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想法不合適的地方。
在她看來,把事情做好是最重要的,至于蹬腳踏三輪,還是開電動三輪,又或者搞一輛五菱宏光,都是可以按需求來改變的。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許青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姜禾,起碼讓他踩個三輪去賣花,他做不到。或者賣別的什么也都一樣,蹬三輪這種事,從骨子里就抗拒。
在這個女人的認知里,一切都是實用為主,把需求發揮到極致,從來都不在乎其他什么。
丟人?她真的沒這種意識,或許,除了討飯之外,所有能靠自己雙手勞動賺錢的事,對于她來說都一樣,沒有高低之分。
遇到熟人的話,說不定還會很高興地打招呼,再談談自己的花——許青想了想如果自己蹬三輪在街上遇到同學,直接社死。
——呦,這不是青大人嘛?幾天不見怎么這么拉了?
是的,靠自己勞動賺錢,這沒什么不對,職業并沒有三六九等,人才有,但是從小在現代社會養成的觀念,已經很難改變。
許青反思了一番自己,本來以為夠通透了,結果現在發現他活得還沒一個古代人通透。
“多肉賣的好,現在的人都喜歡這種簡單好養還不占地方的小植物,像吊蘭就沒有多肉好賣…”
姜禾點著下巴環視自己這一堆花草,嘴里念叨她的計劃,期望許青這個現代土著給出合理建議。。
“還有玫瑰花,百合,康乃馨,滿天星,這些有代表意義的,節假日或特定人群會經常買,也得準備。”
“你要是想開店的話就不用考慮這些,種類多多益善。”許青悶頭把她新買的花盆和種子都弄好,拿著花灑澆水,邊道:“開店不能只有幾種好賣的。”
“只賣好賣的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簡單,我們出去吃飯,喝奶茶,人家菜單上也不是只準備賣的好的,盡可能選擇多一些。嗯…
簡單說,雖然我進到店里肯定會買我喜歡的,但是如果店里只有孤零零我喜歡的這一個,我可能在外面根本不會進去。”
“這樣啊。”姜禾想了想,好像有點道理的樣子。
“更何況你本來也喜歡種花。”
“我更喜歡種地。”
“等以后我發財了,直接租一片山給你去種,種茶葉種紅薯種藥材,想種什么種什么。”
可惜了,女俠要是生活在末世,擁有種植技能,變成種田流,直接把她幸福死。
許青覺得姜禾種地鋤草時收獲的幸福感,大概和自己先到好看的劇差不多,很興奮很滿足的那種,真是好養活。
經過兩個人友好協商,姜禾在前兩個月就已經把語文數學那些書打包扔去了廢品站,踩著滑板化身風一樣的女孩,只給許青留下一個快樂的背影。
然后找培訓班,學習種花——找培訓班的過程很是坎坷,廣告打得很好,實際課程有一大半都是發一摞資料,然后說花店選址、裝修、經營管理…
如果要加盟的話學一下還行,但問題是加盟都會帶這種培訓。
自己做的話,學起來更沒什么用…連個進貨渠道,成本控制都不講的,更別說手藝。
還有那些看起來高大上,實際沒什么用的風格,什么草月流花藝、巴洛克風格…
人家進店不會說“老板,給我來一束草月流風格的花。”
如果不是許青在一旁,姜禾不知道要進多少坑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經過層層考慮,在許青的幫助下,她才最終明確了自己的需求——學種花。
而不是學做花的生意。
姜禾本來就是喜歡種花,才興起了賣花的念頭,如果單純為了賣花,還不如好好打她的游戲。
不同的花有不同的養殖方法,比如杜鵑不能放在封閉的室內,蘭花要浸盆,仙客來不能直接兜頭澆水,蝴蝶蘭不能折斷氣根…
各種肥料的選擇,鈣肥膨球,鉀肥壯莖,磷肥促花…
江城沒有任何一個培訓班是教這個的。
于是許青只能化身老師,從各個地方找資料找視頻找pdf,閑的時候陪著姜禾一起學,姜禾有了問題他負責去解決…誰叫他是許老師呢。
學了之后,姜禾才發現種花這件事一點也不簡單——可以研究半輩子。
花期不是春夏秋冬,而就是單純的溫度、光照、濕度相關條件,達到目標,冬花可以夏開,夏花也能在三冬綻放。
人為制造環境和條件,通過施肥貯存營養,創造晝夜溫差,都可以控制花期。
姜禾抱了極大的熱情,和讀書時不同,這次是發自內心的渴望知識。
許青也是忽然發現,侍弄花草的姜禾,比讀書時更加迷人,她好像找到了人生的終極目標一樣,一舉一動都那么認真專注。
于是宮萍發現她消失了。
一個多月沒見,再見到時,姜禾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讓宮萍嘖嘖稱奇。
看到朋友肚子大起來,與看到別的孕婦是不一樣的,她把手搭到姜禾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感受了一下。
“大肚婆,什么感覺?”
“感覺很煩,翻個身都不方便。”
姜禾絲毫沒有在許青面前時那副扶著腰哎呀哎呀的模樣,穿著黑色襯衣站在那里,雙手揣兜,依然颯颯的,
時隔一個多月,宮萍沒多大變化,唯有發型又變了,由長發變為披肩,看上去利落了不少。
“聽醫生說是雙胞胎。”姜禾揚起眉,把這件高興的事分享出來。
“厲害了!”宮萍吃了一驚,她沒想到姜禾這么能生,一下兩個,“雙胞胎還是龍鳳胎?”
“不知道,醫生沒說,我們也沒問。”
“問也不會告訴吧,除非塞紅包。”宮萍猜測著。
姜禾對這個問題無所謂,不管男女都是她的,都是許青養,“反正生出來就知道了,白花那個錢做什么。”
“我買了輛車,這下不用踩著滑板到處跑了。”
宮萍晃晃手里的鑰匙,她也有喜事告訴姜禾,接著帶姜禾過去,揚頭道:“帶你兜一圈?”
“你會開嗎?”姜禾表示懷疑。
“廢話,車技好著呢。”
“這是什么車?好像比許青那個大。”
“沃爾沃,還比他那個貴呢…一手的話,我這是二手的,朋友那兒淘汰下來的。”
宮萍上車系好安全帶,摸著方向盤道:“我怕死,我這么美可不能出什么事,所以花重金買的。”
“很結實?”
“很結實。”
“嗯…”姜禾本想拍一下試試看是不是真的很結實,但是想想這是宮萍寶貝,還是作罷。
可能真的很結實吧…
車技很好的宮萍把車開上路,比當初姜禾看房時許青的車速還要慢。
“為什么我們這么慢?”
“已經很快了好嘛!”宮萍一臉專注地看著路,“去哪?”
“我不知道啊,你不是說兜風嗎。”
“我也沒想好…”
和小姐妹開著車出來,總不能到隔壁街喝杯奶茶就回去,宮萍往前開了一段兒,還在思索去哪里。
“西城野外?”姜禾提議道。
“那里有什么?”宮萍問著,便準備轉彎。
“有野地。”
宮萍想歪了,懷疑姜禾在調戲自己。
容不得她不想歪,兩個女人,大白天跑去野地干什么?
“野外會有些花花草草,我記得上次跟許青路過那邊,看到一大片花,不知道叫什么名,再過去看一眼。”
“哦,這樣啊。”宮萍松了口氣。
“你種花種上癮了?”
“閑著也是閑著,你又不知道去哪。”姜禾隨口道,在車里摸摸瞧瞧,這種大一點的車還挺好。
“西城挺不錯,帶著孕婦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宮萍開著銀白的車朝西城那邊去,現在姜禾肚子日漸大起來,兩個人已經不適合釣魚活動了,逛街也只能開著車到商場逛逛,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在街上踩著滑板壓馬路。
“你什么時候找個男朋友?”
“我也不知道啊,這得去山上求一簽,看看我男朋友在哪里。”
“會不會是太宅了。”
“宅不宅關系不大,其實我認識的人不少,只是沒合適的。”宮萍嘆了口氣,比自己小一點的朋友都準備當媽了,她還在單著。
“哪種的合適?我有空幫你留意一下。”
姜禾自告奮勇。
“你比我還宅。”宮萍不屑道。
“但我有許青呀,他認識的人多,像那個賣電腦的,叫李…李什么來著,那都是他朋友。”
“算了吧,這要看緣分,強求不來的,等緣分來了就遇到合適的,緣分不來就陪著我變頻的男朋友。”
宮萍撓了撓眼角,開車來到西城邊緣,車流漸少,她開得便更輕松了。
許青的那個朋友她還有點印象,去店里不止一次,后來有什么需求她也會去那邊買,長頭發,每次挺熱心,但她從來沒往那方面考慮過。
現在處在不尷不尬的年紀,和不尷不尬的狀態,除了等緣分外,她也沒什么想法。
“年輕的小奶狗我看不上,有錢的老男人我也不需要,就…差一個合眼緣的。要實在碰不到,就這么單著也挺好。”
“小奶狗?”姜禾疑惑。
“汪汪。”
西城區野外確實荒涼,北城那邊都是莊稼,這里卻是野地,雜草叢生,臨近十一月,也沒有春夏時的草木蔥蘢,有點荒涼。
姜禾下車到處走動走動,許久沒有來到野外,空曠的格外讓人舒適。
宮萍看到她走路帶風的架勢忍不住心驚肉跳,“你慢點!沒見過這么活潑的孕婦。”
一邊絮叨一邊過去,姜禾想蹲下又不方便,干脆不蹲了。
“應該就是這個,上次許青開車過來的時候一大叢,紅紅火火,挺好看的,本來想過來再看看,結果給忘了。”她比劃道,有些惋惜,“今天才想起來,已經沒了。”
“挖一顆回去種,明年就又有了。”宮萍一拍手,上拿塑料袋。
“難道你車上有鏟子?”
“…直接拔出來我帶回去看能不能養活。”
宮萍粗暴的揪住莖葉把它薅出來,連著點土,用袋子把根包上,“你要不要?”
“不要。”姜禾搖了搖頭,宮萍實在太暴力了,“等有空我帶鏟子再過來一趟。”
“麻煩…以前挖土,現在挖花,我們兩個白嫖怪。”
荒涼的野外吹起微風,宮萍把袋子放上,抬頭瞧瞧,姜禾的衣角被風吹起,她們兩個女人在這荒郊野地挖花…
像她這么宅得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宮萍搖頭笑笑,又覺得有意思。
每天都那么無聊,還是和朋友一起出來轉轉比較好玩。
在西城停留一會兒,宮萍背著手看向遠方,微瞇起眼,頓了一下看看時間還早,道:“我們去普方寺轉轉吧。”
“嗯?”
“上車。”
宮萍招招手,又啟動車子,沿著馬路往東邊行去。
買了車總想到處亂跑一下,自己又懶得出去太遠,有人陪著,宮萍現在哪都想去。
普方寺在江城邊郊,還未靠近,已經遠遠聽到雄渾的鐘聲。
姜禾并未說什么,摸著自己的肚子,考慮要不要暫時信這個東西一下。
好像并沒什么用的樣子…
如果真的存在的話,臨時信一下沒什么用,如果不存在,也是白費力氣。
“要不要上柱香?”宮萍笑著問,“祈一下福,聽說很靈的。”
“你可以把錢給我,我也能幫你祈福。”姜禾努了努嘴,“比他們靈。”
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已經是佛了。
比這些人修行來得快得多,從地位上講,她和里面供著的那些是平等的——從身形上講也是,她之前太瘦沒法比,現在的肚子和那些肥頭大耳有得一比了。
“我又不傻,就來求個簽,一起啊?”
“不信這個。”
“那陪我去。”
宮萍拉著姜禾往里面走過去,姜禾很想告訴宮萍自己就是佛來著,想了想宮萍可能不會太接受自己的小姐妹成佛的事實。
迎面走來好幾個和尚,意識到自己成佛的姜禾沒有像在寒山寺時冷眼瞧他們,而是仰了仰下巴,以一種睥睨的姿態從他們眼前走過去,她是佛。
幾個光頭莫名其妙,怎么這大肚婆來拜佛好像還拜出優越感了?
讓人頭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