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舟月、蕭然和初顏三人被叫到主峰的時候,陸平天已經到了。
不止陸平天,一行共有九人,乘坐刻印血紋的黑色仙舟,停靠在主峰劍坪十丈之外。
仙舟不大,遠小于李無邪的道盟仙舟,卻莫名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邪魔氣質,仿佛仙舟里隱藏了魔物。
其實…這是模擬聲浪。
道盟時代,魔宗早就洗白了,哪還有什么魔物,但為了顯示它是魔宗,所以靠陣法模擬出了魔物效果。
在蕭然看來,這就和某些汽車的模擬聲浪一樣,給自己留一點雞血,在外面撐點門面。
九人中。
為首之人,是個身穿黑袍的白臉老者,合體修為,身材高瘦,黑袍黑發,鷹鼻狐目,形容冷峻。
乃是圣魔宗當代戒律長老——
求仁君。
求仁,說明現在可能不仁。
這是個連蕭然都聽過名字的大佬。
據說,求仁君本是道盟的人,資歷很老,之后被道盟安插入魔宗,一手將真靈大陸大小數十個魔宗,整合為現在的圣魔宗,是個極有手段的人。
“這老頭怎么來了?”
伶舟月抿了口酒,疑惑的嘀咕著。
初顏在一旁站著如嘍啰,對這些人要做什么事毫不關心,直到她忽然想起十日前蕭然讓她做的事。
這些人還真來了啊…
她撣眼掃了下。
陸平天,如傳說中的那樣,英俊、花哨,略顯油膩,修為只有金丹境,對付他問題不大。
旁邊有一女子。
渾身纏繞著紫色藤蔓,從頭到腳裹得像個窈窕的樹妖,臉上畫著妖艷的濃妝,偶爾瞥見的藤蔓間隙里,能看到布滿赤色血紋的雪白肌膚。
修為,分神境!
紫藤女,在修真界也是赫赫有名。
蕭然在凡間生活時,就經常聽說一些關于紫藤女的鬼故事。
說她專門用美色誘惑男人,把男人拖進體內,用毒液消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然總覺得這位紫藤女的目光,似有若無的鎖定著師尊。
難道是師娘?
蕭然一哆嗦。
這種師娘我可扛不住啊!
初顏湊到伶舟月耳邊,小聲提醒道:
“師祖,這女人好像老是盯著你看。”
伶舟月清顏微漾,解釋道:
“這位算是我的師姐了,師尊早年還在小宗門的時候收的弟子,后來不知為何入了魔,被逐出師門,此番圣魔宗故意帶上她,可能是想借這層關系,和我們套幾乎吧,別搭理她就行。”
蕭然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師娘。
這種師娘,他去了就變成口糧。
仙舟甲板上的其余人,蕭然只認識陸平天了。
感覺他的氣質,似乎帶著魔性。
不是仙舟上的電子聲浪,是失傳已久的純正…魔性 這就是蕭然為什么讓初顏先試試的原因。
這家伙發現騙局之后,定會猜到他的身份和實力,回去苦練。
不來則已,來的話,一定是有備而來。
除了求仁君,紫藤女和陸平天三人外,剩下六人不是元嬰就是金丹,沒有一個弱者。
其中似乎還有兩人,穿著道盟的祥云劍袍…
事情好像搞大了!
這一船人的戰斗力,已經超過宗秩山除掌門外的一半了。
蕭然心想。
上門挑戰,難道不該是陸平天的個人選擇嗎?
宗門出面為其撐腰,還帶著道盟的人…難道有必勝我的把握?
蕭然決定還是悠著點。
由于圣魔宗此番是非常正式的友好訪問,宗秩山這邊,也派出了極其莊重迎接隊伍。
皇甫群父子與數名戒律堂律者。
薄云子的分身。
執劍峰三人組。
一共也是九人。
墨匣真人一向不參加這種活動。
銀月真人還在丹房里研究冥毒,也沒有來。
但宗秩五山中,三山大佬盡出,也算給足圣魔宗面子了。
仙舟九人中,求仁君帶著紫騰女、陸平天和兩位道盟的人,踏劍而下,身姿禮貌的落在劍坪上。
“求仁師兄別來無恙。”
皇甫群站在前面略一抱拳,只問候了求仁君一人。
不管是毒藤女,抑或是兩位道盟之人,他都沒有放在眼里。
求仁君四下掃了眼,他個子高,面容冷峻,加上合體境修為,氣場很強。
“皇甫師弟,伶舟師妹,薄云子師侄,別來無恙。”
語氣倒是很禮貌,朝三人作揖道。
三人也回禮作揖。
其余人,雙方都沒有再介紹。
求仁君這才為此次到訪致歉。
“提前通知訪問的文書,被李無邪私下扣了,突然造訪,多有冒昧。”
雖然這是事實,但皇甫群并沒有相信這種荒唐的理由,他也沒計較。
“宗秩山好久沒有客人了,終于等到求仁師兄大駕光臨。”
幾番寒暄后,求仁君又問薄云子。
“掌門真人身體可好?”
薄云子面色陰柔,目光平靜。
“師尊尚在閉關,一切安好。”
求仁君面露追憶。
“末法時代前,與千鈞子前輩幾次相遇,都對晚輩指點頗多,一轉眼,末法時代已經過去萬年,世界幾近崩塌,仍看到前輩身體安好,心中無比寬慰…還請師侄代我向前輩問好。”
薄云子躬身作揖。
“是。”
蕭然看了眼這老頭,氣場很強,明明是擺出一副老資格,皮笑肉不笑的,話卻說得讓人很舒服。
只三言兩語,就搞定了皇甫群和薄云子。
追憶完掌門真人,求仁君轉頭看向了伶舟月。
“伶舟師妹,上次見你,還是在書院,你才剛誅冥戰場回來的姑娘,想不到如今已是一門執劍長老了。”
伶舟月卻不吃他這一套,耷拉著眼皮,咕嘟咕嘟喝酒。
“我可是放棄了大好時間被拉來迎你,寒暄就免了,快點進入正題吧。”
“那時,老夫真沒發現你還是個眼光獨到之人。”
求仁君看似還在自說自話,實際上已經轉入了正題。
這個正題,便是蕭然。
伶舟月撇撇嘴。
“所以,你帶著圣魔宗天驕過來,想找我徒弟切磋,證明你的眼光比我獨到?”
求仁君搖頭笑了笑。
“陸師侄最近突破在即,卻苦無一把趁手的利劍,劍心不穩,素聞宗秩山劍冢乃執劍者圣地,便帶師侄過來,想借寶地承劍,了卻心愿。”
伶舟月雙手叉胸,聲如懸月莊嚴,又透著酒鬼的懶意。
“劍不要錢的嗎?”
求仁君讓紫騰女取出一個金色的儲物袋,由他遞給皇甫群。
“這是一枚上古仙晶,雖然有些殘損,但也不算大路貨了。”
何止不算!
這年頭還有仙晶嗎?
伶舟月隔空抓來儲物袋一看,兩眼直放光。
真家伙!
這是真正的仙晶!
伶舟月正要收入囊中,仙晶卻被皇甫群拿走了。
皇甫群忙道:
“求仁師兄見外了,五大派都是兄弟宗門,這點小事何須破費。”
嘴上這樣說,仙晶卻已經默默下了腰,充公了。
現場人多,伶舟月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去奪仙晶。
求仁君微微頷首,四下看看,目光最終鎖定在蕭然身上。
“看來這一位劍士,便是新任的道盟天驕,蕭然蕭師侄。”
蕭然一向不喜歡老狐貍角色,只平靜淡然的做了個道揖。
“見過求仁前輩。”
求仁君沒去用神識查探蕭然,只以肉眼看了下他,便道: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氣象,道盟不會看錯人的。”
常規套路。
現在把你吹的多么上天,一會揍你就有多狠。
蕭然不吃這一套。
商業互吹就對了!
“和陸師兄還差的遠。”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直忍著沒有關注蕭然的陸平天,終于將目光鎖定在蕭然清澈無辜的眸子里。
“陸師兄可是被你騙的好慘,在混沌城足足找了你三天也沒見人,論騙術,師兄可要比師弟差的遠。”
蕭然笑笑。
“畢竟,我不會騙小孩。”
潛臺詞:你連小孩都騙,還能有出息嗎?
陸平天忍。
無論心中多么火大,都雙手叉胸,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求仁君道:
“天驕之名,蕭師侄實至名歸,自然擔當的起,但天驕大會不必過分期待,說到底,不過是道盟的把戲。”
蕭然驚呆了。
這老頭當著道盟人的面埋汰道盟?
顯示自己背景牛逼嗎?
皇甫群也很詫異。
“求仁師兄何出此言?”
求仁君負手道:
“天驕大會,不過是道盟拉攏年輕天才、削弱五宗實力的途徑,道盟下一步就是合并五宗了。”
皇甫群心里有數,故意問:
“求仁師兄此話怎講?”
求仁君輕輕搖首。
“老夫雖然曾是道盟的人,但也看不慣現在那幫年輕人的做派,一家獨大的壟斷修真界,只會讓這個世界更快毀滅。”
“求仁師兄有何高招?”
“圣魔宗志不在天驕,而是想給貴宗提個醒,這件事,我五宗定要統一戰線,一宗服軟,滿盤皆輸。”
老頭說的冠冕堂皇,要不是看到陸平天眸子里的戰意,蕭然差點都信了。
在他看來,這老頭是個典型的兩面派,手段驚人,屁股搖擺不定,比皇甫群更加老狐貍。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到皇甫群就談及道盟何必五宗統一戰線,油滑的完全不像是傳統魔宗的人。
當然,若沒有這種人,魔宗早就沒了。
皇甫群再次恭敬抱拳。
“理應如此。”
寒暄完畢,求仁君象征性的四下看了眼,故作語氣自然的問:
“對了,銀月師妹呢?”
伶舟月瞥了老頭一眼,想起這老頭一直是暗戀師尊的。
“還惦記著呢?咱執劍峰俊男美女這么多,還輪到你個老頭子?”
求仁君臉一僵,更加蒼白了。
一旁的紫騰女,接下了話茬。
“伶舟師妹,你可比魔宗的人更入魔啊。”
伶舟月仰首喝酒,根本沒介意這種小事。
“都洗白了,還能叫魔宗嗎?大家早晚都是道盟走狗,哪還有什么正道魔道之分。”
兩位道盟執事直呼內行!
一身紫藤翻動,收縮,顯出了窈窕的身姿,紫騰女媚眼如絲道:
“師妹還是這么直爽啊,難怪銀月長老會喜歡。”
伶舟月只顧喝酒,懶得再搭理她。
陸平天抬頭看著護山大陣,總感覺哪里不對勁。
“陣法重修了,也加固了…貴宗是遇到幽冥了嗎?”
薄云子板著陰柔的臉,氣場磅礴,似俯瞰著陸平天。
“有何不可?無炎城事件后,宗門自然要加固陣法。”
皇甫群一看氣氛緊張,忙道:
“舟船勞頓,有失遠迎,還是先入座,喝茶詳談吧。”
幾人這才來到主事閣。
頂層會客廳。
上茶。
一杯茶盡,幾句寒暄,求仁君又談起了無炎城的事。
“誰能想到上古魔龍的傳說,竟是真的,也就是伶舟長老在,才能從冥口和龍口中救出三百萬黎明百姓。”
伶舟月坐在寬大的紅木椅上,與求仁君對峙相望。
“你要是有個天驕弟子,你也可以的。”
蕭然仿佛看到師尊腦海中:愛徒值1…
紫騰女道:
“接下來,道盟組織獵龍隊伍,伶舟師妹想必也會參與吧?”
伶舟月蠻不在乎,繼續喝酒道:
“我都把魔龍引出來了,還想叫我去抓?修真界的未來屬于年輕人,讓他們去吧。”
蕭然陸平天隔空對望,面面相覷。
喝了會茶,皇甫群帶著圣魔宗五人在門內游覽一番,最后才去了劍冢。
直接跨過前面兩層,直達山腰上面的劍棘層。
皇甫群明白,對陸平天這種天才來說,前面兩關跟本是浪費時間。
劍棘層。
荒草叢生,倒插著一柄柄無名的斷劍。
陸平天沒有踏入,只遠遠看向劍冢的四個高階劍層。
神識掃了眼其中古劍,臉上突兀的露出了輕蔑之色。
“是圣魔宗的魔劍不夠鋒利嗎?師伯何必逼我承他宗之劍,滅自己威風?”
“你說什么!”
求仁君面色陡然冷峻。
“我親自來才為你爭取到的機會,你突然跟我說不承劍?”
陸平天搖頭,只輕蔑道:
“或許在上古時代,宗秩山的劍冢確實厲害,但如今這些都是被挑揀剩下的,還有什么好承的?”
求仁君語氣一寒,讓人如墜冰窖。
“你想回宗被關禁閉嗎?”
陸平天卻蠻不在乎道:
“既然師伯覺得宗秩山的劍冢厲害,何不讓已經承劍了的蕭天驕與我比試一下劍法,孰優孰劣不是一目了然嗎?弟子若是敗了,甘愿承劍。”
“混賬!”
紫藤女跟著添油加醋,一身紫藤短暫變成了恐怖的枯枝。
“蕭天驕什么身份,能和你比試?”
蕭然笑笑。
你們演的還挺逼真。
角色層次分明,各司其職,演技出神入化。
三言兩語就把他架起來了。
加上仙晶已被皇甫群收入囊中,歸為宗門資產,他也不得不出戰。
但蕭然自有他的計劃便拱手抱拳道:
“蕭某所承不過是無階斷劍,我徒弟初顏,曾親承玄階古劍,若不嫌棄,由她與陸師兄切磋如何?”
一直沉默的初顏,突然站出來,朝陸平天拱手作揖道:
“晚輩姜初顏領教師叔劍法。”
陸平天微微皺眉,繼而搖頭,背過身去,語氣平靜又傲然。
“我從不與晚輩比劍。”
你還裝起來了!
蕭然兩手一攤。
“天下修士千千萬,道盟天驕五百年才出七個,你該不會以為花點仙晶就有了與我對戰的資格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