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玄漫長的生命中,反正是從出生起就以人類認知,直至如今。連他自己都差點忘記,自己原來有九尾狐血統…
但他真有九尾狐血統。
“綏綏白狐,九尾痝痝。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于茲則行。”
這是涂山之歌,他的親奶奶嫁給爺爺時的部落祝歌,奶奶是涂山真正的嫡系王女,純正的九尾白狐,純得不能更純。
奶奶很有可能是世上明文有載的第一塊望夫石、第一個女詩人、歌唱家,所作歌詞僅一句:“候人兮猗。”
也就是“我在等你。”
歌詞背景,爺爺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
好像是新婚四天就跑路了…老爹出生的時候連爺爺面都沒見到。
Emmmm…某些方面可能真有點遺傳…爺爺是為了天下,很偉大,所以我也很偉大,嗯。
所以殷筱如那時候問,你不在意表象那把自己搞這么帥干嘛?當然天生的啊,這基因,不帥對得起你們狐貍精血統嗎?
話說回來…此世神裔演化,或許也真與自己這種混血來源有關,才會把這些原生物和人形徹底結合,形成新的種族。如果是這樣的話,神裔中的狐族可能會是高等族群,這是刻在“天道”之中的先天印記,光是領悟他的道則都要比別人簡單些。
焱無月的天賦特別高,百年就五級戰士,大約也是混血原因。
夏歸玄在那回憶往昔,商祭司和那位長老先是呆滯,呆了一陣子,又同時狂喜:“真、真的嗎?”
那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顫抖,那種激動簡直要溢出來似的。
夏歸玄嘆了口氣道:“要不要我也長個狐耳給你們看看?我變化萬方,長個什么都不能為證,你們愛信不信。”
“不不不,父神說了,我們就信!”長老簡直是狂喜。
商祭司的神色也和之前不太一樣,之前其實不是很服氣的樣子,如今眼眸里卻很清晰地有著喜悅:“這至少證明,我們一直以來的先天之感并沒有錯,父神果然與狐族有強烈關聯,這就對了。”
夏歸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狐,但也有氣息…像是授予。”
“是。”商祭司猶豫片刻,低聲道:“我的事情也有些復雜,以后再稟告父神。”
“我不想探究,你的事情與我沒什么關系。畢竟你至今連個名字都沒報過。”
商祭司很是尷尬,低聲道:“我叫照夜…神裔本非人人有姓,商是先王賜姓,便于在人類社會行走所用。”
頓了頓,指著刺客長老道:“這位是狼族的狼牙長老。”
夏歸玄神色似笑非笑。我管什么牙呢,倒是你自己這名字…
照夜知道他的意思,越發尷尬垂首。
照夜,咋一聽沒什么特別,還有點好聽…仔細一想是不是有點像馬名?
沒錯,她是一只雪玉獨角獸。
先王坐騎。
這若不是面對認同的自己人,是不會隨便自曝的,無怪乎遮遮掩掩這么久。
“反正…”夏歸玄也不計較,沉吟道:“原本你們有妖王,是狐族是嗎?然后被人類坑沒了,成為人類神裔決裂的導火索?”
“大致確實如此。”照夜道:“在長期與澤爾特人的戰事壓力中,神裔自然也會有雄才大略的最強者聚合一統,結束了兩萬多年來自相攻伐的局面,并且暗中布局大夏。這個修仙者協會不是我創建的,是吾王,我只是承續她未盡的事業。”
“男的女的?”
“女王。”
“她有遺孤在大夏?”
“只是疑似有,我們也不能肯定…而且也并非是個狐貍都是王之血裔,當然,年紀能合上的話,可能性相對高。”照夜看了看狼牙長老,神色怪異:“長老所言殷筱如…”
狼牙大汗淋漓:“這個…”
我沒言,你們從尸體聽見也太無賴了,坐實了自己欺瞞不報就算了,然后如果有朝一日真奉那只小狐貍為王,知道自己還腹誹過她“腦子壞了”“憨貨”,這以后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他一咬牙,索性道:“教主你已得先王授血,也算王脈,可自為王!我們雖認血脈,更認強者與功勛!扶一個莫名其妙的憨丫頭才會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別人沒幾個服的,又有何用?”
照夜和凌墨雪都用很神奇的目光盯著他看。
狼牙奇怪地看看自己,沒花啊。
照夜悠悠道:“你是不是死而復生腦子有點糊涂…忘了父神明面上是什么身份?”
狼牙怔了怔,夏歸玄…明面身份…一個明星?不對…殷筱如的男朋友?
狼牙臉都綠了。
這剛救活沒幾分鐘的命怕是直接要沒了…
“沒什么。”夏歸玄和藹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很認同你的觀點,沒事別煩她了。”
“…”
照夜眼中似有異色,垂首不語。
“行了,你們的事情我大致心里有數了,具體的以后再細說。”夏歸玄沉吟道:“如今還是先把眼前事做好吧。”
他頓了頓,失笑道:“公孫玖小傷裝重傷,為的是與神裔合作演戲,賺澤爾特人入局。但這事我們知道,人類別人都不知道,神裔更不知道,此時人類三軍沸騰,喊著要打神裔;神裔多半也覺得人類群龍無首,是個機會。我們再遲一點,別說騙澤爾特人入局了,怕是真打起來了…”
照夜忍不住道:“我看公孫玖也有打算放任前期真打的意思,否則這戲可不好騙人。這位副帥有點狠的,可以說心志如鐵,沒有面上那么娘。”
夏歸玄不置可否:“對于戰爭來說,戰場統帥的角度,可以理解。狼牙先回去,盡量穩住那邊的無相,就算真打也要控制規模,別搞得那邊無相參戰、這邊戰艦狂轟,那就亂套了。”
照夜忙道:“狼牙長老可穩不住,必須得我…”
夏歸玄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眼里卻有些冰冷:“你是不是以為我忘了,你與蒼龍合謀,在冒我之名?”
照夜通體冰寒。
這位父神一直以來笑嘻嘻,真沒覺得多難伺候,如今眼神一冷,真叫一個膽戰心驚,那隱藏的威勢來幾個先王都比不上。
翻臉似翻書,伴君如伴虎,這“父神”絕對不是善茬,至少曾經不是,別以為人家可欺。
夏歸玄淡淡道:“之前讓你去給狼牙長老找藥,就是看你會不會逃回去布局,如今看來還行…是否已經泄密給蒼龍讓它做防備,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照夜冷汗淋漓:“我與它只是合作者,并不能指使它。一會說它是父神,一會讓它別做了,這我也做不到,它又不是我的傀儡…老實說,我即使回去也根本無法布什么局,如果父神信得過,我可以回去與它繼續合作,當父神來時反戈一擊,將功折罪。”
夏歸玄奇道:“你這就把它賣了?”
照夜咬牙:“那蒼龍根本就不是我們神裔,來歷不明…我本只是借此收攏人心,聚合神裔的力量。如今真正的父神既臨,要它何用?”
夏歸玄冷冷盯著她看了一陣,又忽然笑了:“那行,你也回去便是。”
照夜吁了口氣:“父神放心,既知父神是狐族之裔,我想法已經不同。”
夏歸玄沒有表態,任她離去。
密室里很快剩下他和凌墨雪,凌墨雪今天一直憋著不說話站在他身后,做足了一個劍侍的模樣,直到此刻才低聲道:“主人,她怕是不可信。即使以她如今的口吻,她效忠狐王的意思都勝過對你。”
夏歸玄微微一笑:“我知道…她甚至連效忠狐王的意思都是故意表露給我們看的,為她的效忠轉變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而已。實際上…她效忠的大概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