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沒有再出租,閑置了很久之后,里面一股霉味。
姜禾抽空回老房子收拾了一下,把廚房整理好,臥室也清掃干凈,打開窗子通了兩天風。
站在屋里,看著熟悉的房間,她笑了笑,以前就是在這里,許青那家伙想方設法的騙她拉小手,抱抱,然后住一塊兒,為此大夏天鉆雜物間里熱著。
還自詡聰明。
許青在和許文斌忙活過戶的事,幫孩子找幼兒園時,從多方面考慮,兩個人發現老房子還是得用,不然無論是讓許青天天兩頭跑替換姜禾讓她去做飯什么的,還是自己忙活接孩子上下學做飯,都不實際。
幼兒園和小學都在這附近,離花店不遠,啟用老房子,中午時許青可以待在店里,姜禾來這邊做飯,等孩子上小學了,中午放學直接來老房這邊吃飯休息,或者去店里玩玩,晚上放學回家寫作業,兩不耽誤。
本來上學也是要過來這邊,相比起每天中午繞半個城回家吃飯午休再跑到學校去,直接在這邊老房子待著,妥妥的。
俗話說人老成精,貓老了也能成精,往那兒一趴,穩重得一批,和老謀深算的似的,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又機警地注意著所有動靜。
兩個人類幼崽兩歲多時已經會跑會跳,一點都沒以前可愛,也不用一直看著,甚至要躲開一點——在尾巴被壯壯拿著往嘴里塞了一次以后,冬瓜毛都炸起來了,從此離這小王八蛋遠遠的。
許錦和許十安的性格好像在輪流轉,原本不老實的許錦隨著長大,越來越穩重,許十安反而越來越不安分,好奇心比貓還重,什么都要往嘴巴里塞一下。。
“看媽媽給你表演一個一口吃個大包子!”
許青搞完過戶的事回來時,許錦坐在一邊玩小車,姜禾拿著大包子坐在許十安面前,晃了晃手里的包子,嗷嗚一口整個兒吞進去,看得許十安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包子是自己蒸的,不是外面一口能塞三個的小籠包,得有拳頭大小,把姜禾腮幫子都撐得鼓起來,連許青都不得不佩服,這絕活兒,他也做不到。
許十安更不可能做到,驚奇了片刻,便準備吃自己的包子,低下頭愣了一瞬。
誒?我包子呢?
看看姜禾使勁兒嚼動的嘴巴,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包子,他小嘴兒一癟,就準備哭。
“你又逗他!”
許青沒好氣兒地看著姜禾在那兒哄,這人閑了什么也能干得出來,把孩子逗哭,完事再哄好。
好像有個家伙打發時間就是這么干,閑的沒事就罵女朋友兩句,把她罵哭,然后再哄好,一天就過去了。
“我兒子,我不逗誰逗?”
姜禾不以為意,還振振有詞,“再不抓緊逗一下長大了,沒現在好玩了。”
“那就再生一個可以繼續玩。”
“我覺得你是欠收拾。”
許錦拿著小車嘟嘟嘟開到許青腳下,讓他讓路。
“你是女孩子,應該玩娃娃。”
“不,我要玩車!”
許錦見爸爸不讓開,拿車撞他鞋子,然后車翻了。
倆屁孩越來越大,家里不復以前的安靜,熱鬧起來。
冬瓜對他們兩個能躲則躲,沒事就跟著姜禾去店里,當個吉祥物,招財引流。
晚上。
許青把兩個娃娃很嚴肅地拉到面前,告訴他們要分房睡了。
“你們姐弟一起,還是分開?反正不能和爸爸媽媽再睡一塊兒了,床那么小,裝不下你們了。”
兩個娃兒懵懵的,還沒反應過來,許青便當他們同意了,“好,那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你們分開住,我們誰睡誰的,大家都不要耍賴。”
“我和媽媽睡。”許錦不干。
“我,我…”
許十安見姐姐這么說,下意識想說和爸爸睡,但心里又不想,悶了一下,也大聲道:“我也和媽媽睡!”
“不,能和媽媽睡的只有我,你們要自己睡。”
“我不,我要和媽媽睡!”
“你要自己睡。”
“我不!”
“那咱們讓媽媽來決定,看她想和誰睡。”許青把剛洗完澡正吹頭發的姜禾拉過來。
“你和十安睡,許錦自己睡,我也自己睡。”
姜禾干脆利落地道。
父子和閨女仨人都懵了。
“有意見?”姜禾瞅著許青。
“我當然是沒什么意見的…就是十安,咳,十安你想和爸爸一起睡嗎?爸爸晚上會打呼,會嗷~學狼叫,會…啊!”
許青站起來摸了摸腰,突然覺得這樣實在太棒了。
“十安,走,咱們睡覺去。”
許十安一步三回頭,被許青帶著回房關上門,一大一小進了次臥休息,姜禾幫許錦把臥室被子弄好,看著她躺下閉上眼睛,關好門出來客廳,繼續坐在電腦前網上沖浪。
夜深,她關掉電腦,一回頭,許錦站在房門口露出個眼睛瞧她。
“怎么還不睡覺?”
“我想和媽媽一起睡。”
“嗯…”
看著女兒的小臉,姜禾心底一片柔軟,抱起許錦親了親,帶著她關掉客廳的燈回臥室。
早上天剛亮,姜禾便起床,給一家四口做個早飯,敲門喊一聲屋里的父子倆,然后帶著冬瓜下樓,去花店里開門。
家里就留給他們幾個。
中午許青帶孩子去周素芝那邊,她要自己點外賣,許青做飯一言難盡,姜禾也樂得換換口味。
一份胡蘿卜丁小菜,配上排骨土豆,用了紅包才二十多塊,看上去賣相很好。
準備大快朵頤的姜禾夾了一筷子入嘴,表情頓時變了。
“今天許青沒給你來送飯?”宮萍今天穿了一身白色休閑裝,還是那么年輕靚麗。
不知道為何,這兩年她打扮越來越樸素,以前喜歡的黑紅裙子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少,反而干凈利落的運動裝經常出現。
也許是年紀大了吧,這樣顯得年輕。
「熟悉的味道,和我家里人做的一樣,很難吃」
姜禾放下手機隨口道:“帶孩子去奶奶那兒了。”
“冬瓜真乖。”宮萍抱著冬瓜擼,“好像年齡很大了吧?”
冬瓜現在不嫌棄她了,身上沒有那股討厭的香水和其他味道,很干凈的洗衣液氣息,和姜禾差不多,也就沒有掙扎,安心地待在她大熊熊旁瞇眼睛發出呼呼的享受聲。
“網上說貓能活十七八歲,它大概也就相當于人四十來歲,才剛過了差不多一半。”
貓這個東西養久了,就和家人一樣,甚至會通人性,說什么它也能聽得懂。
偶爾也會趴在那里不聽人講話,不是沒聽懂,是懶得搭理,裝傻。
“你說我開個分店怎么樣?有時候就很羨慕你,也想弄個小店,養只貓,天天這么一待,等著人上門就好了。”
“好呀,跟我好好學學,到時候你把這邊退出去自己開也好,我們給你投錢繼續一起合著開也好,都可以的。”姜禾不假思索地道,頓了頓又說:“到時候你也可以把古箏搬進店里,鮮花和音樂挺配的。”
“但是想想又好辛苦。”宮萍拉著姜禾的手看看,長期照顧花草的手,不是想象中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
“真正做的時候就不辛苦了。”
姜禾對這個閨蜜有些無奈,“先別想著開店了,你男朋友了?”
“不急,再緩緩,還沒遇到合適的。”
“我家許錦都快三歲了,要上幼兒園了。”
“啊…這有什么好比的,宋慧那邊都要上小學了…各有各的命來著,急不得,不看好了匆匆忙忙結婚,過后也得離,你看我有個朋友就是,比我還小一歲,到現在都離婚兩次了。”
不知道大齡了之后是不是都會這樣,想法一天一變,上周著急忙慌想把自己嫁出去,今天又說不慌了。
“你們是怎么能這么安安心心養著孩子開個小店,好像什么事都不急都不慌?我看宋慧為了她家孩子都快更年期了。”宮萍就非常納悶姜禾這個生活狀態是怎么保持的住的。
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從認識開始,到現在,她一直都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樣子,以前釣魚,逛街,玩滑板,現在養花,逗貓,帶孩子,從沒變過,沒見過她發愁。
城市發展越好,生活節奏就愈發的快,現在不比幾年前,幾年前外賣還有十來塊的,早餐只要三四塊就能吃的很飽,現在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有什么好慌的?”姜禾反問。
“就沒有煩心事嗎?”
“本來有,后來就沒了,許青那家伙我懷疑他以前搞傳銷的。”
姜禾擺弄著花枝,見門外有人停留,便止住話語,到門口打聲招呼,問有沒有什么需要的。
對方只是隨便看看,禮貌地點一下頭,瞧了片刻便離開。
見人走,姜禾又轉回來,接上話頭道:“有什么煩的,你只要找他,他都能給你說樂了。
“…你可撿到寶了。”
宮萍摸著冬瓜柔軟的皮毛笑笑,這話好像有點問題,有姜禾這樣的女人,總覺得是許青撿到寶了。
許青正被周素芝拉著嘮叨。
“我聽十安說你倆會打架,你們注意點,都這么大人了,別什么都讓孩子看見,他倆也不小了,懂點事了…”
“媽,你別想多了,我們那是…那是…真的動手。”許青忍不住打斷道,聽這口氣誤會大了去了,他都想帶著倆孩子鉆回家了。
“真的動手?”
“真的動手,你死我活那種。”
“扯淡,反正你給我注意著,帶壞了他們兩個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讓你和那個王…王子一塊兒坐輪椅去。”
周素芝一時念不起王子俊的名字,只想起來外號,年紀輕輕坐著輪椅,很自然的被當成反面教材。
“老大不小了,當爹的人還老不正經,讓孩子看見…姜禾呢?姜禾過來我說說她!”周素芝還在低聲碎碎念,倆孩子才那么小,這倆貨就不干人事。
“別,可別,媽我們是真打架,拿劍的。”
許青挖著耳朵,這要是讓姜禾過來被念一通,不管是惱羞成怒還是羞怒,總之回去又要切磋切磋了。
許文斌戴著眼鏡,陪許錦看小人書,十安坐在地上玩自己小啾啾,周素芝才瞪許青一眼,結束談話,過去阻止這倒霉孩子亂擺弄。
“你小心他尿你一身。”
許青道。
“我孫子尿我一身怎么了?”
“…沒怎么。”
好家伙,老太太這是入魔了,兒子撿來的,孫子孫女才是親的。
宮萍從花店出來,帶著一束紫薔薇,放在指間旋轉著。
穿過馬路,悠悠地走在街道上,她抬頭望天,天空湛藍,白云飄渺。
一個人,輕松,愉快。
漫步轉過幾個彎,回到住的小區,大門口處趙叔正拿著一根煙吞云吐霧,斑白的鬢角顯示著他應該退休了,卻依然坐在這里混個煙錢,要說累也不會累,早已經習慣了,對于他來說,坐在這里大概不是在上班,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在他身上,宮萍看到了姜禾的影子…或者說是許青的影子,姜禾是被許青影響的,而許青,和他很談得來。
猶記得當初許青坐在大門口和這個老人一起吞云吐霧的樣子。
宮萍走到門口,在這里住了幾年,和趙叔早已相熟,互相點點頭算打過招呼。
她放慢了腳步,仔細看趙叔一眼,這個老人臉上滿是放松和愜意,好似什么事都影響不到他,在這門口一坐,便是他得天堂,沒有那些新小區的考勤著裝之類,也沒有強制性打招呼問好,但他一直盡職盡責,幾乎沒見過遲到早退,遇到單獨過來的陌生人也會問個清楚。
“能幾十年如一日的地過安穩日子,沒有大起大落,家庭幸福,父母安康,子女和睦,這是大部分人都奢望不來的,還想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是趙叔指著身后小區的樓房對許青說過的,許青說給姜禾聽,現在,她又從姜禾那兒聽來。
宮萍看看遠處單元樓,再看看仰在椅子上愜意享受煙草的老人,歪了歪頭,薔薇在指尖轉了半圈。
“大叔,給你朵花兒。”
“嗯?”
趙叔一口煙從鼻孔里冒出來,有些驚訝地抬頭。
宮萍笑笑,轉身。
清麗的身影遠去,背著手輕輕踮了一下腳,看上去像是在跳舞。
現在這樣健健康康,很好,有了一半幸福也足夠,想那么多干嘛。
“這丫頭…”趙叔拈起花笑一聲,一會兒給老太婆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