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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孔乙己的境界

  這些老人家之間,整日都是彼此笑罵、互相挖坑。但是見鬼了,從沒人因為這些玩笑急眼了的。越是年紀大,涵養就越是出眾。

  長孫用力的點了點李承乾的腦門,卻沒有多說什么。她清楚,李承乾昨晚刻意留手,就是為了博她一笑,這是孝道。

  起身擦完汗后,李承乾躬身道:“舅公,舅舅,母后,孩兒已經跟李師有約,恕不能久坐,這就要赴約了。”

  高士廉揮了揮手:“去吧去吧,順便把老夫準備好的那份禮物也帶過去。這份年禮老夫可是費了很大的勁,以至于沒能年前就送過去。”

  李承乾點了點頭,隨即面帶尷尬的走出了高府。

  從舅公的話里,他聽出了一件事,原來年禮是要過年以前送的啊!這么一想,年后送禮,不就跟發紅包一樣,格外的不妥啊!

  見太子離開,守衛高府的禁軍統領又分出了一大隊人馬,尾隨著太子車駕。

  李綱住的就比較遠了,因為他孫子沒有官位的原因,一家人也只是住在遠離皇城的安德坊,都到了長安城邊了。

  見一眾侍衛大有踹破府門先把里外仔細搜一遍的架勢,李承乾趕緊掀開車簾,對車邊的統領說:“不許全部進去,你們只要把外邊圍起來就是了,挑選幾個人,隨孤進去就是。”

  統領領命,上前轟退了那幾個要闖進去的人。

  下了馬車,就看到了李安仁。

  李安仁明顯是一直等在門口,見李承乾出來,立刻上前道:“太子殿下新年安康,您能到寒舍,簡直是讓這里蓬蓽生輝啊!”

  受不了這樣肉麻的話,李承乾拱手,連腰都沒彎:“安仁先生新年安康,馬車里的包裹是許國公送給李師的年禮,還是快快取下吧。”

  李安仁點點頭,帶著家丁上車取那禮物。

  取完東西后,李安仁才帶路,引領李承乾入府。

  老先生一輩子清廉,李安仁的活計又不怎么掙錢,所以李府的裝飾跟普通的平民家并無差別。庭院里,甚至還有籬笆圈起了一群雞鴨。

  走過廊道,進入中堂,冷嗖嗖的屋子里,李承乾見到了李綱。

  此時的李綱就坐在木椅子上,品著冒著熱氣的茶水,木椅旁邊是一個黑漆漆的炭盆。

  這是唯一一個取暖的東西。

  看到李承乾,李綱大笑:“怎么,去過高老賊家里了?贏了沒?”

  李承乾沒有回答,而是先大禮參拜老先生。以老先生八十多歲的高壽,他無論如何也要行大禮的。

  拜了年,李承乾才回答道:“自然是贏了。”

  站起身,坐到老先生身邊,在李承乾的示意下,進入府中的幾個侍衛走了出去,還帶上了門。

  接過老先生遞來的茶水,李承乾苦笑道:“您家里怎么這么冷啊,您的年紀大了,就這炭盆,能有多暖和?”

  如今正是冬日,在東宮的時候,內府為了老先生,給東宮調了大量的煤炭柴火。只要升起火來,熱氣通過那幾個大柱子,雖然比不上暖氣,但是還是完虐炭盆煤爐子什么的。

  可是這里呢?就這一個炭盆,凍壞了怎么是好?

  李綱滿不在乎道:“這點冷算什么,尋常百姓家里連這么個炭盆都沒有呢!不也一樣熬過冬天了?不說這個,快給老夫講講那高老賊是什么表情?有沒有氣急敗壞?”

  想想舅公的反應,和老先生現在狡黠的樣子,李承乾哭笑不得。

  這哪是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簡直是兩個孩子嘛。

  “舅公并沒有生氣,他說過些天一定找個機會打上門來,直接找您扳回面子。”

  李綱哈哈大笑,高士廉這樣的反應,他也有所猜測。

  掀開包袱看了看,李綱滿意的點了點頭。

  所謂的年禮,實際上是幾本古籍,是外面尋常難見的那一種。

  翻看了幾下后,李綱就把包袱交給孫子,讓他收起來。

  拿出李承乾的年禮,李綱笑道:“還以為你小子給老夫準備了什么樣的年禮,原來是這個,好,好,這樣的年禮,老夫多多益善啊!從這大唐少年說遣字排句來看,你在詩詞這一道上,也有了很深厚的修為。若不是曾經見過你幾番修改,老夫還真的懷疑這是不是你寫出來的。”

  說完,李綱把紙張打開,遞給李安仁道:“看看太子寫的,安仁啊,你苦讀半生,可能寫出這樣的句子?”

  李安仁接過紙張,念道:“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吸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婦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大唐,與天不老;壯哉我大唐少年,與國無疆!”

  念完后,李安仁絲毫沒注意到李承乾羞愧的樣子,震驚道:“這,這,這....”

  李綱接過紙,對李安仁震驚的樣子絲毫不奇怪。

  就算是他,也寫不出這樣的詞句。這跟學識無關,此時他已經是暮年,就算一時有感,也起不了這樣雄渾的壯志。這少年說,也只有精氣神都在頂峰的少年,才能寫得出來吧!

  “這什么這,安仁啊,老夫不止一次的告誡你不要死讀書,也不要讀死書,你看看....”

  偏過頭,不去看老先生教訓孫子的樣子,此時的李承乾羞愧無比。

  這就是剽竊還臉皮薄的結果了。

  把梁啟超的少年中國說,截取并更改成大唐少年說,是他唯一能想出送老先生的年禮。

  為此,他一個月之前就開始假意的修改起來。

  到底是達不到孔乙己的境界啊,沒法堂而皇之的把別人的成果據為己有,沒法一本正經的說,讀書人的事情,能叫偷嗎?讀書人的事情,能叫剽竊嘛?

  李綱看到了李承乾臉紅的樣子,并不以為他是在羞愧,而是以為他有點害羞。

  扯過他的手,老先生道:“害羞個什么,你能寫出這樣的句子,老夫很是自豪。等新年過去,老夫就找人裝裱起來,再叫人刊登到各處,這樣的文章,不該束在東宮之內,怎么也該傳遍四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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