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堅貞不屈
鐘塔內部很暗，四處一片漆黑幾乎只有羅爾手中照明棒能提供些微的光亮，又到處都是那種狹長的樓梯道，視線范圍被壓縮得很窄，仿佛被進入了一座危險的迷宮一般。
除了羅爾的腳步聲之外，更是聽不見其他的聲響和動靜，這種死一般的寂靜，配合著周圍昏暗封閉的環境，更容易讓人心生恐懼。
反正小毛驢是一臉害怕的表情，僅僅的黏在羅爾身邊，一步都不敢離開。
小奶貓也在襯衣口袋里縮成一團，頭都不敢露。
反倒是羅爾表現得比較淡定。
雖然四周黑漆漆的，讓人有些不適，但他并沒感覺到什么危險。
反正怪都在外面被殺光了。
于是他拖著小毛驢，在鐘樓一層轉悠了一圈，倒是很順利的找到了之前提及的觀光電梯。
“希望還能用吧？”
羅爾走了進去，直接把旁邊的操縱桿拉到最右邊，儀表上的刻度指向了最高的頂層。
這電梯居然還真的能用，左右兩側的柵格閘門合攏過來，底部響起一連串咔嚓咔嚓的齒輪聲響，整個電梯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后緩緩向上升。
因為原本就是觀光電梯，出了門那邊的另外三面都是巨大的玻璃櫥窗，讓游客能在電梯里俯瞰四周的風光。
如果是正常時候過來，倒是能鳥瞰一番帝都的繁華，但今天這樣的情況，從窗外望去，只能看見一座被死灰色霧氣所覆蓋的城市，各種建筑只能露出些許漆黑的輪廓，仿佛一頭頭蟄伏與昏暗中的龐大野獸。
“希望能順利解決。”
羅爾低聲嘀咕了一句。
電梯的速度很慢，緩緩上升著，咔嚓咔嚓的齒輪聲響不絕于耳，聽著很容易讓人慌張或是煩躁。
運行了幾分鐘后，電梯突然停了下來。
但顯示樓層的儀表上，指針只到了30層，并沒有到頂。
而無論羅爾怎么搬動操縱桿，電梯都一動不動了，連門也不開。
沒辦法，他只好用蠻力強行把門拉開，帶著小毛驢走了出去。
這一層看上去像是一間禮堂，面積相當寬闊，隨著羅爾的進入，左右墻壁上還亮起了魔導燈，散發出的昏黃光線讓周圍的能見度稍微高了一些。
能看見禮堂的正中央位置，放著一把高背椅，一抹人影正坐在上面，翹著腿，雙手攏在膝蓋上，低垂著頭。
昏黃的燈光映照在這人身上，看不見她的臉，只能隱約看出穿著一身帝國標準式獵裝，頭上戴著插了羽毛的三角帽，腳上是一雙長長的馬靴，胸口別著一塊裝飾性的圍巾。
從身形上判斷，應該是個女人，而且身高腿長，身材很好，一頭耀眼的金色長發被扎成高馬尾，很隨意的披在胸前。
在這人的身旁，還擺著一張獨腳桌，上面擺著一只傾倒的玻璃高腳杯。
看著這一幕，羅爾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嗯，不錯，這應該是個真boss了。”
小毛驢頓時一臉緊張的扒拉住羅爾的胳膊，嘴唇一張一合，想要說點什么。
但羅爾卻沒理她，開口吩咐道：
“退后，讓我去單挑boss。”
說罷，他拔出佩劍，大搖大擺的靠近過去，毫不客氣的揮出兩道劍氣。
而坐在那里的女人，在即將被劍氣命中時，突然消失了。
然后她瞬間出現在了羅爾面前，臉湊得很近很近，嘴唇幾乎快要相互碰上。
羅爾也隨之看清了這女人的面容，很美，很甜，顏值爆表，水準超高的美少女。
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揮舞起拳頭，一圈敲在對方頭頂，嘴里更是沒好氣的訓斥道：
“沒大沒小的，連我的便宜也敢占？”
這女人正是他的得意弟子，讓娜。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在這里成了個boss，但先前那種有違師生倫理的舉動是必須要教訓的！
頭被敲了一下的讓娜，身影頓時又是一個閃現，和羅爾拉開了距離，然后緩緩拔出了別在腰間的刺劍。
“我什么時候教過你用這種劍？！還居然敢向我拔劍？！”
“你這不肖的弟子！”
羅爾有點生氣了。
雖然這是被夢境的影響所出現的局面，但是看見自己悉心教導出的弟子對自己拔劍相向，正常人肯定都是會生氣的。
但讓娜似乎完全沒有神智的樣子，緊繃著那張好看的臉，仿佛沒聽見羅爾說什么，并未做答，而是猛然一個發力，身影瞬間消失，閃現到了羅爾面前，揮劍刺向他的心臟。
羅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刺劍的劍尖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然后他的身影微微一模糊，消失了。
刺中的，只是殘像。
讓娜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后手中的刺劍一個翻轉，旋身劈向了自己身后。
一聲金屬碰撞的脆響后，她的刺劍險之又險夾住了羅爾當頭劈下的劍鋒。
“咦？”
羅爾的臉上露出了些微驚訝的神色。
他以前用這招對付自己女兒的時候，都不需要真的出手，只需要臉上表情兇一點，就自動把女兒嚇哭了。
讓娜居然還能接住這一劍？
是這場夢境的影響？
他也來不及多想，對面的讓娜便巧妙的卸掉了他的力量，劍刃交錯分開，然后劈向他的頸項。
羅爾還是一動不動，甚至都沒有閃開，只是身體微微一個后仰，就躲開了這一劍。
但讓娜卻不依不饒的繼續揮舞著刺劍，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閃亮的劍光，連連刺向羅爾的身體要害。
可惜一劍都沒能命中…
全部羅爾以各種姿勢閃避了過去，甚至還表現得非常輕松和從容，只是微微的側身，踱步，就能躲開這些看似快得不可思議的攻擊。
倒不是說他的反應真有那么快，而是他完全掌握了讓娜的攻擊套路。
因為讓娜用的就是他教的家傳劍術。
還只是很基礎的部分，連劍氣都不會，也就是速度比較快這一個優點了。
這樣的劍術，自然不可能傷的到羅爾，他甚至可以閉上眼睛，只聽聲音就知道讓娜要出什么招了。
雖然被夢境強化過了，但底子還是太差了點。
這個boss，不太行…
但羅爾一時間也沒啥好的辦法來對付她…
讓娜并不像奧利安娜那樣，成了個認不出來的怪物，而是保持著原本的容貌。
她的情況，倒是和小毛驢很像，小毛驢也沒有變成怪物，只是變成美少女了，而且一見到自己就認了出來，蹦蹦跳跳的過來求救。
這就讓羅爾有點不太敢下重手。
萬一她不是像其他人那樣，被自己砍了就會恢復正常，而是現實里也跟著受傷呢？
羅爾還是挺疼愛自己這名學生的。
“姑且只能，試試看這樣行不行…”
羅爾低聲嘟囔了一句，終于伸出右手，握住了劍柄。
在讓娜又一次朝自己撲上來的時候，他的右手輕輕拂過劍柄。
數十道劍光從空氣中閃過，劈向讓娜的身影。
但劈中的依舊是殘像，讓娜的本體已經消失不見，效仿著羅爾先前的伎倆，出現在了他身后。
她原本是打算揮劍刺向羅爾背心的。
可惜的是，在她閃現后的落點處，已經有好幾道劍氣在等著她了…
一瞬間，讓娜身上的幾個關節部位被劍氣紛紛命中，在空氣中噴涌出一大片血花。
而她的身體也瞬間失去了力量，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雖然還在抽搐著想要重新站起來，但是受損的關節已經無從發力，只能像條咸魚一樣在地上蹦跶了幾下。
羅爾回過頭，看著自己受傷的學生，反而稍微松了口氣。
讓娜的情況果然和外面的怪物不太一樣。
那些怪被自己擊殺后，是不會流血的，只會從傷口處冒出一股股煙霧。
而自己的學生卻是真的受傷了。
雖然很心疼，但他也稍微松了口氣，幸好自己沒有憑經驗魯莽行事，而是察覺到了讓娜與其他怪的不同之處。
要是真的出手殺了讓娜，她也許真的不會醒來了。
“不要怪老師，要怪就要怪搞出這場事端的壞人。”
羅爾說著，先從左手里拿出露營用的麻繩啥的，把受傷的讓娜捆成了一個蠶寶寶，然后才拿出醫生送的小冊子。
小冊子雖然在外面已經用過了，但是進入夢境后，居然又神奇的恢復了。
夢境和現實果然不能一概而論。
羅爾翻開小手冊，把治療外傷和治療精神污染的神術都用了一遍。
讓娜身上的傷勢倒是很快恢復了，但是精神異常并未解除，反而變得很有精神，在地上用力的掙扎著，想要掙脫繩索的束縛，繼續攻擊羅爾。
她那種俏臉依舊鐵青如墨，雙眸死死的瞪著羅爾，完全不肯善罷甘休。
這就有點麻煩了…
“你有什么辦法嗎？”
羅爾回頭沖著小毛驢問道。
小毛驢微微歪著頭，手指抵在嘴唇上，思考了片刻后，雙眼猛的一亮，頭頂的長耳朵也跟著豎了起來。
然后她蹦蹦跳跳的來到讓娜身邊，從小包包里摸出一根胡蘿卜，塞進讓娜嘴里。
然而她突發奇想的辦法完全沒用，讓娜嘴里被塞著胡蘿卜，依舊瞪著羅爾，活像一位身陷敵營，被五花大綁，卻又不肯屈服的女騎士。
“算了，我還是問問體育老師吧。”
羅爾無奈的說道。
他和奧利安娜分開行動時，約定了一個奇怪的聯絡暗號，只要羅爾輕輕哼唱一曲不知來歷的民謠，奧利安娜那邊就能聽見，然后與他聯絡。
挺好的方式，很方便，但問題在于，這民謠的詞，有那么點不對勁…
“我的愛人，你在何方？愿風，將我的思念傳進你的心扉…”
羅爾硬著頭皮哼了一句。
其實歌詞本身只是隨處可見的情歌，但對著一位未婚妙齡美少女唱，就讓羅爾有些拉不下臉，覺得不太合適，好像自己占了別人便宜。
也是情急之下，他被迫沒辦法只好勉為其難的占別人小姑娘便宜了。
片刻后，奧利安娜的聲音便在他耳中響起：
“羅爾先生，有什么事嗎？你那邊情況如何？”
羅爾連忙把眼前的麻煩，以及寧死不屈的讓娜和她說明了一下。
奧利安娜聽罷，思考了片刻后，回復道：
“她這個狀況，有些麻煩，她應該是受到了某種強力的精神控制，而不是像我之前那樣，淪為夢境的俘虜，你沒有傷害她，是很正確的選擇。”
奧利安娜的話，也從側面應征了羅爾之前的判斷。
讓娜的情況果然是和小毛驢一樣的，她并未在夢境中沉淪，所以沒變成怪物，但是又被人用其他手段控制住了，朝自己刀劍相向。
“我要怎么救她？”
羅爾又連忙問道。
“如果不會秘術或者咒術什么的，很難解除。”
“你可以試試，沖她施展威壓，在強力…威壓的…沖擊…下，也許能…”
奧利安娜說著說著，聲音突然變得斷斷續續的，然后戛然而止。
她那邊顯然也遇上了什么狀況，干擾了兩人的聯絡。
“這…我也不是超凡者，要怎么釋放威壓啊？”
羅爾有點著急了，但是又不太好繼續聯絡奧利安娜，害怕讓她那邊分心。
威壓是什么，他倒是知道的，以前聽劍士團里的人提及過。
“超凡者全力出手時，身上會自然的散發出威壓…”
“難道要我朝著讓娜全力出手？”
“姑且試試吧…”
羅爾低聲嘀咕著，然后讓小毛驢后退幾步，自己也拉開了和讓娜的距離，右手緊緊握著劍柄，開始醞釀著劍氣。
他打算施展奧義一，看能不能行。
不過他的力量都積蓄好了，讓娜卻還是堅貞不屈。
“有哪里不對？”
“因為我心里并不想傷害她嗎？所以沒有威勢？”
羅爾念叨著，閉上了眼睛，然后想象著前面出現了各種魔物的畫面。
手中的奧義，也醞釀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出手。
然后就在這時，他聽見一連串沉悶的哭聲。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