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沈方泉之殤(四)
“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沈方泉解下身上的大氅，輕輕為自己的這位得意弟子披在身上，細心撫去衣服上的皺紋溫和一笑道。
“日后為師不在你身邊了，凡是要切記三思而行，謀而后動，千萬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只行意事之爭了。”
年輕男子面對著沈方泉這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的囑托，整個雙目通紅，輕顫著身子，咬著牙一言不發。
“記住！你是我沈方泉的弟子，以后不論遇見什么樣的困境絕境，都不要輕言放棄。”
沈方泉輕輕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語重心長鼓勵道。
“不要忘了，這個世界穿透一切高墻的東西，它就在我們的內心深處，那就是希望。”
“快走吧，記得不要忘了，臨走前把傳送陣的基石破壞掉。”沈方泉用力輕輕一推年輕男子的身體，溫和笑著道。
“老師，我…”
年輕男子通紅著一雙眼睛，剛欲再要說些什么，迎面卻是迎來了沈方泉那一雙冰冷刺骨的眸子。
“趕快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沈方泉眸光冰冷，像是陡然間變了一個人，變得極為陌生，身上充斥著一種攝人的氣勢。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身居內閣，握筆書寫春秋的書生大儒沈方泉，而是那個威震海內海外，萬戰自稱不提刃，生來雙眼篾群容，令四夷諸國聞風喪膽的華夏軍神，沈方泉！
“再不走，我今生便再沒有你這個弟子！”
聞言，年輕男子迎著沈方泉那一雙冰冷刺骨的眸子渾身一顫，旋即通紅著一雙眼睛一咬牙，拱手沖著沈方泉恭敬一拜。
“老師保重！”
說完這句話，整個人猛然淚灑轉身，頭也不回地向著遠方暴掠而去。
看著年輕男子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夜色下的背影，一直待到再也看不到人影后，一襲青衣的沈方泉，方才重新轉過身來，看著天際中那道極速暴掠而來的神魔身影，輕輕呼出了一口濁氣。
下一秒，一簇古老高貴的金意，直接是悄然在那一雙蒼老的瞳孔深處若隱若現，神情之中充滿了一種無畏之色。
轟隆隆——
積壓著一肚子火氣，猶如一座行走的活火山一般的雷神，帶起一股如驚雷大呂般毀天滅地駭人心魄的可怖聲勢，身形快如一道閃電，竟是來到了岐山島上空。
當看著山崗上一襲青衣的沈方泉，以及被他丟到面前山腳下的羅素伯爵人頭后，雷神再也無法控制住內心那股暴虐的殺意。
轟！！
“該死該死該死…”
雷神雙目充血，咬牙切齒地不斷仰天瘋狂咆哮，眼里的惡意宛如實質。
這位被心魔污染，墮入魔道的天地至強者，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情緒管理能力，氣急敗壞。
“你便是傳說中的那個，號稱有我吾皇萬夫莫敵神勇的雷神？”
一襲青衣的沈方泉，淡淡地看著出現在面前暴跳如雷的雷神，一雙蒼老雙目之中的古老高貴金意愈發深邃明亮，臉上絲毫不掩一種譏諷之意。
這就好比呂布一死，天下所有豪杰，但凡有點英武實力，個個都號稱有當年呂布萬夫莫敵之資。
“你是誰？是你殺了羅素伯爵？”
雷神一雙充滿惡意瘋狂之色陰翳眸子，死死盯著眼前的沈方泉。
不知為何，在面前的沈方泉身上，雷神感受到了一股令他發自靈魂深處，感到深深憎惡的熟悉氣息，一種令他毛骨悚然，危險致命的可怕氣息。
這種氣息，居然來自眼下區區一個陰陽元府境螻蟻，這令他感到一種由衷的不可思議。
不過也正是基于這股危險致命的氣息，方才使得他一上來沒有敢輕舉妄動。
否則的話，以他眼下這種失控的情緒，早已經一上來便將這方圓萬里的天地，全部毀滅一變，以此來發泄內心之中那股暴虐的憤怒殺意。
哪里還會容得面前的沈方泉，這般安然無恙地站在他的面前，毫發無損。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沈方泉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熟悉氣息，令雷神整個人愈發地感受到一種深深的厭惡與憎恨，情緒變得愈發的激動與失控，在天地中暴跳如雷。
轟！！
“華夏軍神，沈方泉！”
一股奪目的霸道金光，忽然從沈方泉整個人的體內爆涌而出，整個人的氣質陡然變得威嚴睥睨無比，旋即直接仰天重重一聲長嘯。
“嗡嗡嗡…”
在那股如潮水一般的金光滌蕩之下，沈方泉整個人身體仿佛猛然拔高一寸，一雙蒼老的眸子猶如雄獅半闔，威嚴而又睥睨，氣息開始節節攀升。
陰陽元府境后期…陰陽元府境巔峰…洞玄境初期…洞玄境中期…洞玄境后期…洞玄境巔峰！！
在面前雷神震驚的目視下，沈方泉整個人的氣息，瞬間從原來的區區陰陽元府境中期，一躍堪稱坐火箭一般，暴漲到了洞玄境巔峰！
那是林皓原本留在沈方泉體內的那枚皇道龍氣種子…
如今，沈方泉直接選擇將其自爆開來，化為最為精純磅礴的力量，暫時提升自己的實力。
轟！！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你與皓尊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
看著此刻全身籠罩在一片古老霸道金光之下，猶如置身于一輪煌煌不滅大日一般的沈方泉。
感受到那種金光之上，那種令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忘卻，恨之入骨的皇道龍氣味道，雷神整個人徹底陷入到一種失去理智一般的癲狂之中了，不斷地在原地聲嘶力竭仰天咆哮。
體內磅礴的靈力猶如失控一般，不斷地席卷爆發開來，在天地中刮起一陣陣駭人心魄的靈力颶風！
“我已經說過了…吾乃華夏軍神——沈方泉！！”
轟——
全身置身于一片大日之中的沈方泉，深吸一口氣，旋即眸光一冽，腳掌猛然一跺地面，仰天一聲長嘯，身體猶如一發出膛的炮彈一般，一拳狠狠照著雷神轟殺而去。
鋪天蓋地的皇道龍氣頓時暴泄如柱。
以沈方泉如今自爆皇道龍氣種子，暴漲到洞玄境巔峰的實力，再加上皇道龍氣的增幅，其真實的實力，已經絲毫不遜色于一名一般的太虛境強者。
而如今的雷神，在被漢武軍都指揮使林天自爆重傷后，其整體的狀態，也不過是一般的太虛境強者，甚至狀態更差！
這看似實力懸殊的一戰，究竟落死誰手，一時間伴隨著沈方泉自爆皇道龍氣種子石破天驚，還真有些不好說。
面對沈方泉那天地共發殺機的全力一擊，雷神絲毫不敢大意，那一雙血紅的眸子之中，仿佛是在此時涌出了無盡殺伐之氣，他仰天長嘯，嘯聲如虎，震動天地。
滔滔殺伐，席卷而出，這片天空，都是在此時被渲染成了殺伐戰場。
雷神那一雙充血的眼瞳，在此時化為了猩紅，幽黑靈力瘋狂的涌入其后方那片星空，只見得靈力沸騰間，一頭足有數千丈大小的魔翼龍，便是飛快地凝現而出。
魔龍腳踏星辰，仰天長嘯，嘯聲震星宇，滔滔的殺伐之氣，令得這天地，都是變得灰暗下來。
魔龍仰天長嘯，漫天靈氣為之瘋狂暴動，旋即它直接是在那戰場上無數道震撼的目光中，迎面而上，攜帶著滔滔殺伐，毫不退縮的與那沈方泉襲殺而來的皇道龍氣洪流，重重相撞在了一起！
撞擊的霎那，天地仿佛都是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是駭然的望著那一幕，還不待他們回過神來，那種可怕的靈力沖擊，已是猶如颶風般沖來。
“沈方泉！原來你便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華夏天庭軍神沈方泉、沈青衣！”
周天魔威滔天的雷神，咬牙切齒地死死盯著全身置身于一片大日之中的沈方泉。
“這么說起來，羅素伯爵也是死于你手吧？”
“很好！很好！很好！”
極度的暴虐憤怒之下，雷神竟是一連詭異地笑著說出了三個很好。
“你既然能夠得到皓尊的傳承，那便說明你是皓尊麾下的絕對心腹，既然你殺了羅素伯爵，那么今日我便要將你碎尸萬段！”
轟——
話音方落，雷神直接再度帶著漫天漆黑的魔氣，狠狠沖著沈方泉沖殺而去。
全身籠罩在皇道龍氣之下的沈方泉默不作聲，只是繼續揮動著一雙拳印，繼續揉身而上。
咚咚咚…
轟！轟！
眨眼之間，兩人在虛空中令人眼花繚亂過了上百招。
原以為會是如今重傷在身的雷神最先堅持不住，卻是沒有想到，最終會是沈方泉這邊最先露出疲態。
肉眼可見間，全身彌漫著一股霸道金光的沈方泉，身體開始猶如一間皸裂的瓷器一般，不斷向外迸濺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一種寂滅死亡的氣息，徐徐自沈方泉的體內滌蕩開來，令得其整個人的氣息都開始不穩。
自爆皇道龍氣種子產生的能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無人可以知曉…
但至少，絕對不是眼下沈方泉區區一階陰陽元府境凡人之軀可以承受住的！
更何況林皓給予的皇道龍氣種子，早已經與沈方泉整個人融為一體，血脈相連。
如今他自爆皇道龍氣種子，無疑等同于自爆自身！
即便是他的這幅肉體，可以承受的住皇道龍氣種子自爆所產生的恐怖力量，最終在體內皇道龍氣散盡之后，同樣也只能一命嗚呼。
從他選擇自爆皇道龍氣種子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最終會落得隕落的下場。
應該說，他從一開始，便是抱著必死之心來到的這里！
轟——
“哈哈哈…”
“這便是傳聞中，那個大名鼎鼎的華夏天庭軍神沈方泉嗎？”
“這便是傳聞中，那個大名鼎鼎的華夏天庭軍神沈方泉嗎？”
局面盡占優勢的雷神，再度忍不住放肆地大笑了出來，周天魔威滔天，恍如魔王臨塵，不可一世。
每一拳的落下，都伴隨著沈方泉每一次的吐血暴退。
肉眼可見之間，沈方泉已經化為了一個血人一般，身上猶如瓷器皸裂一般的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鮮血染紅了那一襲青衣，眼前的視線開始逐漸的模糊。
激戰中的沈方泉眉頭悄然一皺，自知眼下自己的身體狀態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旋即不禁發自靈魂深處輕輕嘆息一聲。
“終究…還是非人力所能敵么…”
是非曲轉，費勁心機，最終卻依舊扭轉不了命運的輪盤，任誰都會感到一種由衷的不甘與失望吧。
這一幕，與當初三生石前，林皓飽含無力與憤怒，一劍斬碎三生石，何其地相似。
這一刻，視野愈發模糊之中，他通過體內同本溯源的皇道龍氣，耳旁冥冥之中仿佛聽到了林皓那道對于命運不公的憤怒咆哮。
沈方泉一雙蒼老的眼眸里，忽然迸發出一縷犀利的亮光，霎那間再度清澈明通。
下一秒，一柄三尺青鋒直接入手。
剎那間，伴隨著長劍入手，沈方泉整個人的氣息都發生了某種質的改變。
看著手中的三尺青鋒，沈方泉如同像是在看著自己的今生。
“我這一生，不敬神，不禮佛，不拜仙，不為君王，只為蒼生！”
“神靈不仁，便是我之仇寇。”
“天地不仁，便是我之罪淵！”
沈方泉整個人一生的信念仿佛在此刻凝聚，眸光愈發犀利，身上衰敗的氣息，又再一次的重回巔峰！
一股無形的波動自沈方泉體內悄然迸發而出，劍意！
那竟是就連林皓都夢寐以求，苦苦都還未尋到門路的極道“意境”氣息！
誰也沒有看清楚，沈方泉究竟是如何出的劍…
但是當那一劍落下之后，沈方泉整個人的頭發瞬間雪白一片，渾身上下的所有肌膚頓時全部干枯了下去，整個人恍如一瞬間蒼老了數十歲！
像是伴隨著那一劍的斬出，他所有的生命力都全部匯聚在了那一劍上。
一劍斬下。
劍光煌煌，時間和空間在此刻仿佛凝固，世上從未有過如此煊赫的劍氣，因為在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掌控極境劍意的劍客，匯諸著自身全部生命力，凝聚著畢生所有信念，所爆發出的終極信仰一劍！
望著那道在瞳孔中轉瞬已至眼前的煌煌劍光，雷神瞳孔驟然一縮，恐懼在心底里猛然炸開。
在那一劍之下，他真正感受到了一種死亡的氣息。
雷神喉嚨里發出一道類似野獸的吼聲，所有底牌在這一刻全部瘋狂掀開，一道古老玄奧的血脈圖騰浮現在額頭之上，整個人的氣息猛然暴漲，再度恢復至巔峰狀態。
如粘稠墨汁一般的漆黑靈力瘋狂爆涌而出，匯聚在身體前方，只為能夠擋下天地中的那煌煌一劍！
轟！！
劍光轉瞬而至，以雷霆萬鈞之勢，重重劈斬在了雷神的魔軀之上。
霎時間，汪洋中驟然掀起數百丈高的海嘯，整個岐山島徹底坍塌，山崩，海嘯 這一劍之威，直接將山川夷為平地，將大地化作澤國。
煌煌劍光轟然崩潰，化作一道道純粹的極光，將天空渲染的繽紛瑰麗。
肉眼可見間，數名脫身趕來支援的聯軍洞玄境強者，幾乎皆是被那一股橫掃此方天地的氣浪所撞中，宛如風中殘葉，身軀迅速破敗。
“老師，你一定能夠活下來…”
岐山島深處正在全速奔跑的年輕男子，回過頭看了一眼天地中那股毀天滅地的余波，雙目通紅，面目扭曲。
天地中，沈方泉的身體猶如一只枯敗的落葉，搖搖欲墜從天空中墜下，手中的三尺青鋒也不知跌落至了何處。
而另一側的雷神模樣更為凄慘，半只手臂已經不知所蹤，整個左臂處空蕩蕩的，一層層如附骨之疽一般的皇道龍氣，不斷地腐蝕剝奪著他身上黝黑的靈力，整個人的氣息已經虛弱到一種極致！
恐怕此時此刻，就算是亂做一名陰陽元府境強者前來，也能夠輕而易舉將其斬殺。
“咳咳咳…”
”該死該死！你們全都該死！！”
轟！轟！轟！
斷臂之痛下，雷神整個人恍如像是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恐怖的靈力氣浪，不斷地從其體內爆涌而出，在天地中掀起一陣陣可怖的罡風。
一而再再而三被他眼中的這些螻蟻接連重創，已經使得他徹底淪為了一頭只知殺戮的野獸。
他不顧一切的沖上前，將已經耗盡所有生命精氣的沈方泉握住脖子提了起來，體內漆黑粘稠的魔力，不斷地一層層覆蓋在沈方泉的身體上。
直接殺了面前的沈方泉，已經不足以傾斜出他內心的怒火，他要用自身的靈力，一點一點地將面前的沈方泉徹底挫骨揚灰！
“為什么？”
雷神一雙暴虐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面前的沈方泉，渾身上下的殺意恍如化為了一種實質，握著沈方泉脖子的大手不斷咯吱咯吱用力。
他很想問一句，這到底是為什么？
為什么他們這些螻蟻，為了區區一個皓尊，一個個竟是甘愿前赴后繼，不惜以自爆為代價，也要為那個家伙送死？
這到底是為什么？
為什么？
沈方泉喃喃道，一段塵封的記憶，悄然沖破了記憶的枷鎖。
曾幾何時，他還是一位以夢為馬，不負韶華的青衫書生。
曾幾何時，他曾還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地妄圖想著，用自己的畢生所學，造福黎明蒼生，改變這個世界。
然而，直到有一天，一場無情的戰火，卻是直接生生擊破他這種堪稱童話一般的幻想。
他所在的那個故土國度，被敵國大軍鐵騎屠君滅國！
敵軍三日一屠，老弱婦孺一個不留，一個個黎民百姓，像低賤的草芥被屠戮。
千里無人煙，枯骨埋山野。
比兇獸的獸潮暴亂，更加的兇殘、更加的暴戾。
時至今日，那場滅國大戰，依舊是當年親身經歷過的老人心中，不可磨滅的一場陰影。
他永遠無法忘記。
永遠無法忘記，他的父親，她的小妹，以及她那剛剛過門的妻子，就在他眼睜睜的注視下，永遠靜靜倒在了血泊之中的那一幕。
他顫抖著那一雙握筆的手，試圖想要阻止這一切，可暮然卻是發現，他自己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百無一用是書生！
他只可恨。
恨自己的一雙手為什么只能執起筆，恨自己的一雙手為什么舉不起刀。
從那時起，天地中從此消失了一名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青衫書生。
多出的，則是一名高居廟堂之上，投筆從戎的一代大儒。
人一輩子，只為兩種東西而活，一種是自己，一種是信念。
前者是小家，后者是國家，是黎民蒼生。
我這一生，又為什么？
他腦海里閃過的，是曾幾何時那場屠君滅國大戰中，那一個個倒下的百姓，如同草芥；是自己在京城奔走，求助無門的蕭索背影；是父親小妹妻子倒在血泊之中，無法閉上的眼睛。
是站在天地血流漂杵之中，一位位舉目無親，渴求保衛家園，擊退敵軍的匹夫士卒。
他沉默不語，轉頭，看了一眼遠處戰場，拼殺中的華夏天庭士卒。
這些死于貪狼關戰役的將士，以及那些死于山海關戰役的老卒，他們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東西，為之馬革裹尸的東西，歸根結底不還也是為了四個字——為國為民。
我沈方泉今日帶著他們來送死，為的，不也是這四個字 至于要說為什么…
沈方泉眸光一陣失神，仿佛透過重重時光長河的埋葬，再度回到了四年前，那個窗明幾凈的城主府大堂之上。
再度聽到了那道令人振聾發聵的少年睥睨桀驁威嚴聲音。
“我華夏，我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地，不稱臣，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軍卒葬沙場，女兒殉江山！”
“朕！今日特頒此喻，四方胡虜，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國，滅其種，絕其苗裔！”
“內外諸夷，凡敢稱兵者，皆斬！”
呵呵…
吾皇，臣只怕是無法再親眼見到，你所畫的日后華夏天庭四夷臣服的盛世藍圖了。
沈方泉眷戀似的看著面前的虛空，內心之中溫和一笑喃喃道。
“為什么…”
當一切思緒變的支離破碎，他看著面前殺意猶如實質一般的雷神，臉上始終掛著一抹溫和的笑容，瞳孔游離地輕聲自言自語道。
像是在回答面前雷神的疑問，又像是在給自己的一生，做著最后的蓋棺定論。
“因為我沈方泉這一生，不敬神，不禮佛，不拜仙，不為君王，只為蒼生！”
“神靈不仁，便是我之仇寇。”
“天地不仁，便是我之罪淵！”
“四方胡虜，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國，滅其種，絕其苗裔！”
“內外諸夷，凡敢稱兵者，皆斬！”
話音方落，沈方泉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抬起手指，在面前雷神不可思議的注視，輕輕將全身所有殘余的皇道龍氣力量凝聚成一枚種子，然后一掌輕飄飄拍進了近在咫尺的雷神胸膛之上。
做完這最后的一切后，他心滿意足的仰天緩緩倒在了地上。
倒地偏側的一雙眸光之中，似乎到了最后那一刻，還殘留著一份難言異樣得欣喜之意。
在那里，天地盡頭…
一道如大日親臨一般舉世霸道睥睨一切的偉岸身影，似乎正在向著這里極速暴掠而來。
人還未到，一道宛如河師東吼一般，蘊藏無盡暴虐殺意的年輕冰冷咆哮之聲，便是猶如滾滾悶雷一般，已經陡然響徹整個天地！
轟隆！！！
“雷神——”
“你他媽的找死！！！”
“臣，沈方泉，恭迎吾皇陛下…”
聽著那道無比熟悉的年輕聲音，在眼前盡數被黑暗淹沒之際，最后一道彌留之中的意識，悄然在那一襲絕世青衣的腦海中劃過。
他閉上眼睛，再也沒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