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雨淋漓,大河滔滔,奔流入海,逆漩成渦,看似雜亂,卻存乎一心。
蕭然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這招式。
“大河劍意?”
黑袍護衛抬頭一看。
一道劍雨入海的漩渦從天疾墜。
蕭然趁黑袍分心,身形一震,波瀾四起,與漫天劍雨共鳴,瞬間掙脫了黑影的束縛。
一道纖瘦的白衣身影出現在黑袍身后,與雨幕融于一體,難分彼此。
白發橫髻,妝容樸凈,水紋眉,寶石眼,身形清冷靈動,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通透,看似靜止不動,卻又感覺正飄游天地,變化萬千。
“果然瘋子只會教出瘋子。”
慕容魚淡然開口。
蕭然看了眼。
這是慕容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女人自從上次對自己用力過度一夜白發后,不但人變漂亮了,連實力都變強了些。
和當時的陸平天如出一轍!
難道我還是個能讓人頓悟的唐僧體質?
慕容魚為什么會來幫我呢?
不怕被道盟問責嗎?
正想間。
漩渦疾墜,化為單劍,凝為寒冰,帶起尖銳的靈壓直刺黑袍而下。
黑袍侍衛抬指一點,一道黑焰噴涌而上,瞬間浸染寒冰巨劍。
元嬰級的寒冰巨劍,自然扛不住分神黑焰,迅速燃燒成火雨,淅淅瀝瀝散落下來。
但這黑雨很古怪,不停侵蝕著黑袍侍衛的神魂,消耗著靈力。
仿佛是身處激流中的出水之石,不斷被滌蕩的水流沖刷打磨。
這是一種消耗。
每移動一步,雨簾就跟在哪里。
蕭然在街東。
慕容魚在街西。
黑袍侍衛在中間。
黑袍正要攻擊慕容魚時,忽有一道蕭聲自北邊響起。
悠長綿密,又帶著澎湃熱血。
“御獸曲?”
密密麻麻的八翼飛蛇小獸,從裂開的地縫里飛出,不斷沖擊著黑袍。
“獸潮也能操控?”
一道黑焰爆開,焚燒著獸潮。
但這些八翼飛蛇怎么燒也燒不完,前仆后繼的從地縫里魚貫飛出,不斷沖擊著黑袍。
“現在的年輕人都很麻煩啊!”
街道北面某店鋪閣頂,軒轅廣單腳立著,高大的身材與手握的細小黑蕭,不太相稱。
“天驕可不止一人。”
蕭音中裹挾著人聲。
蕭然抬頭看向閣頂。
天驕全都來了嗎?
是為了統一戰線,法不責眾?
南邊。
一道人影從天落下。
破爛的斗笠背在身后,草編的披風颯颯翻飛。
宛如武俠里的俠客,雙手持草捆劍,一劍劈了下來。
空間…裂開了!
劍氣隔了數丈,將黑袍所在的空間豎著切開。
黑袍的肉身隨著空間裂開,被左右一分為二。
然而空間雖然被切開,卻有一道道細密的黑影細絲相連,如藕斷絲連,迅速拉回裂開的空間與肉身。
黑袍看向南邊某閣頂。
游俠身披草氅,杵著草捆的長劍,一頭向上直噴的黑發,宛如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撇撇嘴道了句。
“比一般分神境強啊。”
潛臺詞:我能干一般分神境大佬!
這狗比老凡爾賽了…活該輸錢。
蕭然這樣想著。
繼續等著。
可惜再無天驕出手了。
傳說中的神武國偃魔,似乎還沒入城。
而華蓮和無玉在空中看戲,似乎并無插手的打算。
畢竟是本部道盟的人…
空中。
無玉凜然踏劍,頭頂和華蓮齊平,顯得一樣高了。
可惜腳底只到人家小腿肚。
“雖然早有耳聞,但沒想到道盟真的準備向四大家族動手了。”
華蓮微微皺眉。
“為什么我沒有耳聞?難道你也是四大家族的人?”
“曾經算是吧…”
無玉面露罕見的悵然,很快消散一空,不無興奮的問:
“我們站哪邊?”
華蓮只嚴肅道:
“道盟優先保護平民。”
話畢,華蓮身形一閃,便從兩位控制仙舟的金丹護衛手中,奪走仙舟和彩泥子三人。
只奪人奪船,并沒有傷及兩位金丹護衛。
身為邢天閣刑捕,理應保護四大家族的人,沒有動手傷人的道理。
彩泥子終于松了口氣。
“多謝華蓮前輩。”
華蓮:
“送傷者去醫治吧。”
“是。”
彩泥子再次啟程,帶著賣花母女飛向北城白夜閣。
結果,兩位金丹護衛竟有恃無恐的御劍跟了上去。
華蓮氣的面色發寒,身形微顫。
正欲發作時,無玉笑著勸道:
“師姐別氣,搞不好他倆自己撞在一起,互相被劍插了屁股呢。”
“你胡說什么!”
華蓮話音未落——
下方的戰斗靈壓過于澎湃,引起一陣疾風吹過,蕩起空間亂流…
兩位御劍尾隨的金丹護衛,飛劍一震,被擠壓的空間撞在一起。
一劍插在對方小腹,另一劍割斷了對方的腳筋,雙雙纏在一起,痛苦的從天摔了下來。
華蓮驀的驚愕,再三確認,不是無玉動的手。
無玉的笑看起來溫暖純真。
“你看,我說的對吧,多行不義必自斃,人間還是有正義存在的。”
華蓮扭頭看向無玉那人畜無害的小俊臉,渾身打了個寒顫,下意識離的遠點了。
無玉看向下面戰場,試圖尋找南門一劍的肉渣,來推測蕭然的功法。
“揚琿前輩實力還是強,一人力戰四大天驕還不落下風。”
“別小看了分神,哪怕最差的分神境修士也比十個元嬰修士還強!”
“師姐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難道您就是那個最差的分神境修士?”
華蓮氣的想捶人,可一想到剛才兩位金丹護衛的遭遇,還是咬牙忍了。
“師姐覺得兩邊誰能贏?”
無玉又問。
華蓮抱劍,頗有些氣勢。
“如果我上,天驕會贏。”
“師姐的意思是,你不上,天驕這邊會輸咯?”
“我沒這么說。”
無玉笑笑,也沒追究了。
他的看法與師姐相反,他覺得天驕會贏。
這四人中,軒轅廣實力最弱,但輔助打的好;慕容魚殺招略有欠缺,但戰術很難纏,是絕對的消耗戰;游俠看起來最強,但似乎有致命缺陷。
唯有蕭然,他看的不是特別明白,有點超出常理了。
“蕭師弟是怎么做到當著揚琿前輩的面殺死南門一劍的?”
華蓮冷了他一眼。
只允許你開掛,不允許別人開掛?
“你是怎么做到連贏十幾盤斗幽冥的?沒有人會平白無故的成為天驕。”
無玉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忽然冷不丁來了句:
“這就是你要給他生孩子的理由?”
華蓮倒也不生氣,仿佛這不是什么害羞的事,而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這是為了道盟。”
街上。
看似激戰正酣,卻都未出全力。
不光敵我雙方互相試探,就連四位天驕之間也在觀察,試探。
軒轅廣的目的是擺明態度,統一戰線,不想再繼續虛耗下去。
“這里是混沌城,這種事誰也不想發生,楊護衛如果真是在乎南門家,還是早點回道盟上報此事吧。”
黑袍身處街心,四周都是劍雨和飛蛇獸潮編織的雨幕,隔絕神識,很難分辨四人的準確位置,尤其是蕭然。
“看起來你們也沒想讓我走。”
游俠抱著草捆劍,咧嘴笑道:
“無關是非對錯,我只是單純的覺得,四位天驕還讓你走了,道盟就別選天驕了,選乞丐還更惠民,所以那邊的兩位金丹護衛可以走,你不能走。”
黑袍護衛掀開斗篷,露出了一副鬢角發白,略顯蒼老的臉龐。
“楊某一生碌碌無為,想不到到了這把年紀,卻要痛殺四位天驕,真是諷刺。”
戰斗再次打響。
街心四周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強者。
殺了南門一劍,蕭然覺得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再秀實力了,于是就在混戰里摸魚。
看似很拼搏,但沒開隱身,也沒開暴擊,就以極簡的身法,輔之以尋常的共鳴之力應敵,被揍得灰頭土臉。
“聽說蕭天驕殺了南門公子?”
“當我傻嗎?煉氣修為能打出金丹實力已經是極限了,我看是那位游俠殺的,只是因為他的師尊是伶舟月,所以推給他。”
“誰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四位天驕站在同一條船上,想必道盟也會掂量掂量的。”
“別看蕭天驕實力最弱,但你們看他的身法出神入化,劍法疊加共鳴,太省力了。”
“這明顯是在劃水…或許,他才是最強的那一個。”
“據說蕭天驕在宗秩山輕松贏了元嬰入魔的陸平天,宗秩山好像在刻意隱藏相關消息,可見蕭天驕深不可測!”
“當年伶舟月金丹修為,連斬幾十頭元嬰幽冥,呵,金丹實力,我信了他的鬼,我話撂在這了,這人要是沒有分神級實力,我把劍吃了!”
這些話,蕭然全都聽在耳中。
搞得他都不好意思拿出真本事了。
因為如果不抽師尊的靈力,他真的只有元嬰級實力,然而卻已經被吃瓜群眾吹成有分神級實力了。
既然如此,他只好繼續劃水,絕不多浪費一絲靈力,否則容易被看輕。
戰斗愈發的焦灼。
其余三位天驕比蕭然想象中的強勢的多,功法眼花繚亂,配合天衣無縫,始終保持著不斷消耗的戰術與陣型。
使得黑袍護衛每次想要單點突擊,都陷入另外二人的汪洋大海中。
在黑袍護衛看來,這屆天驕,雖然沒有上屆伶舟月那般神級選手,但一個個功法詭異,擅長防御與消耗戰,非常難纏,比他想象中的要強的多!
時間一分一息過去,黑袍護衛越戰越萎靡,而蕭然似乎還沒出力。
他居然被三位天驕纏住了…
四周強者的評論,難得讓他找回了點面子。
“你們看到沒,揚琿前輩一直在提防蕭天驕,才被三人給纏住了。”
“果然蕭天驕才是最強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蕭天驕在等著蓄力開大!”
蕭然:
實際上,不光是看客,甚至連華蓮和無玉,乃至其余三位天驕,也都是這樣的想法。
能在揚琿面前殺死南門一劍,其實力一定非常接近分神,此刻定是在尋找機會下手。
正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慕容魚、游俠和軒轅廣三人才愈戰愈勇,酣暢的發揮自身極限,努力為蕭然創造機會。
蕭然:
三位天驕不斷爆發出極限潛能,戰的揚琿節節敗退。
眼看就要敗下陣來,忽有一道合體境靈壓籠罩全場——
“現在不是內斗的時候,偃魔的尸體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