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玄冷笑道:“說點不客氣的…既然爺爺說了,我們的來源與它無關,那它算老幾啊?定我未來、定阿花生死,它配鑰匙嗎?配幾把?”
大禹道:“哪怕孫媳婦的復蘇真的導致了宇宙衰亡?”
“就算會有不良后果,我和阿花自己會想辦法處理,別人有什么資格來定?真當它是正義使者,我才是反派boss了?”夏歸玄冷笑道:“何況以前炸了阿花,問過阿花同意嗎?不找它報仇那是因為沒找到,它還定起我們來了?自以為是。”
阿花笑嘻嘻的,手和他握在一起,沒說話。
那眼波流轉間,總讓大禹覺得,你就別嘴硬說不是孫媳婦了,別說我信不信,你還是先問你自己信不信吧…
他沒去吐槽阿花,只是悠悠道:“弱肉強食,僅此而已。你能說這些話,是因為你有資格與它作對,否則還不是任由人定。”
夏歸玄頷首:“是。”
“所以也沒什么自以為是可言,無非誰壓得住誰。”大禹道:“我們原先替你憂慮…但千棱幻界一役傳來,我們忽然感覺似乎是錯了。你并不畏懼,相反,倒是投鼠忌器,怕的是我或少司命出事?”
“倒也沒那么牛逼。”夏歸玄嘆了口氣:“不管做什么事,還是需要知根知底,我不知對方來路,不知它的想法,不知它修行到底是什么程度,也不知贊同它想法的強者究竟多少,心中自也不安。我若非無上,還不一定敢來這里,說不定露面即被感知,一切休提。”
這便是當年少司命所言,還鄉須衣錦。
只有和對方站在同一個層面,才有下棋的資格。夏歸玄早就想探索故地之謎,時至今日才來,也算是快速回應了少司命的期待。
想必少司命見他偽裝的胖虎出現在面前時,心中的驚喜并不僅僅因為重逢。
還因為這么快。
大禹笑笑:“當年你有這么周全的思維,也不至于被人轟下臺。”
“…老皇歷能不提了么?”夏歸玄道:“我要是沒被轟下臺,世上還未必有夏歸玄了呢。爺爺若是知道,那還望多指點迷津,若是對方勢大,我當然也希望得到先輩援手,逞英雄毫無意義。”
大禹道:“不是我一直跟你繞,因為千頭萬緒,只能一部分一部分的說。之前說了我們凡人成圣的,說了太初太始之由來,我看你更重視的是有司職的神祗,比如少司命?”
夏歸玄干咳:“那個…當然是更重視爺爺。”
“少來這套。”大禹笑笑:“有司職的神祗,目前所知,當是兩種來源。”
夏歸玄肅然聽講。
“第一種,如祝融蓐收之輩,有些是顓頊分賜,掌管司祭,如祭秋收者便漸成金神代言,這便是此前說過的人皇敕封而成,后世許多神祗其實都是這么來的。當然這種敕封需要眾生認可,愿力匯聚,傳說不絕,方可凝聚不散,屬于香火道的前身。”
夏歸玄頷首道:“這種我是知道的。更早之前也一樣,風伯雨師無非黃帝祝祭。”
“但有些細節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當聯系起來。”大禹道:“上古之時,天地靈氣濃郁,容易成仙成神。我們自己也能琢磨修行法,伏羲推演八卦,軒轅推演內經,修行之道已然開啟,凡人可以修仙成神,嗯,可以說是自創,也可以說是感太初之意而創。”
夏歸玄道:“若太初是天道,那確實和它脫不開關系。”
大禹頷首道:“然而問題來了,人間司祭有帝王敕封,到了做仙神之后,誰來管轄?那時候我們沒有天界,人皇和天帝的區別非常微妙,甚至可以說人皇就在代言天帝。”
夏歸玄若有所思:“所以是太初劃分天人,占了天帝之位,制定了某些規則?”
“不完全是…太初不是人,它只是一種意,要說的話那就是天意,本來就是天帝。天之意共鳴于我等,也就是天之令諭。這終究是很模糊的,所以太初認為需要天界,有詳細的劃分管理。”
夏歸玄微微點頭,沒插話。
這本就是從無序到有序的建立過程,本身無可厚非。
倒是太初不是人這話有點微妙…
另外從爺爺的話里可以聽出,爺爺對太初確實沒多少意見,這或許未必是太初做得好做得妙,而是從當年還是凡人的時候,就一直在感悟“天意”,如同小狐貍照夜她們見自己低一頭似的,本能的會按照指引而行。
可能有時也有不滿,但因為是“天意”嘛,總是認了。畢竟夏歸玄自己做過帝王很懂,大家可沒少依托“天意”的名目來給自己做事,“人皇代言天帝”,算得上一種既得利益,可不是會罵賊老天的那一波人。
而這一次終于因為夏歸玄的血脈,太初之意與炎黃世系起了沖突,有了爭議。這是因為炎黃世系本身就有這種矛盾,既順天,也逆天。水淹大地,別國可能乘舟跑路,擱他們這就是老子要率眾治水,爹死了兒子繼續,可不順什么狗屁天命。
在這一次依舊淋漓盡致。
“當時要立天界,有個問題就是,誰為天帝?本來太初自己做就可以了,大家或許都不會有什么意見。”大禹道:“可太初偏偏做了個很奇葩的決定…它分了好幾個天界,一個人皇對應一個天帝。理由現在我們也不太清楚,像是一種觀測,也像是一種養蠱。”
夏歸玄眉毛一挑。
大禹道:“我們立夏,所尊天帝即為太一,號為東皇,天界即為東皇界。東夷天帝便是帝俊,其他各系你也知道了。太一是東皇界一界意志所化,東皇界是太初所創,在這個意義上,太一確實是人造出來的,雖然不是什么機器人。”
夏歸玄深深吸了口氣,越發明朗。
“祝融蓐收這些人,可以司職金木水火,司職春夏秋冬,但終歸還有別的職司,需要細分。”大禹慢慢道:“太初沒有讓人皇把這項封神之權都拿走,畢竟東皇界與人間已經不是一回事了,他自己創了一些…然后就有了第二種司職神祗的誕生。”
夏歸玄接口道:“例如東皇界也有天有地,天為云中君,地為大司命,東皇界也有人,人之生命與繁衍,是為少司命…東皇界也有日月,是為東君。此上天五神。”
大禹道:“不錯,至于河伯山鬼這些地神,還是人皇所封,譬如到了后世之楚,湘水為河,便額外祭了湘夫人,在我們那時候河伯就是黃河。這些就與人間緊密相關了…再祭人鬼國殤,祭神九歌因此而來。”
夏歸玄一字字道:“所以…少司命是太初創造的、專門司職姻緣繁衍的神靈。她們從誕生起,就沒有自己修行的記憶,父母的記憶,甚至名字都沒有…仿佛天地初開便在管姻緣了,便是如此。”
她不是自己早先臆測的數字化神靈。
數字化神靈不過是自己探索人為造神的路徑,其實造人或造神,達到一定修行之后挺容易的,可以有很多種方式。
她確確實實,還是人造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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