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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算盤

  眼看著眾大臣開始研究出什么樣的聘禮才合適,李承乾忽然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其實討一個突厥老婆也不算什么大事,關鍵是,關鍵是....

  當初跟西突厥的使節那么說,只是為難他啊,誰成想西突厥竟然真的同意了。

  工部尚書李大亮又站了出來,匯報了夏州到長安一線修建水泥官路的事情。另外,他提議在長安和洛陽之間也修建水泥官路。鋪上水泥的道路維護起來要方便的多,不像泥土的官路,哪里發個山洪什么的,還要征民夫維修,很容易搞得怨聲載道。

  對于這個提議,皇帝稱贊了他的想法,但是卻把動工的時間推到了明年。

  干掉東突厥,大唐也是竭盡全力,如今國庫需要慢慢舔抵傷口,暫時還沒辦法發動這樣的工程。

  朝會結束后,李承乾沒有進后宮,也沒有回學院,而是抓緊出去。

  好在唐儉正緩步的跟盧寬討論著什么,沒有走遠。

  “唐鴻臚,稍等!”

  聽到太子的聲音,唐儉趕緊站下,也不再和盧寬說話了,等待著太子近前。

  “呵呵,太子來的正好,老夫和盧寬正在商議您的婚事。如今國庫空虛,聘禮拿得少,沒得丟了咱們大唐的臉面。雖說陛下說內府出資,可是老夫等人制定多了,也會讓陛下心疼。所以老夫覺得,不如您東宮也出點,這樣也讓聘禮好看了許多,如何?”

  如何?不如何。

  看唐儉一副理應如此的樣子,李承乾就想揍他。貞觀初年貧瘠的國庫,讓朝堂上的這些大佬都只能把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只要能給國庫省錢,別人的面子他們舍得,就是自己的面子,他們也能豁出去。這么一來就給這群混蛋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是能省錢的,那就厚著臉皮胡來,準沒錯。

  “唐公這就是說笑了,向來都是父母給兒子閨女出聘禮,攢嫁妝,到了孤這里怎么能變呢。”

  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唐儉的建議,李承乾跟著他們兩個一起緩步往外走,邊走邊問:“唐公,孤想問問,怎么西突厥這么隨便的就答應這件事了?當初秋獵的時候孤那么說,其實就是想為難一下他們,好讓他們知難而退。誰成想明明是為難,他們愣是答應下來了。”

  盧寬也詫異道:“其實我也很好奇,老唐,說說,咱們大唐就數你對西突厥了解,他們這一回怎么這么輕率?要知道咱們要他們嫁公主過來,其實是有一層示威的意思的。”

  唐儉作為鴻臚寺寺卿,自然對周邊國家的時勢格外的了解。

  三人走到承天門后,直接左轉,往東宮走去。

  直到進了東宮,唐儉見周圍沒人了,才說:“太子殿下,盧尚書,要說西突厥為什么會答應,其實我在朝堂上就已經說出來了,只是沒有詳細的說而已。貞觀初年,統葉護可汗就想著迎娶大唐的公主,通過結親鞏固自己的地位。甚至還想著跟大唐一起夾擊東突厥,趁機占點好處。

  別看西突厥國力強盛,統葉護又號稱功績遠超歷代可汗,其實相比較東突厥,西突厥還要更加混亂。原本的突厥是一個由許多部落和部族組成的軍事聯盟,主要是建立在武力征服的基礎上,分散的游牧經濟又導致其政治上的不穩定,統治階級的內訌以及被壓迫民族的反抗,極易形成分裂、割據的局面。

  正因為如此,隋朝時候中原對突厥使用離間計,突厥汗國建立不久,便分裂為東、西兩部分。東突厥的頡利,雖然也保留了突厥貴族制度,但是他的話,還是很有用處的。相比較之下,西突厥要混亂的多。別看統葉護是大可汗,但是對下屬控制有限。”

  今天的日頭很足,所以三人也就沒有進入室內,而是在東宮的一個小亭子停留了下來。

  東宮的宦官宮女用不著吩咐,也知道自己該干什么。所以當三人進入小亭子,立刻就有宮女送上坐墊。兩個宦官抖著毛毯,很快就把亭子上風口的方位堵住,免得三人被寒風吹襲。

  一壺熱茶,這個時候最是適合講了很多話的唐儉。

  喝了一口茶水后,唐儉才繼續說:“正因為如此,統葉護才急著跟大唐結親,不僅能讓兩國結成同盟,還能強大自己在西突厥的話語權。誰成想,被頡利這么一攪和,沒能結成。不僅如此,貞觀元年的時候,統葉護因為對西突厥的改革過于蠻橫,被他的伯父尋找機會干掉了。

  貞觀二年,統葉護可汗的伯父自立為莫賀咄可汗。阿史那泥孰莫賀設迎立咥力特勤,是為乙毗缽羅肆葉護可汗。肆葉護和莫賀咄互相攻戰不止,他們各向唐朝求婚,希望能夠接住結親,穩固自己的地位。當時陛下駁斥說:汝國擾亂,君臣未定,戰爭不息,何得言婚。

  這次結親不成,二人無視了陛下的斥責,依舊互相攻伐。去年,莫賀咄兵敗,逃往阿爾泰山,被泥孰殺死。諸部共推肆葉護為西突厥大可汗。肆葉護可汗北征鐵勒,卻被薛延陀真珠可汗打敗。

  這一敗,對他的統治極為不利。再加上東突厥被咱們干掉,于是他只能遣使入唐,希望能夠借助大唐,鞏固自己的威望。對現在的肆葉護來說,只要能鞏固自己的地位,他才不管是迎娶大唐的公主,還是往大唐嫁公主呢。”

  見唐儉說完了,李承乾和盧寬一起行禮,感謝唐儉的解答,只是內心里卻還是鄙夷不已。明明三兩句就能說完的事情,硬是要說這么多顯擺自己的學問,知道的多了不起啊!

  各自喝了一口茶水后,盧寬看了看往亭子里放火盆的宦官,說:“殿下,微臣看你東宮的下屬,似乎都很聰明啊!沒見您吩咐,咱們不過剛剛進入亭子,就有宮女送上坐墊,話還沒說完,就有宦官掛上毯子。如今談話完畢,連火盆都送進來了。”

  盧寬這么一說,唐儉也詫異起來。

  他們進皇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皇宮的宮女宦官雖然也是皇后調教出來的,但是辦事效率卻還是比不上東宮的。東宮的下屬,比起皇宮的要不知道靈動了多少。

  李承乾笑了笑,并沒有答話。其實他從沒有教訓過東宮的下屬,當初讓他們進東宮以后,不過是告訴他們做什么事情都動動腦子,別非得本太子教你們。僅此而已。

  火盆燒的很旺,再加上日頭足,明明三人在室外,卻感不到一點的寒冷。

  見唐儉和盧寬干脆就再亭子里聊起來,李承乾就知道東宮又得管飯了。

  也不知道是皇帝吹出去的,還是誰吹出去的,現在文武百官對東宮的飯食都很好奇。唐儉和盧寬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人在室外,再加上今天日頭雖足,但是依舊寒冷,所以自然要吃一頓涮鍋。

  牛油的湯鍋,加上茱萸,雖然辣的不正宗,但是依舊讓唐儉和盧寬大呼過癮。

  吃完飯,倆人已經喝的腳步虛浮,李承乾只能吩咐東宮的侍衛送倆人回去。

  在吩咐東宮的宮女宦官把宜秋宮收拾出來以后,李承乾就直接去了工學院的試驗基地。

  只是幾天不見,原本的木質水車,現在已經變成了鐵皮的,不過看李泰在水邊垂頭喪氣的樣子,李承乾只能過去安慰他。

  “青雀,失敗一兩次沒什么大不了的,要知道,每一次的失敗,都能給你提供很多的經驗。最讓人難受的其實是虛假的成功,你想想,要是推廣開來后才出現致命的問題,再想整改,不是才讓人更難受嗎?”

  “皇兄,我沒有被失敗打敗,現在生氣是因為自己。如今傳動部分已經被閻立本他們優化到了極限,唯一的缺憾就是這里的輪軸。我已經用上百煉鋼打造的輪軸了,還給它加了很多的油脂用來潤滑,可是,還是會出現磨損。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見李泰捶胸頓足的樣子,李承乾笑了笑,拍著李泰的肩膀說:“其實啊,皇兄我當時就有了辦法,只是看你信心滿滿的樣子,不忍心打擊你而已。過來,看皇兄我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

  李泰立刻高興了起來,拽著李承乾就往屋子里走。

  在一張紙上,李承乾畫出了滾柱軸承的示意圖。

  以大唐工匠的水平,滾珠軸承做不出來,滾柱軸承還是沒問題的。況且動手制作的還會是將作監的老工匠,他們的手藝,就連李承乾這個后世人都挑不出毛病來。

  “如果把這東西打造出來,沒準真的可以解決問題!”

  閻立本現在已經有了很強的腦內構圖能力,在幻想了一下滾柱軸承制作出來,并應用的場景后,就覺得大有可為!

  李泰也想了一下,不由得紅了臉:“皇兄,還是您聰明,臣弟鼓搗了這么多天,都沒想出辦法來。結果您只是看了看,就已經想出了辦法。”

  拍拍李泰的肩膀,李承乾笑道:“其實這跟個人的聰慧程度無關,需要的是閱歷。青雀你只要多研究研究,總能追上哥哥的。既然你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不如研究研究如何利用風,轉化成動力,如何?”

  “利用風?”

  李泰只是想了一下,就聯想到了王府時期,兄長帶著自己制作的紙風車。如果制作出這樣的東西來,沒準兒就能借用風力了吧!

  想到這里李泰心情大好,立刻拿著紙筆去畫圖構思了。

  見李泰走了,閻立本才坐下說:“殿下,您干嘛騙魏王殿下?”

  “騙?”

  “要是閱歷真的能比聰明還管用的話,那為什么微臣還總是被您訓?”

  這次不訓了,李承乾直接站起來踹了閻立本一腳,然后揚長而去。

  有些話能跟老先生說,有些話,卻只能爛在自己的肚子里。作為后世穿越而來帶隊一縷孤魂,好多東西不是他不愿意展示出來,而是沒辦法展示。

  見李泰在這里住得開心,魏王府的屬官也給王爺準備好了熟識的住所,李承乾就不再關心,而是返回了學院。

  黎達海很有商業頭腦,竟然在學院不遠處的一片荒地給自家蓋了幾間屋子。雖然現在還有點離群而居的意思,但是等學院周邊繁華起來,他這里看似不遠不近的,卻能賺大錢。要是一直把地皮牢牢的攥在手里,以后的子孫就算沒落了,也能轉瞬之間再度暴富。

  “把所有的賬都算清楚了,必須精確到文。太子這一次可是把東宮半數的錢財托付給咱們了,要是辦砸了,別說老夫沒臉面再見太子,你們也得統統滾蛋!”

  東宮外部的大掌柜當得久了,黎達海也有了幾分脾氣,當李承乾走進來的時候,正好見到黎達海一手抓著茶壺,指點江山的樣子。

  忽然感覺后背有點冷,黎達海正要回頭看看是哪個沒眼色的沒關門,就看到了嘴角帶著笑意的太子殿下。

  挺直的腰板立刻彎了下來,黎達海匆忙搬來一把椅子,用衣袖掃掃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邊邀請太子坐下邊說:“殿下,您怎么親自過來了?”

  坐在椅子上,揮揮手示意那些正在記賬的繼續。

  看他們拿著一大把竹片抓來抓去的,李承乾疑惑道:“老黎,這些人在干什么?算賬?邊算賬邊擺弄竹片干什么呢?”

  黎達海立刻瞪大了眼睛,猶豫了一下才說:“殿下,莫非您沒學過籌算?算學的話,宮里應該會安排國子監的教授去東宮教您的啊?”

  “籌算?”

  李承乾這才想起那個昂著頭進東宮,卻掩著臉跑出去的老頭。當時自己跟老先生正在討論問題,結果這家伙進來以后就屌歪歪的吹噓自己算學如何的厲害。

  因為忙著問老先生問題,李承乾以為這是被派到東宮的賬房,就隨口問他一加到一百是多少,見他愣了半天,說了一句“五十個一百零一不就是五千零五十”后,就直接趕走了。

  混蛋,人家高斯小時候就會算的東西,胡子一大把了,結果愣了那么半天,還有臉說自己的算學天下無雙?

  不過現在想想,莫非那個丟人的老頭,就是國子監的算學教授?

  一不小心又打擊了一位啊!

  看那些賬房先生拿著竹片滿腦袋冒煙的樣子,李承乾不忍心,轉頭對黎達海說:“你跟孤來,孤教你一種新的算法,比籌算要方便的多。”

  用算盤算賬,絕對要比籌算快不知道多少。

  雖說一貫錢就是一千上下的銅錢,算銅錢的話數字很大,可只要有算盤,用得著這么多的賬房先生?

  黎達海猜不到太子會教授自己什么,但只要是太子教的,他就欣喜若狂,因為他敢肯定,一定是好東西。

  工學院本身就是個工匠窩,不管是鐵匠木匠還是泥瓦匠,如今都匯聚在這里,在李承乾的命令下隨便研究自己以前沒時間、沒精力研究的東西。

  算盤而已,只是畫出圖樣,沒多長時間,工學院的木匠就做了出來,而且珠子大小一致,打磨的光亮,怎么看怎么是數算的大殺器。

  拿著一本賬簿給黎達海講了算盤的使用方法,黎達海沒多久就噼里啪啦的打了起來。

  商人的心算能力其實都很強大,只是再強大的心算能力,在面對一篇篇的賬本時,也派不上用場。

  現在好了,拿著算盤,黎達海沒多久就把工學院這一個月來的伙食費用給算出來了。

  看著算出來的數字,再算一遍,黎達海驚訝的發現一點沒差。

  有這東西,東宮繁雜的賬簿,哪還用得著請那么多的賬房先生?自己一個人也能在一天以內計算清楚了!

  趕走欣喜若狂的黎達海,李承乾開始思考起來要不要在學院的教學項目里加上數算。

  在學院的例行會議上提出來,本以為會被拒絕,誰成想幾位老先生立刻就同意了。

  楊度拍著手說:“數算看似跟讀書沒有關系,但是不管是日常生活還是當官,都需要用到。只要是安身立命的本事,老夫覺得都可以教授。咱們學院的這一千多學生,相信不會有多少人能夠當官,咱們學院招收先生,創辦下轄的學院,也用不了多少人。余下的人回家,不還是得在土地里刨食?

  為了他們今后打算,還是得教給他們一些手段啊。既識字,又懂得數算,哪怕勛貴家不召集幕僚,他們也能被大商家聘為掌柜。如此一來,他們追隨老夫等人學習一遭,我等也算是對他們有個交代了。”

  楊度的話,引得眾位老先生一起點頭。當初見自己教化天下的愿望有了落實的機會,一時間得意忘形。結果現在招收了一千多學生,才忍不住為他們的后路發愁。

  要是到學院學習了一遭,結果還是回去刨地,豈不是白學了?

  “既然如此,那小子這就去國子監請些教授算學的先生來,在學生的課業里面加上數算。如此一來,您們也能松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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