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安安靜靜,只有電影里的人在講話,屏幕的光影閃爍,夾雜著電影的臺詞,其他好似什么事都沒發生。
黑不隆咚,確實沒什么事發生。
電影演到一小半,許青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
姜禾動作頓住,盯著電影聚精會神地看。
聽到許青窸窸窣窣離開沙發,她才偷偷轉頭,看著許青的背影,大眼睛眨巴眨巴,后知后覺地有點慌。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過不久,許青坐回來,又重新攬住姜禾的雙腿,動作輕柔地幫她按著小腿肚。
沉默無言。
到電影結束,許青過去打開燈,轉頭看向姜禾。
姜禾表情冷靜,手指撐著下巴在回味電影。
“我…”
“你閉嘴。”
好嘛,許青不說話了,溜溜地坐回來,把電影窗口縮小,瞧一眼姜禾窩在沙發上的樣子,整整思緒打開word。
不就幫一下忙嘛…沒什么大不了,對,沒什么大不了。
許青努力說服自己。
他發誓,一開始是想要拒絕的…
讓一個女俠做這種事,不應該,實在不應該。
“你怎么不寫啊?”
姜禾看他手放在鍵盤上半天不動,不由出聲。
她知道許青是準備寫影評,也喜歡看許青噼里啪啦打一大篇字,這已經是習慣。每次兩個人一起看完電影許青都會寫一篇,然后姜禾晚上睡前再去手機上看一遍他發布在平臺上的文,回味一下電影,睡覺。
“寫不出來。”許青說。
“你根本沒看?”
“不,看過好幾遍了。”
即使看過好幾遍,后半段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只是想寫影評的話,沒什么可寫的。
準確說不是沒有可寫的,而是可寫的太多了,到處都能扯出一段來大寫特寫,反而讓人難以下筆梳理。
想了想,許青干脆關掉word,不寫了。
“這個好像賺不到錢。”姜禾用腳趾夾他衣角玩,現在許青已經換了一套睡衣,在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換的。
“不是這個賺不到錢,是我還沒有從這里賺到錢。”
“你不是寫了很久了嗎?”
“寫得久也不是一定就能賺錢啊,沒有什么是一定會成功的,要是那么容易,那豈不是誰都會做了?”許青捏捏姜禾的腳趾,轉身去拿鐵環和鉗子,給姜禾做小鐵籃。
籃底已經做好,只差把它圍起來再做個把手。
姜禾窩在沙發上瞧著他,靜謐的夜里有種微醺般的愜意。
時鐘滴滴答答,一秒一秒走過,冬瓜懶散地靠到她懷里。
“你之前說的,那個…人類什么解決…什么需求。”姜禾終于為剛剛的事找到一個借口,低頭揉著冬瓜的頭說道。
“嗯,人類都會有需求,這是生理結構決定的,男女朋友之間那個…很正常。”許青忙不迭的點頭,他可不想姜禾再有什么誤會,現在他腦袋上的變態標簽夠多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清清白白。”
姜禾啞口無言。
清清白白?
怎么聽怎么覺得許青是在諷刺她,姜禾抱著冬瓜,用腳趾狠狠在他腰上扭一把。
“咝~”
許青抽口氣,把她腿拽過來抱懷里,“越來越像現代人了。”
“哼。”
“要不要我也幫你…”許青腦袋一抽,握著她的腳問道。
轉過頭,姜禾的眉毛都立起來了。
“我才不需要!”
“其實這很正常,不要覺得什么害羞…”
許青感覺到一股殺氣,頓時閉嘴。
決定了,等下就把今天沒練的劍和拳補上。
“反思出來為什么你能賺錢了嗎?”他問。
“一點點,你說的情懷,我查了,這個游戲在很多年前和現在是兩個游戲,只是人物什么的像,其他什么的都變了,然后你教我敲那個,就很容易讓人共鳴,還有丑丑的翅膀也是…”
“你這么厲害?”
“呃…其實是問了別人。”姜禾羞愧地低下頭。
“問了誰?”許青更驚訝,還有另一個老師?
“那個酸奶美少女,她加了我微訊,是一個頭發很長很好看的女孩子…”
姜禾用手比劃一下,頭發確實是很長,“我從她朋友圈看見的。”
“哦。”許青想了想,沒有多問,在這里待久了,試著交朋友是很正常的事。
“說得有那么點道理,不過最好還是自己多思考。”他手里捏著鐵環,隨口道:“現在是一個商業高度發展的時代,一切問題幾乎都可以通過別人解決,就像以前我和你說的,工作就是幫別人解決問題。
不管是吃飯也好,出門坐車也好,想買東西也好,只要付錢,一切都有人幫你搞定,這就很容易讓你覺得這個世界很簡單——但實際上,這個世界是非常復雜的。”
“是嗎?”
“對啊,就像你打游戲,其實是多方面綜合才有現在這個成績,少了任何一個,比如站樁,比如鐘馗,比如技術,都可能在初期就累積不到人氣,一個一個分析下來,其實是巧合中的必然…說這些比較復雜了,就是想讓你多動腦。”
許青晃晃手里的鉗子,繼續道:“當初為什么不讓你幫我做,就是因為機械重復不加經驗。做任何事都要總結提升,你才能變得更優秀,而不是現在能賺到點錢,就按照現在這一套模版天天去打決斗場,那樣很愚蠢。”
“好的,許老師。”
姜禾嘴巴鼓了一下,這家伙就是想讓她做題。
“我會好好做題的。”
“做題的意義在于,增加你的信息整合能力,以及讓你腦袋瓜開竅。”許青笑。
“讀過書和沒讀過書,精神生活是不一樣的,別人聽‘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你聽‘驚雷,這天塌地陷紫金錘,刀,怒斬雪翼雕’…”
為了不讓這個開元的老婆走歪,許青絮絮叨叨,也算彌補了一把沒有去當老師的遺憾。
夜漸深,鐘表慢慢指向十一點,兩個人窩在沙發上悄聲說著話,姜禾慢慢的有些困了,打個哈欠湊過來在許青臉上叭一口,爬起來準備回屋睡覺。
“你那屋熱,別忘了把風扇搬進去。”她站在門口囑咐道。
“真的不能有福同享,一起吹吹空調嗎?我可以打地鋪的。”
“你…”姜禾猶豫一下,想到兩個人住一起的可怕之處,使勁搖頭,“那樣和洞房有什么區別?”
“洞房會做喜歡做的事,我搬過去什么也不做。”
想做也做不了,打不過也按不住。
姜禾跟小牛犢子一樣,渾身都是勁兒。
“你早有預謀?”姜禾忽然get到當初許青為什么非要換房了。
“我哪有什么預謀,我只是個善良的男朋友,能有什么壞心眼呢?”
“那我們換回來。”
“算了,我繼續睡雜物間吹風扇吧。”
許青拒絕換回來的提議,大不了多洗幾次澡。
等到姜禾穿著睡衣回房睡覺,他站起來伸個懶腰,轉轉胳膊踢踢腿,把今天打拳練劍的功課補上,練得一身臭汗,去浴室再洗個澡,趕在十二點前睡下。
釋放一下積壓已久的活力,睡得就是香。
半夜。
本來困了的姜禾躺在床上反而有些睡不著,腿腳好像還能感受到絲絲熱度,就像依然放在許青懷里一樣。
第一次可以說無意,第二次就沒得解釋了。
都學了些什么亂七八糟不正經的東西啊…
回想起近一年的林林總總,姜禾在黑暗里盯著天花板有些出神。
許久后,她忽然從床上爬起來,整整衣服,鬼鬼祟祟地來到客廳,貼著雜物間的門偷聽片刻,確定許青已經睡了,輕輕轉動門把手閃身進去。
電風扇放在椅子上,正對著許青嗚嗚嗚吹。
還沒到后半夜,房間里有些悶熱,姜禾坐在床邊,想了想伸手在他額頭碰一下,有點汗濕。
空調真是個偉大的發明…
她感慨一下,映著微弱的光線瞧瞧許青,薄被卷在一旁,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許青忽然伸手撓撓臉,接著落下來正好碰到姜禾,他像是被嚇了一跳,直接醒過來,手再在床邊掃一圈,什么也沒摸到。支起身子看看,暗悄悄的雜物間什么也沒有,他才重新躺下去,拉過薄被遮在肚子上,繼續睡。
趴在床邊地上的姜禾像幽靈一樣重新站起來,幽幽地看他一眼,溜出門去。
翌日。
許青壓根不記得大半夜醒過一次的事,精神滿滿地起床練拳,一整套打完,姜禾才姍姍起床,一副沒什么精神的樣子,連劍都不練了,直接洗臉刷牙去做早飯。
“昨晚沒睡好?”許青左瞧右瞧,一點自覺都沒有。
“睡得很好。”
“那你怎么沒有像我這樣元氣滿滿?”
“請你出去,不要打擾我煮粥!”姜禾揮一下高壓鍋蓋驅逐他。
“你這個拳真的強身健體,我現在每天都活力滿滿,感覺自己能一拳打死一頭牛,建議你也別練劍了,一起練拳吧。”
許青出去客廳拿著劍揮兩下,忽然覺得不對,改口道:“干脆什么也別練了,你已經頂級了,練不練都一樣。”
“不,人不能有惰性,萬一哪天我回去了呢?”
“…”許青側頭瞧瞧她松垮垮的睡衣,“回去之前先讓我扒了你睡衣行不行?”
“你試試?”
“那…我試試?”
許青收起劍,顛顛扒到廚房門口,伸出手指試探著戳她肩膀一下。
姜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忽然打了個哈欠,把許青嚇一跳。
“算了,我現在心理建設還不足,大早上的就不開玩笑了,等晚上再試。”
“哼。”
早上小米粥,據說養胃,配著咸菜咯吱咯吱,喝下去兩大碗,姜禾吃飽喝足有心回臥室補一覺,想想當初剛來時許青睡到中午被她當成廢物的事,還是算了。
她不想當廢物,像冬瓜一樣吃了睡睡了吃。
“我出去了。”
姜禾換好衣服,拿著鑰匙晃晃,背上自己的小熊包包,準備出門。
“等下我也出去,如果微訊沒有和你說要回來的話,大概是不回來吃飯了。”許青說。
“好!”
姜禾應下,摸摸手機已經放包包里,轉身出去,早上的太陽還不炙烈,到了大門口拿電子卡嘀一下,朝趙叔笑笑,然后走到公交站牌前。
趙叔是長輩,不是單純的保安,她早就看出來了,去許青父母家時,那邊小區的保安別說是打招呼了,許青連看都很少看,都是陌生人。
臨近中午,許青也穿戴好出門,坐車到醫院附近,打包一份加量的粥,外加幾個素包子,一路提上醫院五樓。
秦茂才雖然還不是太老,但畢竟年紀大了來來去去不是那么方便,許青帶著飯給秦浩送過來。
“又吃飯?”秦浩看見幾個包子絲毫沒食欲。
“什么叫又?你吃一頓以后就不用吃了?”
“不是…早上王子那家伙起得特別晚,送個飯過來都快十點了。”
“那先放一邊,等等再吃。”
許青又掀開他被子,肚子上的紗布已經換過,不像上次那樣滲著血,看起來恢復的不錯。
“咱這個得上報紙吧?你下班時間偶遇歹徒,一腔熱血沖上去阻止,然后差點就義,幸好遇到熱心市民,多好的正面題材,弘揚正能量。”
“不知道,早上同事過來看我,讓我好好養著。”秦浩看上去喜滋滋的,雖然受傷,但是圓了一個夢想。
逛街途中偶遇突發事件,然后沖上去弘揚正義,這是他從小就想的,現在可以從夢想清單上劃掉了。
雞零狗碎的調解吵架抓貓逮狗…十件也抵不上這一件有成就感,不過受個小傷而已,保護的那人沒受傷就好。
“這個橘子,特別甜,昨天那女孩兒拿過來的。”
“哦,你能吃橘子嗎?”
“嘗一下沒事。”
“別傻不愣登的傻笑成不成?昨天那女孩兒干嘛的?我怎么覺得你臉上帶著花呢。”
“帶什么花,別瞎說,就網吧附近的便利店營業員,下班路過那兒被人盯上了…”
秦浩精神頭兒好的不行,換個姿勢躺著,扯動傷口哎呀哎呀叫兩聲,繼續眉飛色舞地和許青顯擺。
許青納悶。
“要說英雄救美,怎么也是我救的吧?我救了你倆。”
秦浩不眉飛色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