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見招不拆招
從黑暗籠罩羅斯特大陸至今，已經是第九個月。
歷法在特殊時段出奇統一。
還有三個月，黑暗時代第一年就要過去。
這個月馬修格外忙碌，每天休息不到五個小時，起來后就匆匆看各部門給出的報告、報表、各種申請。
由于俾斯麥莊園對外商業項目越來越大，一些大額訂單也需要馬修親自審閱，給出同意或是拒絕的批示。
超過300臺巫術計算機正式進入大眾視線，巫師們的神秘感和力量迷信被進一步破除，不少熟練的操作者更是能將巫術計算機的算力玩出種種變化，開發出很多花樣。
各式巫術卷軸大量鋪貨，它們從昔日貴族們專屬的昂貴消耗品，變成了現在普通人省一點飯錢，就能買得起的日常道具。
同時，除去反應爐之外的巫師裝備價格卻不斷在跌落。
以前哪怕是最簡單的“聚光術”卷軸，也要5枚金幣，現在直接跌到了50銀幣，直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高溢價的卷軸降幅更大。
原因也簡單。
比起巫師杖，更多巫師學徒、普通人更青睞巫術卷軸，無需吟唱，撕開就能瞬時引發巫術，便于攜帶，實在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尤其，如果計劃離開居住的城市外出，必定會儲備一些“聚光術”、“風眼術”、“治愈術”卷軸，這已經是越來越多人公認的外出三件套，不可或缺。
正式巫師們怎么呼吁都沒法遏制住這一“快捷巫術”的勢頭，又不能禁止，畢竟巫術道具市場種類駁雜，的確也為巫師們帶來許多便利。
他們自己也備一些卷軸。
巫術計算機的出現，將巫術卷軸的價格一下子拉低，多樣化大大拓展，也讓不少囊中羞澀的巫師松了一口氣。
利益受損的是制作卷軸盈利的巫師。
這一批巫師開頭還在瘋狂抗議，甚至寫了聯名信，要求真理之眼制裁這種擾亂市場的行為。
他們一輩子都在琢磨巫術卷軸一類的消耗道具，現在被無需休息、量大管飽的巫術計算機降維打擊，無法接受。
可真理之眼也對此無可奈何。
是真的無處著手。
原因在于，真理之眼高層很清楚，巫術計算機自流入各方組織和王室手中，就已經變成一條不可逆之路，每個人都必須盡快上路，否則就會在下一個轉交被拉開距離。
放棄巫術計算機？那才是自尋死路。
哪怕與俾斯麥莊園在技術對抗，他們也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地位和話語權，而不是徹底消滅俾斯麥產品，再說那也做不到。
巫術卷軸的利益鏈也很難處理，因為真理之眼不做，五大王國也會盯上這塊肉。
并且從好的方面來看，卷軸市場因為大量新式巫術卷軸被研發，價格降低，會迎來空前的市場繁榮。
以前巫術卷軸是有錢人專屬，格調很高，但購買力有限，單價高但總盈利并不多。
現在人人都用得起卷軸，巫術卷軸也從收藏和關鍵威懾，變成了日常消耗品。
就和糧食一樣，變成日常品，重在一個量大，薄利多銷。
況且真理之眼高層正焦頭爛額，疲于應對俾斯麥莊園的各種出招，實在沒有那個精力分到卷軸上。
科尼，真理之眼總部會議室內。
副會長比魯斯看著手里的報告，臉色陰郁，眉頭緊鎖。
“班克村薔薇商會、共和國債券商會分部替俾斯麥莊園和黑鐵堡募股，打造專屬魔能話機基建基金池…籌集了1千萬金幣…”
他放下手里紙張，鷹眼掃過周圍同僚：“這件事，為什么我們一點沒有聽到風聲？真理之眼的信息源，都到哪兒去了！”
幾名部長沉默。
唯有水元素部長葛瑞絲說：“以前真理之眼對外交涉協定，情報收集和分類，都是由蘭尼夫人負責。”
“她是叛徒，你這時候還提她干什么？你居心何在？我看你是頭發被燒光，腦子也燒糊涂了！”
火元素部長厄休拉一拍桌子：“搞清楚你的立場，葛瑞絲！看來你也該休息一陣了，我認為你的能力已經不足以擔任真理之眼決策成員！一個病人實在沒有理由在這里！”
葛瑞絲不說話。
她心里清楚。
厄休拉雖然和自己一直不對付，但她這人嫉惡如仇，對事不對人。這一番批判抨擊，反而是厄休拉替自己解圍，用病人身份堵住其他人的嘴，避免有更嚴重的后果。
“1千萬金幣，以每一個魔能話機基建基站20萬計算，也能建造500個基站…”
風元素部長布爾維爾冷笑：“看起來，俾斯麥莊園是得到了巴斯人的支持，早就背后串通好，要一下子鋪開來，商人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最麻煩的是，他們選擇的地址。”
葛瑞絲不顧厄休拉的眼神，繼續說：“俾斯麥方選的地點，以現在第一批次基金籌建地為例，都是一些村鎮，人口不是他們目標的重點。”
“他們看中的是交通便利的平原，還有可以輻射周圍城市的地理位置。”
她揚起手里的巫師杖，一副由水霧構成的羅斯特大陸立體俯瞰圖在桌上浮現。
“諸位請看。”
北方貿易區輻射的邊緣地帶，出現了三個紅色區域。
“卡爾馬王國這三個地方，埃里克城以南的班克村，泰爾沃城以西的英德斯垂村，科斯托姆城以北的伐木鎮。彼此依存，通過軌道鐵路，能夠形成產業聯動。”
地圖上又浮現出數十個紅點。
“這些預選區，囊括卡爾馬、薩克森、都靈和巴斯，都具有我描述的那些特征：交通便利，輻射范圍大。”
“他們是要通過壟斷這些關鍵區域，對周圍城市進行迂回包圍，一旦成型，這些城市將無法擺脫對魔能話機的依賴，哪怕禁止他們使用，平民依舊會到那些地方偷偷使用魔能話機。”
比魯斯點點頭：“你想到辦法了？”
“有一個辦法。”
葛瑞絲猶豫了一下：“和俾斯麥莊園和談。”
“不可能！”
風元素部長布爾維爾尖聲說：“和他們和談，與投降有什么區別？真理之眼底蘊，根本不是俾斯麥莊園這才成立不到三年的小地方能比。要不是惠特曼將大型魔術反應爐賣給他們，他們是不可能造出巫術計算機的！”
“我去過俾斯麥莊園。”
葛瑞絲冷靜地說：“在場的你們，大概都沒有去過那里，對吧？”
“不過是依托于煉獄使徒身份，建立的割據勢力罷了。”布爾維爾一臉不屑。
“布爾維爾部長。”葛瑞絲一臉厭惡：“你常年在巫師塔里做研究，對外界不清楚，對于你不了解的事物，還是保持一定的謹慎和敬畏為妙。”
“你！”
布爾維爾氣得咬牙切齒，臉上顯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我知道，你還心心念念惠特曼，你以為真理之眼沒人知道嗎？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惠特曼根本不理你的示愛，所以你嫁給一個貴族，然后跑過去找他，最后灰溜溜地回來，真是可憐的女人。”
葛瑞絲只是點點頭：“你說得對，不過那是我的私事，如果你認為決策會議就是攻擊同僚私生活，那么請繼續。”
布爾維爾哼了一聲，雙手抱胸不吭聲。
“和談？”
比魯斯看向葛瑞絲：“你基于什么理由，得出這樣的結論。”
“基于事實。”
葛瑞絲嘆了口氣：“真理之眼脫離普通人群體太久了。現在居住在村鎮的，都是普通人，生活艱難，又沒法獲得入城居住的權力，所以只能在家鄉忍耐。”
“俾斯麥莊園現在著手免費給他們建造魔能話機基站，提供他們工作，重新打造那些小地方，他們必定是擁護的。”
“其次，維克多一向擅長修路，這次必定會配合馬修，在這些地方鋪開鐵路，將這些小村鎮以噴氣軌道車連起來，那樣人流量和人口也有了。還能給這些沒有合適工作的人提供就業，修理，維護，司機…”
“這些地方只需要很短時間，就能立馬發展起來，周圍城市也不可避免朝那里傾斜，因為運輸和信息樞紐在那里。”
“布局很早就已經落下，我們看到的時候，已經難以阻止了。”
這位女部長眼神清明，思維清楚：“這不是陰謀，而是擺在臺面上的規劃與投入，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可能這么做，也不會花這么大的代價，因為貴族們不會同意，商人們不會愿意。”
“但俾斯麥莊園能。”
“因為他們是羅斯特大陸第一的莊園，他們是將不可能變成可能的地方，他們的盈利、潛力、發展狀況都給商人們足夠的信心，相信他們的模式能夠創造出更多的利潤。”
“發展和運營，這是他們擅長的領域，卻不是我們真理之眼經常涉足的區域。”
“阿基坦的酒館、茶室、劇院已經出現了幾次暴動，平民和貴族的糾紛對抗也越來越嚴重…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設想。”
她坦然地和比魯斯對視：“所以正面對抗，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我方，我建議，馬上和談。”
有的話，葛瑞絲想到了但不能說。
貴族是難以信任的一群人，勢利、多變又容易陷入自我莫名的感覺良好。
就如自己的丈夫，結婚當晚半夜，竟然偷偷跑出去和流鶯亂搞。
當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忘不了惠特曼，還會跑去北方看他，帶著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就是貴族。
“葛瑞絲，你累了，休息吧。”
比魯斯淡淡地說：“回去吧。”
葛瑞絲站起來，手持巫師杖，留戀地看了一眼這個會議室，她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沒法回來。
身后，橡木門緩緩合上。
不知怎么回事，葛瑞絲突然覺得松了口氣。
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努力過了，結果已經不是自己可以改變的了。
可惜會長不知為什么，一直沒有出現…
她突然想到。
當初惠特曼離開時，也是如現在自己心情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