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嗎?”昏暗、陰冷的房間中,梅麗愕然地望著鏡中的人影,只覺那是此生從未見過的美麗。
即便是黛西,也無法匹敵半分。
她下意識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然后才注意到身上華麗的晚禮服、腳上閃爍光澤的鞋子,她呆愣楞地,不敢相信。
只覺身在夢中,用力掐了下大腿,感受著真實的疼痛,她怔神了幾秒,豁然扭頭,看向桌上那只靜靜燃燒的蠟燭。
眼神中,先是驚恐,又是迷戀。
“這…難道是傳說故事里的奇物?”在這個真實擁有超凡力量的世界里,類似底層人意外獲得古代奇物的故事并不罕見。
只是,梅麗以往只以為那是故事中的幻想,卻不曾想,自己竟也有這樣的幸運。
“對了,安德伯爵府上的慈善晚宴…”她心中驀地想起清晨刻薄女仆對她透露的信息,然后,一個大膽的想法不可遏制地浮現了出來。
她的臉上頓時一陣猶豫,但在她起身,嘗試模仿著黛西,提著裙擺,笨拙地在全身鏡前轉了一圈后,那點猶豫驟然煙消云散:
“或許,我也可以進去…聽說,慈善晚會是半公開的,有很多人參加,多我一個,應該不會被發現…”
鏡子前,梅麗低聲自語,卻更像是在為自己尋找理由。
念頭打定,她當即看向祈愿蠟燭,再度雙手合十:“我許愿,有一輛馬車在街口等我,供我乘坐。”
一道淡淡的光圈蕩開,旋即,梅麗小心地吹滅了蠟燭,將這燭臺與一盒火柴藏在身上。
推開門,做賊一樣避開了店里的人,從偏僻的后門溜了出去,并一路奔跑到街角。
在那里,果然有一輛嶄新的四輪馬車停靠于此。
一名車夫正翹首以盼,看到她的到來,恭敬地拉開車門:“梅麗小姐,請。”
真的!
這一切是真的!
梅麗雙手攥緊,咬著嘴唇,絕美的臉龐上是難以抑制的激動,數次深呼吸才勉強平靜下來。
“…好。”看了眼那名車夫,她虛提裙擺,模仿著看過的貴族小姐的步伐,舉止優雅地登上了車廂。
動作略顯僵硬,但舉止竟也像模像樣——她以前偷偷練習過。
“請問您要去哪?”車夫問。
坐在柔軟的車廂內,梅麗戴著絲綢手套的雙手疊在身前,定了定神,說:
“去安德伯爵府邸,我要參加一場宴會。”
“是。”
很快的,馬車便沿著夜晚的街道奔行起來,不快不慢,極為平穩。
此刻入夜不久,大街上,還有不少行人、車馬,梅麗掀開車窗,興奮而新奇地看著飛快掠過的街道。
很快的,馬車離開了這片城區,駛向北區,周圍的建筑也肉眼可見地“富貴”起來。
當馬車終于在安德伯爵府邸外停下,并由那名車夫拉開了車門,梅麗忽然一陣緊張,不安。
尤其是望著外面停靠的密密麻麻的車輛,遠處占地極廣的花園別墅,以及那燈火通明建筑門口進進出出的先生與女士,更是生出了一種逃走的沖動。
“你可以的…”默默為自己鼓勁,梅麗略有些顫抖的走下車。
伯爵府邸是一片高大而充滿了設計感的建筑,外表純白,如同宮殿一般,外圍是以鐵欄桿隔開的巨大花園。
饒是深秋,亦是花團錦簇,院中寬闊的路面兩側是浮雕的花壇,中心噴泉吐出蒙蒙的水霧。
門口,雖有煤氣路燈照明,但仍顯得有些昏暗,當梅麗隨著人流緩緩走向敞開的鏤空大門,忽然被一名仆人攔下:
“尊敬的客人,請出示您的請柬。”
請柬!
梅麗愣了下,露出懊惱的神情。
她忘記許愿請柬了!
“我…我忘在家里了。”她慌亂地回答道。
“這樣么…您是哪家的小姐?”那名仆人雖驚訝于她的美麗,卻還是盡職盡責地詢問,尤其在發現梅麗只帶了一名車夫后,更是眼露狐疑。
“我…我是…”梅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而就在這一刻,忽然,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盤問一位美麗的小姐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梅麗轉頭,便看到了一個身材筆挺,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微笑著走了過來。
“少爺…”那名仆人趕忙行禮。
梅麗恍然,是安德伯爵的公子么。
“我替他的失禮向您致歉,請隨我進來吧。”年輕人頗有紳士風度地道,旋即抬手,引著梅麗進入大門。
“我…忘記了請柬,沒關系嗎?”梅麗有些緊張地問。
看到她那精致臉孔上的憂慮,那如受驚的小鹿般的眼眸,這位伯爵次子呼吸微緊,只覺怦然心動,當即道:
“無須介意,還請允許我為您引路。”
說著,更是當先走在了前頭。
看著對方的寬厚的背影,梅麗眨了眨眼,提著裙子的手又攥緊了些,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穿過花園,路過噴泉,兩人進入了明亮的宴會大廳。
此刻,大廳中已有了不少人影,一位位貴族或者商人的,精心打扮的女兒在飄蕩著悠揚的樂曲中踱步,如同一朵朵嬌嫩的花蕊。
然而,當梅麗踏入大廳,暴露于眾人視野中,整個宴會廳都為之失色。
對于梅麗而言,今晚真的是此生從未有過的體驗,就連夢中都沒有夢到過。
她的美貌壓下了所有人,成了整個晚宴的焦點,包括那位黛西小姐,也被冷落在宴會廳的角落,而那位仿佛牧羊犬般的,高大英俊的伯爵次子更是寸步不離,用盡各種方式,向她傾吐愛意。
陷入狂熱中的年輕貴族本能地忽略了梅麗身上的疑點,梅麗的笨拙落在他眼中便成了可愛,在談及她的身份時候的遲疑,顧左右而言他則成了“少女的羞澀”…
在對方無微不至的呵護下,梅麗也從起初的局促、緊張,慢慢的,神情自如了起來,長桌上精美的食物也令她大飽口福。
到最后,更是接受了伯爵次子的邀請,于音樂聲中,跳起了舞蹈…這一切的一切都吸引著她,一直到深夜,晚宴結束,才依依不舍地踏上了返程的馬車。
并用編織的謊言安撫住了陷入迷思的伯爵次子。
“咕嚕咕嚕…”
當耳畔再次回響起馬車碾壓路面的聲響,周圍的喧鬧與繁華散去。
梅麗臉上帶著醉人的紅暈,靠在柔軟的車廂中,熟練的模仿著貴族小姐,按了下昏沉的額頭,沉沉睡去。
“咚…咚…”
不知過了多久,當梅麗被遠處教堂的鐘聲喚醒,她才發現,馬車正停在洗衣店附近的小巷口。
車窗外,仍是暗沉的夜,然而那鐘聲卻清楚明白地告訴她,黑夜即將過去。
回憶著昨晚的經歷,她心中翻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忽然,東方第一縷陽光撕破了黑暗。
與此同時,梅麗身上的禮服重新化為了破舊的衣衫,腳上的水晶鞋也恢復了原樣,就連豐腴的身材,也恢復了干癟。
“你是誰?為什么在我的車上?”耳畔,響起車夫疑惑而憤怒的聲音,緊接著,車門打開,她便被拖了出去,“該死的,你是怎么偷偷溜上來的?滾下去,別弄臟了車廂!”
呆呆傻傻站在巷子口的梅麗瞪大了眼睛,看著飛快離去的馬車,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愣了好一陣,她才慌亂地從口袋里翻找出了那半截蠟燭,以及一枚戒指——這是昨晚那名伯爵次子送給她的禮物。
然后,她記起了紙條上的內容:
“天亮之時,愿望失效。”
“是這樣的嗎…魔法只能持續一個晚上?”梅麗醒悟,先是有些失望,旋即,目光又明亮了起來。
如果是許愿的話…只維持一個晚上也完全不是問題。
她完全可以許愿獲得大筆金錢,然后存在銀行中,變成存單。
恩,保險起見,每次都存少量,這樣,即便天亮以后,錢幣消失,但銀行的存單應該還在。
就像手里這枚戒指還在一樣。
當然,這只是最簡單的方法,只要仔細籌劃,完全可以在不嚴重犯法的情況下,迅速地富裕起來。
“感謝神靈。”梅麗迅速收起了祈愿蠟燭,旋即懷著復雜的心情重新返回了洗衣店。
周二的工作就少了許多,可梅麗卻愈發心不在焉。
工作的時候被斯林太太罵了幾句,竟也大著膽子懟了回去,氣的對方插著腰,翻來覆去喊著“反了反了”…并聲稱要扣掉她半個月的薪水。
最后在其他女工的勸解下才扭頭離開。
梅麗對此只是報以冷笑,并暗暗謀劃今晚的愿望,不過中午的時候,一個意外的消息令她陷入了不安。
“據說今天警察找上了安德伯爵的家,說是要調查什么,就連昨晚參加慈善晚會的那些賓客,也一一造訪。”
“還有這樣的事?發生了什么?”
“不清楚,聽說是和最近王國里在查的所謂邪教、黑魔法有關。”
午休的時候,聽著其他女工們討論的內容,梅麗的神情驟然緊張了起來。
邪教…黑魔法?
這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了“祈愿蠟燭”,卻又飛快搖頭:
“不,不可能的,我已經使用了它,卻沒有遭受任何詛咒,也沒有什么黑魔法師找上來…恩,警察肯定只是在例行公事,肯定是這樣!”
進行著自我暗示,很快的,一天的工作結束,又到了傍晚時分。
結束工作的梅麗從洗衣店走出,然后拿著攢下的錢破天荒地叫了一輛馬車:
“去東區。”
她說。
語氣堅定。
她已經決定好了今夜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