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萬界投影
月明星稀。
夏歸玄并沒有在殷筱如寢宮留宿，反而到了他的神山之巔。
山巔是他的神殿，虔誠的神裔們正在守衛，卻無人知曉它們的父神已經到家了。
神殿后院，依舊是當初少司命來時見過的普通山崖，竹樓，青草，幾株桃花。
人間四月芳菲盡，此地桃花始盛開，花香宜人，竹影重重，有隱世的僻靜清幽，與所謂父神威嚴的神殿有極強的反差感。
夏歸玄拎著一瓶殷筱如新出品的酒，坐在崖邊小口小口地喝著，迎著徐徐山風，靜觀天上星月。
胖虎趴在他身邊打盹，看不懂主人在干嘛。
連朧幽也猜不透他到底在干嘛。之前在人類那邊，那么嚴肅莊重的登基之典，他都在背地里玩得淫窩一樣，反而是回了自己家，自己“承認過的女友”殷筱如就在身邊，他居然沒一起睡覺，把夜間抵足而眠的空間留給了她朧幽，然后帶著胖虎施施然地回了他僻靜的竹樓。
乍看好像是殷筱如失寵了似的，然而朧幽知道不是。
好像是一種喧囂之后歸于寧靜的平復，在行色匆匆之中回望的駐足。
好像是…他也在擔心玩得太嗨會迷失“本我”？
確實如此，一半是的。
另一半是，朧幽的本我之覓，對夏歸玄本人也是有參考與觸動的，因為又貼近了他如今正在研究與尋覓的道途。
朧幽與殷筱如都是。
一個遺失了本我，如何重新誕生？什么是“我”？她如今是不是、有沒有？
一個純粹的血肉本靈，誕生了一個新的“我”，在這個角度上看，殷筱如是不是更近于人造生命的概念？
所以緣起于此，天意冥冥。
從來就不是殷筱如有大氣運，是他夏歸玄有。
有那么一瞬間，夏歸玄很想告訴朧幽，如果說你存在的意義，那或許就是一個讓我參考道途的工具人。你過往的經歷曾經對我重拾道途有所觸動，而你尋覓本我的過程對我今后方向還可能有重大啟發。
但這話終究沒說出來，太過殘忍。
并且把殷筱如都A進去了…
于是暫離，讓自己近期有些浮躁了的心靈緩緩安靜下來。
“胖虎，姐姐是不是暗地里給了你修行法？”他忽然問。
胖虎一個激靈，虎毛都微微炸開。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微笑著看星星的樣子不像有什么不悅，虎毛又順了下去，蹲在那邊一臉默認的樣子不吱聲。
夏歸玄似乎也很習慣和胖虎交流的時候對方是不說話的…某種意義上，他和胖虎說話有點類似樹洞，自言自語。
“你修行飆升這么快，一定是用了她的功法，因為你所感的‘天道’是她的，她當時揍我留存的。蒼龍星神裔感我靈氣而覺醒，說我是父神，那以這個概念，姐姐就是你的母神，她的法門特別適合你。”
胖虎：“…”
“看來姐姐和我一樣，覺得你是個比較有趣的點…蒼龍神裔被人類稱為妖，其實它們不是妖，它們都是半獸人，你才是妖…你是這顆星球上的唯一妖修，而且是母星血脈的妖修。如果說‘意外者’，你這脫離其外的妖修不知道算不算？說不定比我還算，因為他們一定預測不到這個變數，此即遁去的一。”
胖虎眼睛漸漸變成了圈圈。
每一個字都聽得懂，連起來就聽不懂了…
大致知道自己很厲害！
話說，能比商照夜厲害嗎？
夏歸玄翻掌摸出一粒丹藥：“我在澤爾特弄了些材料給你煉的，筱如一顆你一顆，吃了直接萬象境——哦，也就是我們的暉陽。你們如今的修行正好，這樣的跨越不會太虛浮。”
“嗷嗚…”胖虎淚流滿面。
據說這位主人是這世界上最強的人，手里隨便漏點什么都足夠雞犬登天，是不是老虎不算雞犬啊，怎么就要自己從頭苦修呢？
老天爺居然開眼了，這小氣吧啦的主人居然給丹藥了！
夏歸玄正在說：“別怪我不給你們直接搞升仙之丹，那玩意根基不踏實。以前有個女人吧，從凡人吃了一顆直接飛升，理論上那至少乾元了，結果對著剛琴心的我都不敢打我，后來我乾元了去找她，她嚇得抱著只兔子瑟瑟發抖，你說這種藥吃了有啥用…”
胖虎：“…她為什么要抱著只兔子，兔子不是用來吃的嗎？”
“她以為我要對她那啥唄，其實我才懶得欺負她，那時候我覺得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劍…呃等等，你說話了？”
“我本來就會說話。”
“那你這蘿莉音怎么回事，那時候三歲，現在不是五歲了嗎？”
“五歲不是蘿莉嗎？”
“但老虎五歲是成年猛虎了！”
“不知道啊，我就是只胖虎。”胖虎不依不饒地問：“兔子那么可愛，一定很好吃吧？”
胖虎被夏歸玄丟下了山。
半空之中，圓嘟嘟的老虎忽然背生雙翼，一個漂亮的回旋，翱翔而歸。
虎嘯山林，聲傳千里，氣勢懾人無比，遠處的神殿守衛被驚動，紛紛飛了過來，大老遠一看是胖虎，全縮了。
敢情都認識…不知道夏歸玄不在的時候，這貨是不是個小霸王…
夏歸玄眼睛倒是亮了一亮，雖然面上看著像個肉彈一樣，但這虎嘯聲里確實有一種攝人心魄的虎威啊。真是奇了怪了，這跟二哈混在一起天天混吃等死的模樣，為什么會有虎威？
胖虎已經叉腰站在面前，氣鼓鼓地看著他。
夏歸玄摸頭：“你是一只成熟的老虎了，要學會自己…呃不對，你這修行早該辟谷了，別一天天的就想著吃。”
胖虎怒道：“如果不能吃肉，做老虎還有什么樂趣？”
夏歸玄眨巴眨巴眼睛，笑了。
這就是本我啊，明了自己想要什么，最純粹的追求。
朧幽如今缺的豈不就是這樣的明了？
他繼續摸頭：“身為這么胖的老虎，追求要和其他老虎有點不一樣對不對？別的老虎吃兔子，你可以改點別的啊。”
胖虎：“狐貍？”
夏歸玄差點又想把它丟下去，手都揪住它肩膀了，又強行變成了愛撫：“狐貍那種生物不好吃的，要不…我們吃龍，好不好？”
胖虎眼睛亮了：“那只小白龍嗎？她看起來好好吃。”
“不不不，你有沒有見過一種…沒有臉的龍？”
胖虎怔了一怔，撓頭：“你屋里的壁畫就是啊。”
夏歸玄也怔了一怔，臉色忽然變得有點難看。
屋里的九張人物畫，中央一張無面目。
因為東皇太一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稱呼，當他成為此界之皇，他就是東皇太一。
因此畫上當然無面目。
而帝王之意，當然是龍…至少對他而言是的。
本來夏歸玄和胖虎說這個，想說的是指千棱幻妖，夏歸玄一直認定千棱幻妖是龍族的投影，忽悠胖虎形成一種很純粹的目標呢。
可居然反而被胖虎無意中提醒了一條自己從未在意過的線索。
也許牽強了些…但如果是真的有關系呢？
如果真的有關，是不是證明千棱幻妖對應的，不止龍族？
而是萬界投影？
所謂劉知遠和火冥血蝕之流被奪舍，會不會壓根不是什么奪舍，而是它們找到了自己在這明界的本體對應？
那還有誰是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