬趕來了工地。
場內火藥司工程師一類的某個官員正在做最后的檢查。沒有快速引信的情況下,李承乾對均勻爆破,沒有一點的信心。
“殿下,清場完畢,方圓千步以內,除了負責點火的江夏王,沒有一個人了。”
聽到竄天猴的稟報聲,李承乾這才點燃手里的煙霧箭,開弓斜著射了出去。
這是點火的信號....
煙霧箭升入空中沒多遠,就開始噴涌煙霧。登州的海風很強,好好的煙霧被吹得亂七八糟,箭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不過這樣也足夠了,看到煙霧后,李道宗就會點燃引信,隨即騎馬避開現場,或者躲進路邊各處事先準備好的防護木屋里面。
什么時候都做不止兩手的準備,才能保證相對的安全。
信號發射出去沒多長時間,李道宗就騎著一匹駿馬逃命一般飛奔而來。本來這個活兒應該是竄天猴等人的,但是李道宗硬要搶這個資格,也沒人敢跟他爭。自從他來了以后,平常的情況下,除了皇后,就連李承乾都要對他這個江夏王退讓三分。
好不容易停下馬來,不等跳下馬,李道宗就開懷大笑:“真是刺激,老夫一想到有可能被炸的粉身碎骨,點火的時候手竟然都抖起來了,哈哈。”
笑完,李道宗調轉馬頭,看向造船廠的方向。
火藥司的家伙,拿捏火藥引信點燃的時間,比拿捏媳婦的小葡萄都熟練。李道宗抵達這里不過十幾息的時間,就能看見遠方揚起了大片的灰塵。再過一會兒,一連串的巨響才傳遞到這邊。
“好家伙,用火藥武器施工,老夫還是第一次見這么敗家的用法。難怪長安好多百姓,都盛傳太子殿下是個敗家子。”
回頭看看李道宗,李承乾想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他火藥的真正價值。除了皇帝等少數人以外,并不知道火藥的真正造價,將軍們使用以后,自然而然的把它的威力跟價值聯系到一起了。能一次摧毀一道城墻的皇命雷,等于價值連城,這就是他們共同的想法。
不過,要他說的話,黑火藥雖然有很大的威力,但是等TNT或者別的什么東西出現以后,這家伙也就適合用來采礦。
“江夏王怎么看?您也覺得我是敗家子?”
李道宗笑而不語。
揮揮手命令“敢死隊”前去探查情況,李承乾才對李道宗說:“既然您要一直留在登州,也會全程旁觀戰艦的制作。等戰艦徹底竣工以后,您不妨上船跟著一起出海看看,等您見識到戰艦的威力以后,就知道我這敗家的行為值不值得了。”
李道宗笑了笑,眼中充滿了向往之色:“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
足足半個時辰過后,“敢死隊”的探查者才返回匯報,說三個船塢已經基本安全了。
直到這個時候,一行人才重新回去。
站在一號船塢,也就是李承乾所屬的船塢前面,眾人看到一片狼藉的深坑,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此前的施工已經將船塢的基本形狀挖出來了,可是此時,地坑里翻出來的塵土,卻將它重新給填滿了。大塊的凍土此起彼伏,亂七八糟的堆在坑里,不清理的話,根本不知道炸了多深。
閻立本對這樣的結果也很滿意,笑著說:“將這些凍土清理出去只要三五天的時間,就算再來兩次,年前船塢都能挖出來,剩下的,就是廠房頂蓋還有龍門吊等。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只是組裝的話,速度也很快,不出意外,年前造船廠就能搭建三成,不出正月,就能竣工!”
“這樣就好,接著施工吧,登州百姓既然愿意過年的時候也過來打工,那就給他們加些工錢,餐飯也準備的豐盛些。”
看著眼前凌亂的土地,李承乾才知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的道理。預想是美好的,但是現實卻是殘酷的。他制定的計劃書,還是太想當然了。
之前以為年前就能把造船廠搭建出來,現在卻被推到了二月,看樣子,這個年真的要在工地過了啊....
第二天,放了一天假的民工們,又美滋滋的開始上工,寂靜了一夜的工地,再一次忙碌起來。
——長安、兩儀殿 在暫時把后宮交給楊妃,特別是下重手處置了兩個嬪妃后,后宮終于安靜了下來,李世民也得以重新回到后宮來。沒去寢宮甘露殿,而是一直住在長孫的兩儀殿。雖然人去樓空,但是住在這里,還是比留宿在別的妃子那里,或者冰冷的甘露殿要更舒適。
甘露殿的辦公桌沒辦法轉移,所以不差錢的皇帝,在兩儀殿也組裝了一個。處理完政務,已經是太陽落山的時間了。當皇帝的就這樣,除了一些特定的日子,基本每天都是起床晨練早朝大朝會處理政務睡覺這樣的固定模式。好多時候李世民都會問自己,不惜掀起腥風血雨,甚至把親情拆解的支離破碎,就是為了過這樣固定模式的生活,真的值得嗎?
估計是....值得吧,想想把皇位讓給誰,李世民就一陣難受。自傲如他,最討厭的就是屈居人下,哪怕這個人是親爹或者親哥。
桌子上的日歷已經翻過去了,今天已經是臘月十九,馬上就要過年了。看到這個臺歷,李世民才想起來這是太子送給自己的誕辰禮物。本來他已經通告朝廷百官,他不準備過生日,可是太子還是給他準備了禮物。
當初收到禮物的時候,他還訓斥太子太浪費了,把一摞子厚紙印成日子,這不是浪費是什么?可是用了一年,第二年用不著太子送了,他自己就找人專門又印了一份。有這么個東西在,想日子用不著來回的想或者問別人,看一眼就知道了。底下空白的地方也能用來做備忘。最難得的是,跟他有關系的重要日子,上面都有記錄。
翻過兩張日歷,第三張就標記著他的生日。嗯,皇帝的誕辰。雖然過誕辰是一個光明正大跟勛貴要賄賂的機會,可是因為過誕辰會顯得自己已經老了,李世民并不喜歡。細算起來,一直以來,也只有皇后、太子兩個人一直記得他的誕辰。特別是自從太子在東宮獨立以后,每年誕辰,他都會收到兒子的孝敬。
禮物什么的無關緊要,他最滿意的就是態度。既然一直都記得,說明這個兒子還是很孝順的。不像青雀那個混蛋,就記得吃,剩下什么都記不住!
又回憶起了太子三人,李世民只覺得一股寂寞感油然而生。今年皇后太子和青雀都不在長安,別說誕辰了,就是過年,都無趣至極。
哀嘆一聲,提起筆,李世民覺得還是給遠方的三人都寫一封信比較好。自從他第一次給他們寫信以來,這段時間書信一直在來往。見不到人,看看字還是很好的。
寫完回信,已經是深夜了。臨時頂替李澗的宦官總管,見皇帝結束了書寫,就小聲的詢問皇帝今天的安排。
“今天還是哪兒都不去,朕就在這兩儀殿睡。這三封信,命人連夜送到登州去。”
將信交給宦官總管后,李世民站起來,卻忽然又坐了下去。剛剛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腰痛。不過想想也是,今天又坐了幾個時辰,腰不疼才怪呢。
這一次小心翼翼的直起腰,皇帝忽然玩心大起,翻開日歷,在明天的日歷上記下了一段話:
“命中書省發文公告天下州府,今后但凡是有關商業的奏折,系數送往登州,交給太子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