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唱完。
整個礦洞之中,再度一片寂靜。
就像那個聲音,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呂朝生二十多年平靜如水的心境,終于開始掀起無邊的波瀾。
懷疑。
驚懼。
恐慌。
然后是極度的憤怒。
這樣暗中窺視,調戲別人,很有趣嗎?
…是很有趣!
但僅限于呂朝生自己掌握局面,去窺視別人、調戲別人的時候。
而不是自己像一只關在籠子里的猴子一樣,被別人窺視調戲!
不過多年的隱忍仍然讓呂朝生迅速理智下來,剛剛冒出的憤怒之情,也被他自己強行壓了下去。
眼下敵暗我明,局勢非常不利。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
深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下自己的心境,呂朝生終于小心翼翼地開口,“何方道友在此,如此鬼鬼祟祟,非君子所為。”
話音放出去,卻半晌都沒有回應。
過了許久,才終于“嗤”的一聲,像是譏笑。
呂朝生微微低下頭,不讓自己眼神中的怒意顯露出來。
“這里是青峰谷,閣下若不是青峰谷的人,就請速速離開吧!”
呂朝生不得已,搬出宗門來鎮場。
雖然青峰谷實在只是一個小門派,但是擅闖他派重地,是為整個修行界不齒。
如果再有奪寶之舉,更是會激起全修行界的聲討。
那個聲音終于再次悠悠響起。
“喲…你還知道,你是青峰谷的人哪?”
呂朝生眼皮一陣狂跳。
如果不是那個聲音聽起來還很年輕,他幾乎都要以為這是馮崇倫或是吳千鈞或是劉啟風中的一個了。
“不,不可能是他們!”
如果是宗主或是長老,發現這里的元礦,一定不會是這種表現。
也不可能是宗門中的任何弟子。
他們,根本沒有這樣的能力。
如果有,依那些弟子一腔熱血的傻乎勁兒,青峰谷就不會這么多年,被飛魚宮和長云門這樣的渣渣門派欺負了。
“閣下,不是青峰谷的人,你究竟是誰?”
呂朝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
這個時候,他已經處于劣勢,更加不能讓對方輕易看破自己內心的想法。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聲音,居然又沒有了動靜!
這家伙究竟要搞什么?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等了好一陣,呂朝生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又起身開始挖元晶。
“你還知道…你是青峰谷的人哪?”
那個聲音又一次悠悠響起。
呂朝生眉宇間怒意橫生,終于怒喝道:“我當然是青峰谷的人,這里是青峰谷的元礦!”
“閣下既然不是青峰谷的人,擅闖他派藏寶重地,實為修行界大忌!”
那聲音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卻道:“閣下受宗門惠澤這許多年,就是這般回報宗門的么?”
呂朝生冷然道:“這是我青峰谷的家事,輪不到閣下來過問。”
那個聲音道:“我當然不是來過問青峰谷家事的…”
“我只是…來過問你的!”
呂朝生氣血上沖,凜然道:“既然如此,閣下何不現身一見?”
“這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藏頭露尾,又算是哪路好漢?”
說罷,呂朝生繼續揮動礦鋤。
一邊挖,一邊說道:“我作為青峰谷弟子,采挖青峰谷的元礦,天經地義!”
“你若有膽,便現身出來!”
“你若不敢,只會裝神弄鬼,便盡早給我滾開!”
呂朝生雖然一貫小心謹慎,但是也知道自己現在圓通九重境的修為,放在整個修行界,也能稱得上高手之列。
雖然還談不上在修行界橫著走,也已經能夠碾壓一大片了。
這個神秘的聲音時有時無,除了擾亂他的心神,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
這說明,這個人也許并沒有與他一戰的實力。
不然的話,他大可將自己打倒,再奪走元晶。
如果換成呂朝生自己,他絕對會這么干。
既然沒有動手,光是聲音擾亂,他又何必諸多顧忌?
而且很明顯,這個人并非是青峰谷的人,這讓他的底氣又足了幾分。
再說了,就算這事最終暴露,他也可以帶著這一大塊紫鈺元晶遠走高飛。
宗門那幾個,誰能奈他何?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呂朝生也不愿意這么做。
畢竟那樣的話,自己私挖宗門元礦就會被天下人知曉。
名聲,與實力,同樣重要。
好的名聲,那也是資源的一部分。
“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
礦鋤濺起星星火花,快速在石壁上破開。
正在此時,礦洞之中突然隱隱有尖利的嘯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凌厲的劍意。
呂朝生心頭大凜。
以他的能力,立即分辨出這道劍意品階并不低。
五品劍意:劍嘯蒼天。
光是這道劍意,還不足以讓他震驚。
但隨著劍意橫生,整個礦洞中洶涌出澎湃的元氣,仿佛一道奔流,充斥著這里的每一個角落。
有若實質的威壓像一座大山般,瞬間逼迫而至。
冷汗瞬間浸透了呂朝生的后背。
他終于意識到,他錯了!
而且這個錯,很大!
這個人的實力,遠在他的預估之上。
呂朝生的手依然握著礦鋤,但指尖卻開始有些微微顫抖。
無數的念頭在腦中閃過,最終他選擇了一個最穩妥的。
呂朝生緩緩道:“閣下有如此實力,想必也對這元晶有所需求。”
“那便這樣可好,這塊元晶,我也不獨享,就由你我二人…”
呂朝生的聲音頓了一下,才道:“就…你拿三成,如何?”
這樣大一塊四階元礦的元晶,三成已經是不小的數目了。
“唔…嘖嘖嘖…”
“不好!”
那個聲音顯然對這個分配方案并不滿意。
呂朝生猶豫一下,又道:“要不…你拿四成?”
“不好!”
呂朝生暗中咬咬牙,擠出一張難看的笑臉,道:“所謂見面即是緣,既然閣下能與我在此間相遇,也,也是上天的緣份。”
“那便,那便,一人一半!”
呂朝生重重說出這句話,覺得身上的肉都被刀割掉般,渾身都痛。
“嗯哼?”
“也不好!”
呂朝生驚叫起來:“一人一半還不夠?”
“閣下,閣下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那個聲音冷然道:“怎么?你有意見?”
昊極天上神入世錄呂朝生傳 …宗門外去捕獵四目金睛獸,讓呂朝生著實擔心了一陣。
不過還好,數日之后,吳千鈞帶著門內弟子垂頭喪氣地回來。
“那四目金睛獸甚是狡猾,這一次,竟是失手了。”
呂朝生表面上沒有任何波瀾,心中卻暗暗竊喜。
沒有四目金睛獸,元礦自然就不會暴露。
某日,呂朝生正準備趁著夜色再度進谷,忽然撞見同門李東正與江芷靈。
看起來…
他們兩個好像正要進行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對!
那女孩兒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是雙目發紅,滿臉是淚,看上去…似乎并不情愿。
“原來,是霸王硬上弓啊…嘖嘖…”
這個女孩兒呂朝生此前僅僅見過數面,印象并不深。
他也不打算出手。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特別是這種事情,最容易惹火上身。
可是,李東正為了不被發現,特意把江芷靈扣住,帶到遠離宗門的位置。
而這個位置,又恰好是呂朝生去往礦洞的必經之路。
“要不,等他完事之后,我再進去?”
正想悄悄退開,腳下卻天不巧地不巧地踩到了一塊石頭。
“咯啦!”
李東正猛地看過來,“是誰?”
一下子看到呂朝生,李東正臉色驟然變了,“是你!”
呂朝生嘆了一口氣,“我怎么這么背?”
緩步走了出去,打了一個哈哈,“是我,李師弟!”
片刻之后,李東正眼神空洞地倒在地上,已經生機斷絕。
呂朝生有些尷尬地看著地上的江芷靈。
“這女人,要不要一并殺了?”
江芷靈用力擠出一絲顫抖的聲音,道:“大師兄…我,我不會,說出去的…”
呂朝生進入山谷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到了后來,干脆直接呆在礦洞里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呂朝生終于走出了礦洞。
神氣完足,境界清明,天地之間,仿佛都充滿了。
呂朝生心中無比愉悅。
一步邁出,縮地成寸。
很快便走到了谷口。
但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
整個青峰谷已經變得破敗不堪。
到處都是殘桓斷壁,好像不少地方還有火燒的痕跡。
就連雜草,都已經長出了半人多高。
宗主,長老,同門,一個人都沒有了。
“這…這是…”
一個臉上有些臟兮兮的女孩兒縮在一處角落里,手捧著半個饅頭,正呆呆看著自己。
突然之間,那女孩兒丟掉手中的饅頭,一下撲了上來,抱著呂朝生痛哭失聲。
“大師兄…青峰谷…沒了…”
呂朝生愕然道:“這…怎么回事?”
女孩兒撲在他的懷里,瘦削的肩膀不斷抽動,“飛魚宮、還有長云門…”
“他們殺了所有人,搶走了所有的東西…”
“只有我逃了出來…我一直在這里,等,等大師兄…”
呂朝生輕輕攬住女孩兒的肩膀,淡然道:“別哭。”
“只要有大師兄在,青峰谷,就沒有完。”
輕輕牽起女孩兒的手,呂朝生道:“走吧。”
女孩兒驚訝道:“去哪里?”
呂朝生臉上現出一抹笑容。
“飛魚宮!”
女孩兒看著呂朝生,滿是眼淚的美目之中,升起熱烈的花火。
“大師兄!”
在女孩兒充滿崇拜的眼神中,呂朝生心中也一片熱烈。
“飛魚宮…東西,應該不少吧!”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