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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流言

  手術過后的人必定會虛弱,中醫叫元氣大傷,所以李承乾每天不僅要跟自己的痛覺神經抗爭,還要喝各種各樣的補藥。

  讓皇帝老爹給他輸血,既是在賭那不知道幾分之幾的同血型概率,同時也是在賭不會倒霉的碰到那個什么什么病。畢竟至親親屬之間輸血的話,有極低的概率會觸發那種病癥,但是只要觸發了,就是九成九九的死亡率。

  不過現在看來上天還是眷顧自己的,這兩種他都沒有撞上。

  傷口發炎是無法避免的情況,盡管孫思邈用了大量的生理鹽水,還用了酒精,可是這個時代要想沒有一點感染,無異于癡人說夢。

  幸好老孫研究出來的幾種消炎的藥膏效果不錯,小小的發炎終究還是壓制了下來。

  一躺就是十天,十天后,孫思邈才允許外面的人進來。

  第一對進入病房的自然是帝后。

  “嗯,小小年紀到底是繼承了朕的幾分脾氣。寧死不愿意當瘸子?是挺有氣勢的,可如果你死掉了,讓朕如何自處?其心可誅!不孝至極!”

  雖然絮絮叨叨的沒完,但是李世民卻一直是笑著的。

  見皇帝一直在數落兒子,長孫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拍了過去:“要你多嘴,不會說話就出去,沒見我兒才剛好了一點兒?”

  這個時候的皇后就是護崽子的母雞,就連皇帝也是無可奈何,只能退讓到一邊。

  雖然天氣轉涼,長孫已經換上了厚實的衣料,可還是能看出她鼓起來的肚子。

  這個大概就是城陽公主了吧!

  “母后,您懷著妹妹,兒臣卻讓您擔憂了,真是不孝啊!”

  “沒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對了,你怎么知道母后肚子里的是個公主?”

  “呃,猜的,猜的!如果是個妹妹就好了,青雀整天在病房門前走來走去的,真是煩人,要是個妹妹就不會這樣了。”

  對李承乾的話,長孫卻并不在意。肚子里的這個是男孩還是女孩兒,她都不在意。反正自己已經生了三個兒子,以后的就算都是女兒也不算什么。

  “你且好好養傷,朕已經下令給張儉,讓他進攻庫莫奚,來給你出氣!這一遭,可能是你替朕受了災。那匹馬,怎么看,怎么有被人訓練過的痕跡。哼!邊遠小族,也敢跟上國動心眼!”

  用不著皇帝說,李承乾也有了一點猜測。性子再烈的馬,最多也就是把人摔下去罷了,為何卻拼命的跑,跑的還那么快?如果那一天自己不是抱著舍一條腿換一條命的念頭把左腿落在地上,減緩了一下沖擊力,沒準兒這條命都要完蛋了。

  畢竟,摔下來的地方,是一片河灘地,上面全是石頭啊!

  “父皇,張儉不是還要提防著高麗嗎?為什么要調動他去進攻庫莫奚?庫莫奚雖然緊挨大唐,但是它背后還有契丹和白霫靺鞨等地,大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可能啊!”

  大唐周邊堪稱群敵環伺,但是最復雜的還是東北地區,且不說有讓煬帝鎩羽的高麗,還有庫莫奚、白霫、契丹、各種靺鞨部落,可以說是極度凌亂。這些族群幾乎一直都在打仗,但是如果中原向他們之一發起進攻的話,其余的就會立刻停止干戈,合力抗敵。否則的話,隋煬帝又怎么會打不過一個高麗?

  棒子國土上的那些混蛋很厲害嗎?只能說影響最大的還是那里亂七八糟的勢力,否則的話高麗怎么可能那么難以攻打,它的力量還能比得上東突厥?

  李世民攥了攥拳頭說:“無妨,就算不殲滅庫莫奚,也要讓它們知道誰才是最有實力的。原本庫莫奚歸附于東突厥,如今東突厥覆滅,他們竟然有意歸附契丹,如此看來他們確實需要一點教訓!”

  李承乾啞然失笑,皇帝做的決定,總是會有兩個,甚至是三個目的。至于能不能解讀,那就要看對皇帝有多了解了。

  孫思邈的咳嗽聲出現在屋門口,面對主治大夫,哪怕家屬的身份是皇帝皇后,也只能摸著鼻子出去,還要行禮感謝孫思邈。

  能受的起皇帝皇后禮數的人人少,孫思邈恰巧就是一個。

  把房門關閉,環境消毒一遍后,孫思邈才打開李承乾腿部的繃帶,查看傷口恢復的情況。

  “發炎已經抑制住了,以后就算不敷藥,也不會有事。你現在感覺如何?能抬得動腿嗎?”

  李承乾嘗試了一下,但是懈怠了很多天的腿,卻只能稍稍抬起一點,隨后傷口處傳來的劇痛就讓他不得不放下。

  “看樣子沒什么大礙,過幾天等傷口拆線了,你就能坐輪椅出去逛一逛,曬曬太陽。至于什么時候下地走動,還不好說。現在你斷裂的骨頭是被鐵板和鐵釘固定的,一旦再斷開,很容易會生出變數。”

  李承乾點了點頭:“孫道長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數。這些天,煩勞您了!”

  孫思邈嘿嘿一笑:“這個沒什么,別說咱倆亦師亦友的關系,就是你這個新式治療骨傷的方法,也有很大的發掘空間。只是前兩天老道又想試一次,結果那個病人忍耐不了這種疼痛,最后放棄了這種療法。老道看你這些奇門醫術,多半是華佗遺書,里面就沒記載了麻沸散這種東西?”

  對于傳說中的麻沸散,孫思邈也是好奇的很。如同太子這般的外科手術,最好是有麻沸散作為輔助,否則不是誰都有粗大的忍痛神經。關公刮骨療傷而恍若無事,是極少見的情況,如同太子這般能咬著牙承受,最多哭出來的,都是少數,更多的人,是嘴上硬的像石頭,開刀以后就哭爹喊娘。

  李承乾只能哭笑著搖頭,自己這兩個半拉的刷子,其實是剽竊自后世的,后世的麻藥很多,可那東西的成分,就不是他一個外賣員能夠知曉的東西了。

  見李承乾搖頭,孫思邈嘆了一口氣,收拾好小剪刀等物,就出去了。他準備自己研究一下麻沸散,只要麻沸散能夠研究出來,不知道能造福多少病人。

  孫思邈走后,訪客才得以繼續進來。

  張赟領著李泰李恪,走了進來。

  李泰最大的本事就是在親近的人面前,說哭就哭。

  才走到床邊,眼淚就噼里啪啦的掉:“皇兄你終于好轉了,您可不知道,聽說您從馬上摔下來了,差點摔死,臣弟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好不容易打聽到您在這里,但是孫老頭子和父皇母后,都不允許我們進來看您。讓他們這么一鬧,臣弟就更害怕了....”

  李承乾無奈的摸了摸李泰的腦袋:“放心,皇兄現在已經沒事了,過兩天就能坐著輪椅出去。你要是有時間,就過來幫皇兄推輪椅,你也知道,那玩意兒自己推一會兒還行,時間長了就不成了。”

  李泰連連點頭,李恪則找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邊說:“皇兄,學院現在已經進入了正軌,學生們不僅要認字識字,還要按照您的吩咐到醫學院、工學院實習。如今咱們學院種植的那一片田地已經收割,沒有一個學生偷懶的。就連那些來自王公家庭的學子,都沒有叫苦....”

  李恪不會說李泰那樣的話,所以只能挑著學院里發生的趣事說。

  說著說著,難免要說到李綱。

  李泰咂吧了一下嘴,說:“皇兄,您出事的消息,我倆隱瞞了下來,至少老先生是不知道的。如今您已經脫離危險了,是不是可以告訴老先生了?”

  “再拖兩天吧,等我能出屋的時候再親自跟老先生說。”

  伸手錘了李泰和李恪一人一下,李承乾笑著讓他們離開。

  李恪走的很快,李泰卻猶豫了一會兒才轉身,當李恪走到屋外后,他才回過頭,扭捏著說:“皇兄,最近不知道哪些混蛋玩意兒傳言說您要變成廢人了,應該改立我為皇儲才行。皇兄您要相信我,我絕對沒這個意思!皇位是您的,誰要跟您搶臣弟第一個不答應!”

  李承乾笑了笑,才讓張赟送李泰出去。

  當房門關閉后,李承乾才冷笑一聲,拿起旁邊桌子上的一個梨子拋上拋下的打發時間。

  看樣子,朝中的確有人想要往李泰身上押寶啊!

  楊廣干掉了楊勇,奪得皇位,李世民干掉了李建成,登基為帝。一連兩次皇儲的爭斗,都是次子得勝,這就給了很多有心人一個信號——皇位,不一定就是太子的。再加上自己這次墜馬斷腿,更是給了他們一個借口。

  想必他們也都以為老子好不了,覺得用“瘸子”作為借口,能夠干掉這個妖孽的太子,推選一個傻傻憨憨的李泰當儲君?

  不管是誰,算盤都打錯了!

  老子不是那個傻呵呵的李承乾,你敢跟老子動手腳,老子絕對要整死你!再說了,李泰可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和善,這小子要是當上皇帝以后,一定會我行我素,你們想推選一個唯唯諾諾的皇帝?

  想屁吃呢!

  把梨子隨手丟給張赟,李承乾笑著說:“把梨切開,咱倆一人一半。”

  張赟接住梨,小心翼翼的走到一邊。他發現太子剛剛的笑容,很是陰險,在加上剛剛魏王說的話,嘖嘖,也不知道是哪個蠢貨對太子動了心思。這蠢貨也不想想自己幾斤幾兩,這位太子雖然和善,可看起來就那么可欺?

  皇帝進入“手術室”后,再出來,就對太子的病癥絕口不提,只是遣散了文武大臣。所以,除了少數人以外,并不知道太子如何了。有心人看到皇帝那恐怖的臉色,就以為太子小命可保,腿兒卻是要不保了。

  沒人敢光明正大的詢問或者打探太子的消息,但是關于“太子變成廢人”的流言,卻悄咪咪的在擴散著。

  只是這些流言,在李承乾能夠出屋后,就徹底消散了。

  隨著李承乾的痊愈,孫思邈和皇帝等人也不再保密,把太子冒死治病的事情說了出去。以前不說,是怕無端的引起恐慌,如今太子既然全然無事,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文臣們對皇帝抽血救子的事情大拍馬屁,上了無數奏章。這樣的事情不同于別的,就算明目張膽的拍馬屁,皇帝也只會笑呵呵的接受。寫一篇字就讓皇帝樂呵起來,何樂不為?要知道自從太子受傷以后,朝堂都快變成桑拿房了。

  官員小錯大懲已經是常事,參與到秋獵中的所有人都受到了斥責,太子親率大將軍于泰和玄甲軍統領段和統統受了一百軍棍,因為他們身負保衛之責,卻沒有救下太子。庫莫奚的使節在唐儉魏征等人的苦勸下,還是被全部斬首,余下的使節都噓寒若噤。至于傳給張儉的旨意,房玄齡等人連回想一下都覺得可怕。

  現在好了,太子平安恢復,皇帝也樂呵了起來。能一人改變整個大唐喜怒哀樂的,只有皇帝。或許,還要包括太子在內。

  而太子“寧可死也不當瘸子”的話,則被武將們大為贊賞。武將們就這樣的脾氣,雖說太子做那個什么“手術”的時候疼的哭了出來,但有這句話和十一歲的年齡在,無傷大雅。再結合太子之前輾轉軍營一個冬天都沒叫苦的行為,自然給這位太子打上了一個“堅毅”的標簽。

  這樣一個很對武人胃口的太子如果成了皇帝,嘖嘖,肯定是大好事!

  李承乾并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全傳播出去了,所以坐上輪椅,進入醫學院的時候受到熱烈歡迎,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

  長孫沖湊到輪椅邊伸出了大拇指:“好樣的承乾!古有關公刮骨療傷,今有李承乾鉆骨治病,我爹說了,你這才是真正的狠勁兒!”

  李德謇愁眉苦臉的湊過來說:“你爹只是當你面夸贊,要知道我爹可是把我訓了一頓。本來放月假,打了一只兔子給我爹看,結果我爹說這只是小勇,說出去不夠丟人錢。”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連太子親率的護衛都不知道該驅逐好還是放任好了。

  就在李承乾面露苦笑的時候,一聲咳嗽,立刻給這些學生施加了定身法。

  一個個的讓開道路,只見李綱費勁的推動著輪椅,一點一點湊了過來。

  看到老先生,李承乾忍不住調侃道:“以前還有弟子幫您推輪椅,如今咱們師徒倆都坐上了。別人都是并肩而行,并轡而行,到了咱們這里就成并輪而行了。”

  被打了....

  摸著劇痛的腦門,李承乾還是第一次被老先生猛抽。

  “什么寧死不當瘸子,你小子就是如此輕賤自己生命的嗎?匹夫之勇是什么你難道忘記了?”

  眼見老先生發怒,學生們立刻抬頭看天,嘴里說著忘記了做什么的話,掩耳盜鈴地溜走了。

  趕緊往側邊推推輪椅,給老人家撫后背,氣到了可就不好了。

  “您消消氣兒,弟子現在不是沒事兒嘛。喝口水還能噎死呢,更別說鉆骨鑲鐵板了。當時就是把話說的嚴重了一點而已。弟子才十一歲,您倒是老年才因為腿疾不良于行呢,應該理解弟子的心情才對啊。剝奪一個人奔跑跳躍的權力,得是多么殘忍?”

  李綱冷哼一聲,拍掉李承乾的手:“老夫自然理解,但是....唉!幸好你現在平安無事,老夫這輩子算是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煞了,楊勇、我的孩兒、李建成,要是再加上你,呵,可就是坐實了命格不詳的話。”

  李承乾立刻拍了一下扶手:“哪個嘴欠抽的在那胡說八道?弟子撕了他的嘴!您且安心,弟子可是打算活到您這個歲數,然后在大唐境內橫著走呢,不會那么早的就完蛋。”

  李綱也不理會弟子的寬心之言,見他如今也在輪椅上,嘆了一口氣,只能讓孫子李安仁推輪椅。

  師徒倆人結伴在學院的花園曬了一會兒太陽,就只能分散。

  孫思邈只允許李承乾在正午的時候出來透透氣,早晚不行,就怕他再受冷感染風寒。

  一個人想要鍛煉身體鍛煉出效果,需要夜以繼日的努力,但是想要把成果都廢棄掉,只需要大病一場中斷一段時間就夠了。

  當傷口終于徹底結痂,不再有輕易感染的風險后,李承乾就給自己制定了恢復計劃。

  跑步什么的只能等腿完全長好以后才行,但是射箭,卻可以在輪椅上進行,雖然別扭了一點,卻能解悶。

  冬日降臨的時候,李承乾不得不喝下孫思邈未成熟的“麻沸散”,然后倒在手術臺上,讓他安心動刀。

  鐵板是必須取出來的,這玩意兒到底不是不銹鋼,受傷的時候埋到傷口里只是權宜之計。雖說記得后世的鋼板是兩年以后才會取出來,但是為了小命做打算,還是提前一些取出來比較好。大不了冬天縮在房間里貓一個冬天的冬就是了。

  可能是年紀還小,骨骼的生長很給力的原因,醒來后的李承乾得知自己的骨頭已經基本愈合后,才又睡了過去。說到底孫思邈研究出來的麻沸散,現在像安眠藥多過像麻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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