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花種出一棵蘿卜的事讓姜禾耿耿于懷。
種出蘿卜無非再重新買種子,氣人的是許青就躺一邊看著,天天看著她澆水也不說話。
她本以為兩個人都是準夫妻了,什么事都是一起的,我幫你,你幫我…
假的!
沒想到許青這么蔫兒壞。
姜禾抱著花盆去處理了,白蘿卜已經種出來了,總不能把它揪出來扔掉,這玩意也會開花,換個地方種,拿泡沫盒裝上土,放陽臺就好了。
泡沫盒有些大,許青本想買些土回來,被姜禾震驚之余趕緊阻止。
“土還要花錢買?!”
她看許青的目光簡直像是在看村頭的二傻子一樣,沒聽說過還要花錢買土的。
“不然你去挖?這么大的泡沫盒,你這是破壞環境,外面花草長得好好的你去挖一大塊出來,像什么話。”
現代都市的土都要花錢,姜禾覺得長見識了。
“我去城北農田里挖。”
無奈,許青只好和她化身竊土大盜,趁著天黑,在外面挖了一路,每棵樹下面都刨點土出來,聚少成多。
回來看著姜禾蹲在地上移栽她的蘿卜,許青又深刻理解到,和姜禾沾邊的事就從來沒正常過。
偷偷下單一袋黑土,防止姜禾再想種什么的時候再拉著他出去找土——許青看到她下單了好幾份不同的種子。
現在姜禾有自己的某寶了,兩個人不是共用的,剁個手什么的也沒辦法互相看記錄。姜禾之前始終帶著的一絲拘謹逐漸消失,各方面來說,都在向完完全全的正常人轉化。
想到的想不到的地方,都會依據環境和本能去逐漸適應,直到完全褪去以前的記憶,深深埋藏起來,說到底,她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而已。許青甚至看到她訂單里有新買的睡衣,樣式比去年的大膽了很多,至少露出來膝蓋,可能方便她盤腿坐著玩游戲,不知道為何,她習慣一只腳蜷在椅子上玩,從以前雙盤腿變成單盤腿。
昨晚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她喊老公了,許青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真的,也不敢問,也不敢說,只能裝睡看看還會不會叫,說不定女俠是有點悶騷的,只是一直裝模作樣沒讓他發現而已。
出去游玩回來,就該學習了,許青想讓她最少上個大專,姜禾了解了之后,也覺得上個大專不錯。
“所以,努力學習,你現在是剛剛踏入社會的年紀,不給自己充電,會被社會拋棄的。”
許青又買了一大摞書回來,姜禾癟癟嘴沒有拒絕,話是這樣沒錯,她融入現代只是相對于古代人來說是個大大的進步,對于現代人來說,相當于啥都不懂,從小放牛的娃,沒有好運氣成為形象大使,這輩子就這樣了,只能欺負欺負許青。
所謂的欺負也只能在物理上欺負,這不是姜禾想要的,她希望智商見識武力全方面壓制許青,讓他乖乖承認他是愚蠢的,那樣才夠。
五月份。
王子俊給他家的寶貝兒子擺滿月酒,許青過去參加。
這貨看起來也像脫胎換骨了一樣,沒有以前瘦瘦巴巴的腎虛模樣,整個人圓潤了好幾圈,依然是過年時的寸頭,不復當年風采。
許青剛下打量著,嘖嘖稱奇,果然,婚姻會改變一個人。
“你別瞅,結婚了都會長胖,你也會!”王子俊被他看得不自在,嗤道。
“我不會。”
“我結婚前也是這么說的。”
“我已經結婚了。”
“啊?”
王子俊震驚了一下,“啥時候?!”
“都快半年了。”
“不通知我?”王子俊眼神不善,等他解釋。
“領個證,又沒辦酒。”
“那不算結婚!”
聽到許青說沒辦酒,王子俊大手一揮,“等著吧,你辦完酒不出兩年,也會胖起來。”
“我可是習武之人。”
許青不以為意,胖是不可能胖的,他們家沒有那個基因,許文斌結婚幾十年,也沒變成大胖子。
小寶寶被宋慧抱著,這女人產后恢復的不錯,優雅又精神,一副昂揚的狀態,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兒子的緣故,許青覺得她眼下的樣子有點像大公雞,雄赳赳的。
剛滿月的小寶寶,眼睛黑亮,咕嚕咕嚕轉著,也不怕生,王子俊接過來逗弄一下,“想不想抱抱?”
“別了,我不會,沒經驗。”許青搖頭,只站在旁邊看。
很神奇,對別人家小孩都覺得煩,他從來都不喜歡小孩,現在看王子俊的小孩卻覺得挺好,甚至想自己生一個。
考慮到生孩子之后的壓力和麻煩事,還是算球,等過個四五六七年再說,不著急。
“這小東西,哎呀,你不知道多好玩…”
“尿你一手也好玩?”
“好玩!”
王子俊得意的不行,“自己家的臭小子,怕什么?”
“噫~你當初可不是這么說的。”
“當初是當初,你不知道,他被醫生抱過來的時候,我看他第一眼,這心就化了知道嗎,就覺得…哎呀,等你生一個就知道了。”
說著話,王子俊抱過癮了,遞回給宋慧,看他們兩個的模樣,過得還挺和諧。
滿月酒沒有大辦,只有雙方比較近的親朋好友,應該是宋慧的主意,不然按王子俊的性格和對兒子的喜愛,肯定得風風光光的。
秦浩缺席,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也不知道是因為老實還是什么,比其他人忙,還樂在其中。
“啥時候結婚?”王子俊問。
“快了吧,等買好房什么的,再考慮辦酒,不然辦一趟,買房又得延后,萬一房價蹭蹭漲一波不就完了嘛。”
“收禮金就收回來了,花不了太多!”
“總得有個新房。”
“也是。”
王子俊點點頭,“你們兩個人掙著,也不慢,差不太多了吧?有缺口盡管說話,幾十萬沒有,少點還是能湊出來的。”
“哈,能找銀行還是先找銀行貸,不然老惦記著,掉頭發。”許青笑道,他不喜歡借錢。
王子俊也知道他性格,沒有多說,看著不遠處抱孩子的宋慧,忽然樂了一下。
“你說人活這一輩子…”
“放羊,娶媳婦。”
“娶了媳婦呢?”
“生孩子。”
“生了孩子以后呢?”
“讓孩子放羊。”
“哈哈哈…”
倆人笑著,都有些唏噓。
被家人管控生活費湊在一起吸溜泡面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王子俊曾經還想過做不婚一族來著,年少輕狂,就想著玩。還口出狂言,“老子這么有錢,年輕該玩玩,等以后養老院一躺,比娶個娘們不強一百倍?”
結果娶媳婦生娃的速度和坐火箭一樣。
“你領證,那個誰身份的事解決完了?”
“解決了。”
“準備的東西也沒用上。”
“就是以防萬一的,真用上了就麻煩了,難度得大好幾倍。”
“也是,解決就好。”
王子俊點點頭,除了自己這兒,許青肯定還準備著別的,這不用想就知道。
垃圾堆里撿的冒鼻涕的傻妞…
王子俊樂一下,和許青還挺配。
今天姜禾沒來,不過當初在家里給許青做飯拖地的印象挺深,他差點以為走錯門。本來以為許青會先結婚的…現在領證了,如果不是他這兒出個意外,應該就是了。
滿月宴辦完,許青離開,抄著兜走在五月的江城,兩邊樹葉繁茂,郁郁蔥蔥,稀疏陽光從樹的間隔漏出來。
如果不是突然出現的姜禾,他現在的背影應該像大話西游結尾的狗一樣…
單身狗。
命運無常啊。
一邊感慨一邊坐上公交,許青站在車尾看著窗外,五一假期街上的人多,公交也沒平時工作日那么空。
路過一個小廣場,公交停下,一撥人下車,另一撥人上來,許青看著外面熱鬧的人群,視線掃過一個人群中間彈琴的,看向別處,靜了兩秒又重新望過去。
“師傅等等!”
剛要關閉的車門又重新打開,許青擠過去,在司機不滿的嘟囔聲里跳下車。
凌厲的琴聲從廣場邊緣不斷傳來。
許青圍過去,看著中間彈琴的那個戴著墨鏡的女人,是宮萍。
宮萍旁邊,是同樣戴著墨鏡的姜禾,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雙手放在膝蓋,坐得端端正正。
許青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媽的就是這倆人!
姜禾好像看到了許青,緊張地撥弄一下額前發絲,祈禱他不要冒出來。
一曲完,倆人微微鞠躬,宮萍摸摸索索,把古箏蓋起來,坐在那兒不動彈等人散。
“你們這是街頭賣藝呢?”
許青湊過來瞧著稀奇,幾天沒見,這倆貨不去釣魚了,改賣藝了?
琴包里還有稀稀拉拉一點零錢,看上去是別人給的,不多,現在都電子支付,沒幾個人帶現金出來玩。
“別說話,我們走。”
姜禾嘴皮微動,小聲吐出幾個字,幫宮萍收拾好,提起小板凳慢慢離開。
“你怎么不表演吞劍,胸口碎大石?”
“閉嘴!”
“該放個二維碼,現在誰帶現金…”
“你不要講了!”宮萍和姜禾抓狂。
離開廣場到了路邊,兩個人帶著許青騰騰加快腳步,走出這條街才松了口氣。
“丟死人了!”宮萍抹一把汗哀嚎。
“誰叫你占人家便宜?”姜禾幽怨地摘下墨鏡。
聽著兩人解釋,許青漸漸明白前因后果。
宮萍去少年宮參加一個活動,姜禾跟著,倆人戴著墨鏡背著古箏站得好好的,有個家伙手賤在她們眼前晃晃手,這倆貨懶得理,結果被人當成盲人讓座,宮萍一看還有這好事?就拉著姜禾坐下了。
那人還很好奇,問她們是去干嘛,表演嘛巴拉巴拉,宮萍敷衍了一路,等到了地方那人竟然跟著一起下車…
還熱心地幫忙找到空地,看她們開始彈起來,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深藏功與名。
宮萍差點感動哭了。
許青哈哈哈大笑了三分鐘,被姜禾追著打。
“不是,你們…哈哈哈哈哈哈…”
接過姜禾的墨鏡戴著,許青還是忍不住樂…
兩個盲人少女身殘志堅,五一勞動節街頭賣藝,太勵志了。
“幫忙拿一下!”
宮萍提著二十多斤重的琴累成狗,讓許青幫忙提著。
“這樣不錯,打印二維碼,換個場子繼續,現在地攤經濟,你們又是盲人,不怕城管…哈哈哈哈哈…”
走一路樂一路。
“還是釣魚好。”姜禾滿滿的怨念,今天就不該出門來著。
“創收,很不錯,你可以在她彈琴的時候表演胸口碎大石,我拿錘子。”
“閉嘴吧你!”
說著話手機響起,許青單手把古箏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接起來,是許文斌找他。
等把兩個女孩送回家,他出門走幾步,看到許文斌的車,過去拉開車門上去。
“房子?我不是說我倆買嗎?”
知道許文斌的來意,許青有點驚訝。
“當是我借給你的,房價一直在漲,早點買早點省錢。”
許文斌看著姜禾和宮萍離去的方向,目光深邃。
幾天不見,他這兒媳婦怎么扮的和盲人一樣?
“你不是想…又找借口讓我去上班吧?”許青狐疑道,去年老頭子還百般不愿意,現在變主動了。
“你都結婚了,我管你那么多。”
“行,錢拿來,等我們生個大胖兒子,帶回去給你們玩。”許青張口就來。
“房呢?”
“這不是還在看,有好幾處暫定的。”
“看好了差多少,我再給你。”
倆人商量著,許文斌話語一頓,瞧向窗外,許青也望過去,就見姜禾提著塑料袋和小鏟鏟,和宮萍一起鬼鬼祟祟的在樹底下裝土。
“總之,買了房把婚禮辦了,你愛干什么干什么。”許文斌收回目光繼續道,頓了頓,又道:“你媳婦…在干什么?”
外面倆人裝幾鏟就換個地方,看起來很詭異的樣子。
“呃…想養花,裝點土回去吧。”許青買了黑土,姜禾念叨他半天,心疼得不得了,趕緊買花盆把它用完了。
許文斌沉默了一下。
“…挺好,你不一起去?”
“我不去。”
小言那種年紀才會拿著小鏟出去玩土。
“下去吧。”許文斌趕人了,他看許青眼神老往方向盤瞄。
“我們看房老坐公交不方便,這車…”許青搓搓手,許文斌覺得動作像只蒼蠅。
“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