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唐老太爺的仙鶴靈君在宮門外降落,給了皇家一個面子。
早已候在宮門口的少帝田辯貼身大宦官汪延慶,便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老奴見過唐公。”老太監的眼里滿是希冀:“唐公,您為皇上祈禳齋醮所需的祭物正在準備,可還有什么缺漏不足?唐公您盡管吩咐!”
“御府里,可有庫平銀?”
唐老太爺順勢問道。
大衍少府下轄的御府,司掌皇家金錢珍寶、財帛衣服等,約等于皇家的錢袋子。
“有有有!”汪延慶毫不遲疑答道:“唐公,您需要多少?”
大衍日常使用的錢其實是銅錢,民間流通基本上用不到銀子的,熔鑄儲藏庫平銀存在的意義,更多是為了制造銀器以及年節賞賜而備用。
好歹是皇家,犒賞時拉一車俗不可耐的銅錢,哪有賜下金銀貴氣體面?
有銀子,那這事兒就好辦了。
唐老太爺微微一笑,答曰:“多多益善。”
這話,卻讓老太監犯了嘀咕。
多多益善是…什么意思?
可又不好多問,畢竟小皇帝的生死,如今可盡系于唐老太爺一念之間,問多了惹得唐老太爺不悅最終導致祈禳齋醮失敗的話,這鍋汪延慶可背不起啊!
于是乎,汪延慶一咬牙,扭頭向跟在他身后的小黃門吩咐了句:“你,速去尋御府令,讓他立刻御府里所有庫平銀,搬到祈天殿內備用!聽清楚了,是所有庫平銀,少一兩一錢,我唯他是問!”
小黃門也知道事關重大,答了一聲諾,便拔腳飛奔而去。
汪延慶則立刻又換上隱含討好的笑容,躬身道:“唐公,長公主與魏王在祈天殿等您,請上馬!”
汪延慶還真就給唐寧準備了御馬,打算讓唐寧縱馬入宮。
“汪公公費心了,但上馬就不必了,老夫還是走著過去吧。”唐寧擺擺手拒絕了:“汪公公,煩你前頭帶路吧。”
開玩笑,這大衍國終究是帝制國家。
權臣之父無詔宮內縱馬?這性質,和把大奔開進故宮有區別嗎?
這甭管能不能救活小皇帝,老夫真要這么做了,明天全城都會口誅筆伐老夫跋扈妄為你信不信?
老夫得多傻,才會做這種把自個兒和某奸相架在火上烤了的事兒?
雖然不怕,但是真心沒必要。
一聽唐老太爺的話鋒,汪延慶心里頭頓時就咯噔一下,明白自己心急做差了。
“唐公,老奴欠考慮了!老奴欠考慮了!”這事兒太敏感,汪延慶連道歉都不敢往細了說:“您請這邊走!”
唐老太爺便跟著汪延慶,入宮直趨祈天殿。
祈天殿、龍柱殿、德政殿并稱為大衍皇宮內三大殿。
祈天殿唯一的用途,就是證明皇位受命于天,平日里里門可羅雀,連守門小太監也無一個。
今日,祈天殿卻是熱鬧無比,
殿外烏泱泱站著數百號人,大衍朝堂排的上號的重臣皆混在人群之中,翹首以待。
殿內略清凈些,只有寥寥數人——情況非常不妙的少帝田辯,垂簾執政的長公主田福陵,持國秉政的魏王大丞相唐伯彥,治病救人的太醫令賈仲景,以及兩名不配擁有名字的忐忑不安宮娥。
唐伯彥眉頭緊鎖,盯著出氣多進氣少的骨瘦如柴小皇帝,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田福陵抿著唇,眼睛紅腫如桃,分明剛剛才哭過,又強裝堅強。
賈仲景,束手無策。
“長公主!魏王!唐公來了!唐公來了!”
汪延慶匆匆而來,卻沒有徑直奔入殿內,而是做出了躬請的手勢。
仙風道骨的唐老太爺也不謙讓,邁過了高高的門檻。
“先生!”
長公主急忙迎了上去,仿佛看到了救星。
“陛下情況如何?”
問出這話時,唐寧看向了臥榻上的小皇帝。
好家伙,臉蒼白的無絲毫血色,胸口也不見任何起伏,都不用專家來會診,任誰都能看出這孩子確實是不成了。
“唐公,陛下從昨日起便水米不進,情況急轉直下…”
太醫令賈仲景代替田福陵做了陳述。
“事不宜遲,老夫這就開始向天祈禳齋醮,試著為陛下續命!”唐寧扭頭看向祈天殿門外:“汪公公,麻煩你再跑一趟,讓御府那邊快些把庫平銀送來。陛下這情況,續命成功的可能性不超過三成,御府的庫平銀是必須的祭品,且至少需要四十萬兩,缺了此物祭天,老夫將回天乏術。”
這毫無疑問是在提前甩鍋以及危言聳聽,因為唐寧已悄悄以小皇帝為目標,發動了“銀山毒霸”
超凡尸瘟毒素超標,獻祭366427兩庫平銀,完美拔除超凡尸瘟毒素龍氣超標,獻祭5999999兩庫平銀,完美拔除龍氣 腎上腺超標,獻祭…
不到三十七萬兩白銀,就能解決掉讓人束手無策的尸毒,講道理的說,真心不貴。
令唐老太爺意外的,是在銀山毒霸的這項技能的判定里,龍氣這種平常人求之不得的好東西,居然也被判定成毒素。
等等!
這豈不是說,只要老夫搞一筆銀子,就也能徹底拜托掉龍氣糾纏的問題了?
之前那個夜夢群龍血戰然后劍斬龍頭的夢,可把我嚇的不輕。
嗯,等事畢回府,得趕緊搞個鏡子照照——對著鏡子發動銀山毒霸技能,應該就能看到我自身的含毒情況了吧?
汪公公撒腿就跑,唐伯彥似乎也跟著去親自壓陣,但又強行止步留在了原地。
父親說三成機會,那么小皇帝便是隨時可能一命嗚呼。
孤必須在這里鎮著,否則天知道會不會有牛鬼蛇神為了潑天富貴,跳出來做那些個匪夷所思之事。
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大衍破天荒,出一位女皇。
而這玉京城里,雖然沒了康王田德基,卻依然還有那么幾條血緣略遠的皇家血脈。
再者,孤的新政,可得罪了不少人,他們不敢當面與孤作對,背地里可就不一定了。
這三股勢力若是合流,孤也會很頭疼的。
殺人太多…父親會罵孤忤逆啊!
“都來搭把手,將陛下挪到大殿正中,完了你們都趕緊讓遠些,老夫要畫個祭天法陣。”
唐伯彥正想著,忽然有聽到了親爹話語聲,連忙親自上手,與長公主等人一起,七手八腳將彌留的少帝田辯搬到了祈天殿正中央。
而后,唐老太爺用粉碎的白堊為筆墨,以少帝田辯的臥榻為中心,畫出了一個大大的陰陽八卦圖。
緊跟著,預先招來的三十六童男,四十二童女派上了用場。
唐寧在他完全沒記住的祭品里挑挑揀揀,讓童男女們各捧一樣,站到了畫好的八卦圖各處——童男三人一組,在八卦各卦象的陽爻處盤坐;童女兩人一組,于八卦各卦象的陰爻處盤坐。
怎么多出了十八個小丫頭?
馬大總管怎么辦事的…
唐老太爺面不改色,讓多出來那十八只蘿莉,手拉手繞著小皇帝的床榻站成了一個圈。
趁著銀子還沒拉來,又靈機一動的唐老太爺,手把手教這些小丫頭唱詩,唱的是——
“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干,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托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淵,爢散而不可止些。魂兮歸來,“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
唐伯彥聽的嘆為觀止,心道不愧是我親爹,招魂之詩文,竟也能張口就來!
本是文藝少女的長公主田福陵,也是聽的美目異彩連連,這招魂的的詩文充滿這古樸的氣息,她仿佛看到了蠻荒時代的大巫師在載歌載舞,具有著無以倫比的魔力。
先生通古博今,才高八斗!
真的,這若不是時間地點不對,田福陵定要拉著唐老太爺的衣袖,好好學習一番這種古體賦文的創作。
我皇弟,有救了!
先生,辛虧有您…
嗯,幸好時間地點不對,否則瘋狂抄襲楚辭的唐老太爺,估計說不了幾句就要露餡。
可問題還是來了,那十八個手拉手的童女,居然沒人能記全乎唐老太爺刪減后的《招魂》。
其實招魂乃至楚辭的全文,如今的唐老太爺都能背出來,可他就是怕這十八童女記不住才瘋狂刪減的,可這依然是怕什么來什么。
唐老太爺苦惱的皺起了眉頭。
嘖,這該如何是好?
老夫這戲,還怎么往下演啊?
“先生,我來領誦!”
田福陵的聲音忽然響起,她在自告奮勇。
“你?”唐寧第一反應是拒絕的:“不妥不妥,還是我一句一句領讀吧。長公主你看著就好,萬一出什么意外,你可就跳…”
唐寧的意思,是說萬一救治失敗,不耽擱田福陵毫無污點的繼位做女皇。
“先生您不用說了,您的心意我懂!可是救皇弟,我義不容辭啊!”
田福陵秒懂唐老太爺的意思。
先生,雖然您不能明說,但我如何會聽不懂呢?
這場祈禳齋醮儀式,其實是抽取這些童男童女的生命力,填補到我皇弟身上對不對?
做這種事情,已是大大有損先生您的私德,又怎能讓您再折損陽壽?
先生,您憐我惜我,這份恩情我銘記于心來日必報。
但此時此刻,我真的無法心安理得旁觀于側!
再者,我、我…也符合童女的要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