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消失,黑夜不見。
東方漸呈魚肚白,暖陽浮上天際,散著七彩的霞光。
商照夜發現自己還是身處山巔亭臺,石桌依舊,棋已無蹤。
就像他收起了棋盤,便收起了夜空。
又似是啟示她的名字,照夜而見曜。
仿佛在說,這本該是你追求的事情,又或者是,你我一起做。
商照夜有些混沌地轉頭,一只憨頭憨腦的胖老虎正蹲在角落氣鼓鼓地看她,而夏歸玄早已不知何往,一切只如一夢。
商照夜蹲在胖虎面前,柔聲問:“你家主人呢?”
識海中傳來蘿莉音:“不告訴你,臭小三!”
商照夜:“?”
胖老虎撅著屁股跑了。
商照夜敲敲腦袋,懶得跟莫名其妙的白癡對話,便慢慢下山,回了殷筱如別墅。
過去就正好見到殷筱如出門準備上車,商照夜下意識問了句:“去哪?”
殷筱如回答得理所當然:“上班啊,昨天請假了,今天當然不能再偷懶啦。”
“…”商照夜覺得上了天的格調瞬息跌到了溝里,如同仙境回到了凡塵。
父神就喜歡這樣嗎?
“他…父神去哪了,公主可知道么?”
“肯定去找凌墨雪啊,昨天說好了的,要替我出氣,把這個該死的車牌和證照換成我的,我昨天查了號,連新牌子都選好了。”
“什么牌?”
殷筱如上了車,又降下車窗探頭問了一句:“商姐姐要去我公司逛逛嗎?”
商照夜剛想說不去,轉念想起夏歸玄的“天道向前”,便嘆了口氣道:“好的。”
殷筱如很高興地開了副駕讓她上來,笑道:“商姐姐以前是天道教主,也就是修仙者協會會長,其實對我們這些藥劑公司挺熟悉的吧?”
“嗯…有一些公司會和我們合作取經,結合煉丹術。倒是你從來沒有過…我們也沒想過主動合作這個三線城市的破公司…”
商照夜對人類社會其實是要比夏歸玄熟悉太多,她甚至是一路見證人類從移民發展至今的。
當然也是相對排斥守舊的那一個,因為太顛覆,至少她沒想過自己去學學,想得最多的是奴役人類取其長處而用之,這已經不錯了。魂淵那種的才是真想殺光人類的真魔道——當然當初和“使者夏歸玄”交談的時候,魂淵用的是商照夜那一套,這點在當初就被夏歸玄看穿了。
“商姐姐你這么說我很傷心啊,我的藥…飲料賣得還是很好的!”
“不想揉合煉丹術,是本能排斥?”
“倒也不是,sindy給的丹方我就二話不說地用了,甚至我自己還挺感興趣的,也和他說過這個…現在我已經在用其他丹方配合研究了啊…”
“挺感興趣?”商照夜來了精神。
狐王是丹道大家,這顆星球上父神之下絕對的第一人,殷筱如對此感興趣,是不是證明著這二者之間確實還是有著很強的關聯?
“嗯…終究是狐王血脈吧,有些東西可能是刻在基因里的…”
商照夜頗為欣慰:“那你以前怎么不用煉丹術,凈弄一些搞笑的藥…”
“喂,我的藥很受歡迎的!”
“是是是,能不能回答正題?”
“正題就是,我壓根不信任修仙者協會啊。”
商照夜呆了呆,忽然失笑。
原來就是這么簡單。
殷筱如澄凈的心,本能地回避的是別有用心的天道教。
真給她回避對了,早被注意上,她可能早沒了。
想到這里,商照夜也有些歉意——自己對她一直是惡意的,想抹殺她的意識,她明明知道,卻還是笑嘻嘻,被她故意刺激幾次的惡趣味報復又算得了什么…
商照夜嘆了口氣:“我大致知道父神為什么會偏心你了。”
“這都用猜?當然是因為我智慧與美貌并重,是知心的大姐姐又是魅惑的狐貍精啊!”
“…你是對的。”
小狐貍在上班,夏京卻是很肅穆的。
今天是新任元首與大元帥的就職儀式,也是盛大的閱兵典禮,象征著新時代大夏的全新啟動。
大夏的正式全稱,其實是“大夏自治領”,很早以前殷萍和殷筱如的對話中漏出來過,本意是外來的人類在蒼龍星自治的領地,沿用至今。
但在今天,正式改名為“大夏國”,凌天南和公孫玖一致認可。
主要意義是,人類是正式國度,不是一個寄居別人的地盤自治的領地,以前早就該改了沒去改而已,如今全新面貌,確實是到了改的時候了。可能會刺激到神裔,反正大家這么多年仗打過來了,也沒誰在乎。
需要在乎的倒是昨夜再度蒼龍現于天象,大夏這邊沒感覺到變化,但其他各洲間諜傳來報告,幾乎是翻天覆地,滄海桑田。
人類高層有些心驚,以至于今天的儀式座位上諸公神色都很慎重。
對方父神,那條蒼龍,之前元首府之戰大家見到了,可那種戰斗只能感覺能拆了艦隊的力量,并無法感受這種翻天覆地的玄奇,今日得見了。
這樣的神靈出世,是不是真要腥風血雨?
唯有公孫玖一如既往,微微笑著沒什么表示。
太康哥哥厲害得超出預計呢…其實她連夏歸玄在想什么也猜得出一部分,夏歸玄說是高懸天心以觀測,實際已經越來越有人情味,對神裔的賜予就是對兩萬多年來大家虔誠禱告的回饋,原本他不需要做,這很顯然會大耗能量和精神,他還是做了。
而做的也不是直接替它們提升實力之類,而是給了副本,給了靈山,讓大家更有修行的基礎,然后靠自己努力。
也算用心良苦。
以夏歸玄這樣的心胸和遠見,他一定不會支持在蒼龍星上兩族打出狗腦子,征途一定在星辰大海。
他是小九的知己,小九也是他的知己,這個詞從來需要相互才有意義,否則那叫獨角戲。
很幸運,大家可以對戲。
不幸的是,太了解也沒多好,比如此刻公孫玖就猜得到夏歸玄正在干什么,想著想著臉色就有點臭了。
廣場正面有個大舞臺,此刻有軍隊文工團正在合唱,這種喜慶典禮嘛,應有之義。
舞臺后面有待機室后臺,作為公主兼歌后,凌墨雪牌子大,有獨立待機室使用,演唱也是壓軸。此時凌墨雪當然在里面化妝和休息,而號稱“商議特別舞臺”的夏歸玄也進去了。
至今沒有出來。
用腳趾頭都猜得到這倆在里面干什么。
公孫玖忍不住“哼”了一聲。
旁邊凌天南捋須道:“元帥是在擔憂神裔父神?”
公孫玖:“嗯嗯。元首果然懂我。”
“何必杞人憂天。”凌天南笑笑:“如果那位父神真有太清之能,整個星球也不過是他手中的泥丸子,我們急也沒用;如果那位父神只是無相巔峰,我們既然不怕狐王,又為何怕他?”
道理當然是沒錯的,真有那么強,你急也沒用。
可公孫玖聽著總覺得好笑:“元首雖嘗試修行,卻未必知太清,怕是要問問墨雪更清楚些。”
“我當然問過墨雪。”凌天南似是很信任孫女的眼光和志氣,捋須笑道:“她說,莫說對方未必是什么蒼龍,即使真是龍,她也敢吞龍。”
公孫玖的神色變得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