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間的擂臺上,雙方打得十分激烈,短短幾分鐘,就已經相互交手了十幾個回合,看得周圍的觀眾一陣熱血沸騰,歡呼和掌聲更是不絕于耳。
但真正懂劍術的人,卻看得有些納悶,比如羅爾。
“這家伙,是在故意作秀嗎?”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名角斗士,反問了一句。
他一眼就看穿兩人的實力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對方那個什么知名劍士,完全不是角斗士的對手,如果認真起來生死相搏,很可能都走不過一招便要殞命。
但那名角斗士并不急于獲勝,而是與對方各種拼斗,并且還時不時賣個破綻,讓對手感覺自己還有機會,還能贏。
他的演技可以說是爐火純青,非常專業,不僅騙過了周圍觀眾和裁判,連奧利安娜都騙過了。
當然,這很大原因是因為炎之圣者閣下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了羅爾身上,直到被羅爾點破,她才仔細看了兩眼,然后點了點頭,說道:
“確實如此,這個家伙,看上去像是地下角斗場出來的斗士。”
“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羅爾點了點頭。
地下角斗場,那簡直是黑賽假賽的重災區,沒演技的人,肯定混不出來。
“不過,帝都這種地方,居然也有地下角斗場?你好像對此還挺了解?”
羅爾又好奇的多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讓奧利安娜一下子有些慌亂,像是個被問及的小女生那般,連連的擺手,又急急忙忙的解釋道:
“不是的不是的!”
“我怎么可能是那種人?我從來不去那種地方的!”
說著,還羞澀的低下了頭,不敢與羅爾對視。
一旁的安雅強行忍住笑,差點沒出聲。
她倒是很早就聽說過,炎之圣者閣下還處于青春美少女那個年紀時,就在帝都的地下角斗場里打出了‘灼熱的烈焰劍姬’這樣的赫赫威名。
誰還沒有個年少輕狂中二晚期的時候?
好在羅爾也沒糾纏這些細節,又繼續說道:
“那這家伙在臺上一番表演,就是為了坑別人的賭金咯?”
雖然場面上看著兩人好像是五五開,但角斗士那邊還是占據了一些‘肉眼可見’的優勢,這足以吸引很多人傾家蕩產的下重注了。
于是等到下注差不多了,他再突然表演一下,遺憾落敗,又能讓不知道多少人上天臺了。
總之就是賭狗不得好死。
而事態的發展也正如羅爾預料的那樣,在賠率越來越高的時候,擂臺上的雙方也到了決出最后勝負的時候。
“喝啊!”
對面的知名劍士用盡全身的力氣,高高躍起,使出了在羅爾眼中等同于送死的招數——高空下劈。
那名角斗士原本是有余力躲開的,但卻做出了很冒險的選擇,非但沒有后退,反而主動迎了上去,看上去像是打算利用對手在半空中無法躲閃的巨大破綻。
這是非常符合經驗與常理的選擇。
然而那位知名劍士也沒有太蠢,他是專門選擇了角度再起跳的,正好背對著天上已經非常明亮刺眼的太陽,如果對手要利用他的破綻進行反擊,勢必要仰起頭,那就會被陽光晃花雙眼。
這名角斗士果然中套,一個抬頭,然后雙眼猛的一瞇,做出了被晃花雙眼的正確反應,原本遞出去打算攻擊的劍也被迫收回胸前,轉為格擋。
然后他就被結結實實的劈中,在對手的巨大力量下狼狽的后退了好幾步。
這一退,剛好就退出了擂臺的邊界,以一招之差,遺憾落敗。
這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但又很自然,很順理成章,看不出絲毫破綻。
老戲骨了。
“你看,果然就是這樣。”
羅爾不屑的笑了笑。
而周圍那些下了注的賭狗們,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血汗錢打了水漂,又是一波血本無歸。
于是除了少數下注對面,或是沒下注的人還能給予勝者些許掌聲之外,剩下的大部分人則開始坡口大罵,各種粗鄙之語紛紛出籠,讓會場瞬間變得像是菜市場一般。
“rn退錢!”
“太失望了我敲!”
“我t太失望了!”
很多輸的傾家蕩產的人更是恨不得把角斗士生吞活剝掉,如果目光與咒罵能殺人的話,他肯定已經死上幾百次了。
但這些,都在計劃之中,就是他想要的。
角斗士在一片罵聲中,黯然退場,然后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
瓶子里被一股濃郁而粘稠的,像是煙霧一樣的黑色物質完全填滿。
然后,他微微旋轉了一下瓶蓋。
玻璃瓶微微發亮,內里的黑色物質向著四周流溢而出。
與此同時,在帝都很多個隱秘的地下室里,刻繪在地板上的幾面秘術法陣也開始散發出詭異的綠光。
如果能從高空向下俯瞰的話,就能看出那些地下室和中央的榮光競技場,共同組成了一個像是字符的圖案。
下一秒,原本還是陽光明媚的上午,天突然就黑了。
羅爾也感覺到一坨香香軟軟的東西,一左一右的擠進了自己懷里,背后還聽見撲通一聲悶響。
“誒?你…你想干嘛?我不是這種人!”
羅爾看著突然鉆進自己懷里的奧利安娜,顯得有些緊張。
奧利安娜雙眼緊閉,像是睡著了一般,又長又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似乎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而且不僅是她不對勁,另一邊的讓娜和安雅,身后的管家,也同樣睡著了。
羅爾連忙向四周望去,發現在場的所有觀眾全都睡著了,包括正在臺上發表獲獎感言的知名劍士。
而在更遠的地方,還發出了一連串車輛碰撞的聲音,一大堆蒸汽車像是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然后制造出一大片慘烈的車禍現場。
“這究竟是…”
羅爾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甚至感覺到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把懷里的奧利安娜丟到一邊,雙手握住旁邊讓娜的雙肩,用力搖晃了兩下。
“讓娜!讓娜!快醒醒!”
讓娜緊閉著雙眼,睡得很熟。
“再不醒,我就把你小時候的照片打印出來掛在墻上了!”
羅爾試著威脅了一句。
但這顯然不會有用。
羅爾跟著又檢查了一下奧利安娜的狀況,用力揪住了她又軟又漂亮的臉蛋。
奧利安娜任由他為所欲為…
“糟了…這可怎么辦?”
“啊!女兒!我女兒呢?”
羅爾慌慌張張的跑出包廂,奔向了賽場中的選手休息區。
一路上看見了數不清的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人,看著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死了。
還好,羅爾很順利的在休息區找到了自己的寶貝女兒,然后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他趕快又試著用各種手段,咬臉蛋,撓腳心,大風車旋轉等等,試圖把女兒叫醒。
自然是統統無效,這樣的昏睡狀態,用常規手段顯然是叫不醒的。
可就在羅爾急得不行的時候,他注意到旁邊有一名參賽選手突然四肢一陣抽搐,然后身上憑空出現了好幾道恐怖的傷口,血流滿地。
臉上也是一陣痛苦和驚恐的表情,仿佛做了個異常恐怖的噩夢。
那人在地上扭動了一陣,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看上去,就像是被夢里的什么東西殺了一般。
羅爾的面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來。
人們不單單是陷入沉睡,更是很有可能在夢里丟去性命。
包括自己的女兒在內!
“我能做點什么…”
羅爾把女兒摟在懷里,又拼了命一樣在左手里翻找起來,想要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得上忙的東西。
但找來找去,只有那本醫生送他的小冊子可能有用。
他連忙翻開神術手冊,把三記神術全用在了女兒身上。
但是可莉的狀況依舊沒能好轉。
羅爾急的直跳腳。
如果女兒遭遇了什么不測的話,他不敢想象自己會變成什么樣,會做出什么事。
大概,會讓這個世界為她陪葬吧。
隨著心里的愈發焦急,他的這個想法也愈發的強烈,他心中那股毀滅一切的強烈沖動開始迅速滋生,讓周圍的空氣也逐漸變得凝固起來。
這絕對不是普通人的無能狂怒。
至少在很遠處,遠遠旁觀的阿大和阿二,都得很勉強的用手杖支撐住自己的身體,避免自己在這個不太合適的場合下跪膜拜。
在他們眼中,某個不同于一般人的奇怪視野里,羅爾所在的休息區正在變成一個極其可怕的區域。
整個休息區,都變成了一個昏暗的,仿佛黃昏一樣的區域,從中流露出的一股股空氣扭曲的波動,那是強勁威壓所造成的影響。
這股宛如實質的威壓,似乎能毀滅和碾碎一切?
但即使是神秘莫測的阿大,往那個方向只是稍微多看了兩眼,就能感覺到腦中一陣嗡嗡作響,伴隨著一陣強烈的耳鳴和頭暈目眩。
雖然不是精神污染,但也可以對他造成嚴重的精神創傷。
“這就是村長的威壓?”
“那個地方,正在扭曲和割裂,如果再不能讓村長冷靜下來,可就真的麻煩了。”
“這世上為什么會有村長這般恐怖的存在?”
阿大面具下的表情變得無比蒼白。
他從未見過村長發這么大的脾氣。
也未曾想象過憤怒狀態下的村長會如此恐怖。
這也是其他村民們沒有見識過的一面。
阿大已經在考慮違背之前的諾言,出手幫忙村長解決眼前的麻煩了。
可就在這時,那股可怕的威壓突然消失了。
羅爾似乎又重新冷靜了下來。
因為沉睡中的可莉,突然伸出小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襟。
羅爾能清楚的感覺到女兒正感到害怕,她肯定遇見了極其可怕的噩夢。
而只是無能狂怒的話,無法解決這個局面,他必須冷靜下來,想想辦法。
“大家都在夢里,而我卻醒著,如果我也能睡著的話…”
羅爾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但此刻的他,心急如焚,又怎么可能睡得著?
“沒辦法了…”
羅爾從左手拿出了佩劍,口中又輕喝道:
“三!”
隨著奧義三的發動,佩劍化作飛劍,從劍鞘中激射而出,然后劃出一道大大的圓弧,以劍柄部位,準確的擊中了羅爾自己的后腦。
然后,他就順利的昏迷了過去。
“啊這…”
遠處的阿大注意到了這一幕,頓時覺得哭笑不得。
旁邊的阿二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
阿大點了點頭,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現在了羅爾身邊。
阿二久違的再次開口,沉聲說道:
“此地不容褻瀆。”
隨著他的話語,羅爾所在的區域出現了一陣扭曲和虛化,將他和睡夢中的可莉一同包裹在其中。
這能讓他免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可以安然入夢。
做完這一切后,兩兄弟這才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然后像做賊一樣快速離開。
而羅爾這邊,在被自己打暈后,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又重新亮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一個奇怪的地方。
大致看上去,依舊還是帝都的樣子,遠處能看見一片片哥特式建筑的輪廓,但是又被厚重的迷霧所籠罩,顯得朦朦朧朧的。
這樣的迷霧更是遍布著整個城市,到處都是若隱若現的樣子。
天上也是一片昏暗,只有一輪血紅色的圓月,映照出些許暗淡的光線。
而在遠處的迷霧之中,還能隱約看見一些微弱的光芒在閃爍,能聽見一些低沉的嘶吼和囈語聲,似乎潛伏著什么未知的可怕之物。
“夢中的城市?”
羅爾大致觀察了一番環境后,低聲嘟囔道。
接著,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左手,發現佩劍依舊安靜的躺在其中,其他隨身攜帶的東西也完好無損。
似乎現實里的東西都映射進了夢境之中?
“有點亞楠城的味道了,有點意思…”
他說著,從左手拿出佩劍,旋轉劍柄,將它變形成雙手斧形態。
然后又特意拿出一頂圓頂禮帽戴上,再微微壓了下禮帽的帽檐,低聲嘀咕了一句:
“今夜,羅爾加入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