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高中校園。
圓月高掛在半空,回寢的人潮漸漸稀疏,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學生,還在不斷從教學樓里走出來。
高一三班的位置位于教學樓一樓最東面,旁邊就是一道柏油小路,大家大多都從中間的大路走,所以這邊見不著幾個人影。
月色透過樹杈落在教室外的樓道上,打在楊毅國的背上,在地面落下一道剪影。
他這會兒正端著相機,幫自己的學生記錄下此刻的珍貴記憶。
幾十平大小的教室,擺放了大概四十多張桌椅,按照兩列一組排列,兩邊的過道稍寬,最中間的過道較窄。
此時此刻,四十多張桌子上,沒有凌亂或整齊的課本,也沒有余留的紙筆,只有一個個明亮的小蠟燭,圍成一個個愛心的形狀,默默燃燒。
這是可愛的學弟學妹臨下課時,專門準備的。
只有第二組第四排的兩個位置,桌子上沒有蠟燭,空在那里十分顯眼。
陳聞輕柔的按住姜秋以的肩膀,在她身后輕推著向前,同她一道走進過道,來到這兩個位置旁邊。
“還記得吧?”陳聞指了指這兩個位置。
“嗯!”姜秋以用力點點頭,看著這兩個陌生又熟悉的位置,使勁眨著眼睛,嘴唇抿得緊緊的。
當初高中時他倆坐同桌的時候,就是在這個位置上。
她坐靠里的位子,陳聞就在過道上當門神。
另一邊中間的過道也能走人,但姜秋以每次都不從那兒走,非要陳聞起身讓開,從陳聞這邊出去。
有時候陳聞懶得起身,她便開心的笑起來,直接抬起長腿,從他大腿上跨過,不放過一點欺負他的機會。
姜秋以腦海里回想起這些,嘴角便不自覺的翹起,乖乖走到里面那個位子坐下。
在旁邊的座位落座,陳聞伸手牽過姜秋以的小手,放在桌面上,心臟跳的厲害,只能摩挲著她光滑白皙的小手緩解一下緊張。
兩個人在蠟燭的燭光下對視了一眼,又側過頭避開彼此的視線。
穿著藍白校服,又坐在當初的教室里,仿佛像是穿越了時空,又像是兩個時空出現了交疊,像夢幻一般,很不真實。
“不是說…普婚姻法嗎?”姜秋以被他捏著小手,明明早都習慣了肢體接觸,眼下卻忍不住小臉通紅,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剛在一起時的樣子。
“嗯。”陳聞另一只手伸進抽屜里,摸出了教室投影儀的遙控器,白色幕布從黑板上方緩緩落下。
陳聞走上講臺,把隨身攜帶的U盤插進去,把早就準備好的視頻點開。
等他重新回到座位,牽住姜秋以的小手時,視頻已經播完了片頭,兩個人的影像出現在上面。
“你作弊。”姜秋以小聲說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熒幕,嘴上卻不饒人,“都是我玩剩下的。”
陳聞笑了笑,跟她一起看視頻。
背景音樂是姜秋以自己唱的歌,都是在直播間里唱過的歌曲,陳聞都偷偷保存了下來。
視頻則是兩人一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
剛在一起時,姜秋以cos莉茲貝特和莉法,在他面前展示;
姜秋以給他下面,還每次都只下一碗;
制作闡釋者,視頻大受好評,兩個人吃大餐慶祝的合照;
林萌來滬市請客吃飯,陳聞被迫下載王者和她們開黑,六一兒童節,那是陳聞第一次送姜秋以禮物;
大三結束,兩人坐高鐵回家,準備拍攝老媽反應視頻,結果被反殺;
七月七日陳聞生日,姜秋以精心準備,兩個人第一次接吻;
魔鬼舅媽系列一連三期,姜秋以捧著手機在他懷里看視頻反饋,笑得很開心;
七月十三號,兩人談戀愛后,兩家人第一次聚餐吃飯;
暑假回到滬市,姜秋以換上盛裝,在學校的鋼琴匯演上綻放;
月末,cos成黑崎一護和井上織姬去參加漫展;
八月份,家里來了新成員有種,兩人為此專門花了好幾天制作貓咪臥室;
七夕節,陳聞準備已久的漢服禮物,親手為姜秋以更衣、拍照;
國慶節,兩人去廈門旅游,陳聞為他精心準備了生日驚喜;
再到后來姜秋以傷了膝蓋,養好后迎來了圣誕節,然后是元旦跨年,B站百大頒獎典禮…
在鄉下老家過完年后,一直到現在,時間仿佛一下子加速了似的,眨眼就到了此刻。
整整半個小時的視頻,兩個人一言不發的看完。
一年的時間很短,但又很長。
仿佛是一眨眼,但不知不覺就經歷了這么多。
平日里似乎不曾察覺,等再回首仔細凝望的時候,才發現兩個人已經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
陳聞依舊牽著姜秋以的小手,就放在兩張桌子的交界處。
在課堂上如此大膽,門口還有楊老師在錄像,昏暗的教室里,這種感覺竟然還有一些刺激。
但陳聞發現,姜秋以的小手似是在一顫一顫的。
扭頭看過去,才見她眼角已經淌下淚水,像是泄了洪的大壩似的,止都止不住。
“別看…”姜秋以扭過頭去,肩膀時不時抽一下,小嘴抿得緊緊的,一張嘴就有點憋不住了,眼淚嘩嘩的往下淌。
“別哭啊…”陳聞完全沒想到會這樣,只是看了個視頻,竟然就已經感動成這樣了嗎?
他伸手把姜秋以摟進懷里,另一只手摸上她白嫩的臉頰,“不哭了不哭了。”
“我、我就是沒忍住…”姜秋以梨花帶雨的抽噎著,小手還不忘打他,只是力道跟沒有似的,“都怪你!”
“嗯嗯,我的錯。”
“你就是故意的。”姜秋以把小臉在他掌心蹭蹭,眼淚都蹭到了他手心里,小嘴還嘟著,“就剪個視頻…你生日那會兒我就干過了,就知道抄作業…”
“嗯,不哭了?”陳聞兩只手捧起她紅潤的小臉,眼角上還掛著淚珠,被陳聞的大拇指拭去。
姜秋以心虛的避開視線,嘴巴還倔,“我沒哭。”
陳聞笑起來,松開了一只手,偷偷伸進了抽屜里,腦袋卻貼近她,和她的額頭碰在一起,讓她不能回避,“姜老師,這是陳同學一年期的作業。”
“現在看完了。”
“請問,我可以畢業了嗎?”
陳聞黑白分明的眼眸,在燭光的映襯下,仿佛帶有魔力。
姜秋以跟他對視著,呼吸都急促起來,小手緊張的攥在胸前,心跳砰砰砰的像是在打鼓。
整個人的目光都被陳聞的眼眸吸引進去,像是跌入了柔情蜜意的旋渦,讓她說不出話來。
而當陳聞把腦袋收回來,將手里的東西抬高時,姜秋以頓時愣了一下,心跳都漏了一拍,眼神直勾勾的盯住他手里的婚戒盒。
婚戒盒被緩緩打開。
一枚黃金戒指安安靜靜的躺在里面。
“秋秋,你愿意嫁給我嗎?”
陳聞鄭重問道,聲線輕微的顫抖,把掀開的婚戒盒遞到姜秋以面前。
眼淚又止不住的留下來,姜秋以想都沒想,捂著小嘴用力點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但伸出的左手,已經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意。
“你說要拒絕三次的。”
“你敢?!”姜秋以急了,淚水一下子止住,氣的拿大眼睛瞪他,兩只腳在地面上急切的踩,迫不及待的催促他,“快給我戴上!”
“不后悔?”
“別廢話!”
“那就是同意了?”
“是不是想打架?!”
姜秋以踹了他一腳,氣得咬牙,恨不得自己把戒指搶過來戴上。
陳聞笑了笑,感覺兩個人的緊張都緩解了不少,低頭把黃金戒指取了出來,將婚戒盒收好,然后便牽過姜秋以的左手。
“這是我自己做的,不嫌棄吧?”陳聞握著她的小手,將她修長纖細的無名指挑出來,手里的黃金戒指已經對準了她的指頭。
“戴上再說話!”
“那我戴了。”
“快點!”
精致的黃金戒指被陳聞捏在指間,對準了姜秋以的無名指,緩緩前移,套住了姜秋以的指尖。
冰涼的觸感順著無名指的肌膚,一路從手臂到肩膀,順著神經脈絡,傳遞到姜秋以大腦。
但她的心里卻是火熱的,一如周圍依舊燃燒著的蠟燭。
連黃金戒指都被她的情感感化,漸漸的不再冰冷,變得溫潤貼合。
戒指最終來到無名指的根部,與它纏連在一起,倒映著燭光、月色和戀人眼里的柔光。
“好了。”
陳聞看著她無名指上的黃金戒指,莫名的松了一口氣,旋即就是一股不真實感涌上心頭,感覺一切都恍恍惚惚的。
姜秋以跟他是一樣的感覺,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目光緊緊盯著上面的戒指,仿佛生怕一不留神,這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你剛才向我求婚了?”
“嗯。”
“這是你幫我戴上的戒指?”
“嗯。”
“那我就是你的未婚妻了?”
“嗯。”
姜秋以一遍一遍的確認,淚水重新淌了下來,眼里的戒指都變得模糊起來。
“別哭了。”
“我高興!要你管!”
說完,姜秋以徹底忍不住了,嗚嗚嗚的大哭起來,一把抱住了陳聞,大把的眼淚擦在他肩膀上,身子一顫一顫的在抽噎。
楊毅國端著相機忠實的記錄,嘴角早就不知不覺咧開來,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孩子,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高興。
結果他還沒高興多久呢,就見里頭兩個人小嘴叭叭的親上了,他臉色頓時僵住,有點進退兩難。
這…這也要拍?
陳聞之前也沒說清楚啊…
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大概是想起來門口還有人等著,陳聞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怎么了?”姜秋以眼神迷離,眼角含珠,眼里只有陳聞一個人。
“楊老師還在門口。”陳聞在她耳邊悄聲道,“等去了酒店再繼續。”
姜秋以小臉一紅,往門口瞅了一眼,才發現楊老師還端著相機,頓時感覺無地自容,推了一把陳聞,扭過身子不看他了。
“還得收拾呢。”陳聞起身,指了指周圍的蠟燭,“這些都得收起來。”
“你們好了?”楊毅國見陳聞起身要收拾蠟燭,終于松了口氣,拿著相機走進來問道。
“嗯,今天麻煩楊老師了。”陳聞誠懇說道。
楊毅國笑呵呵擺手,繞到姜秋以那邊瞅了兩眼,好奇道:“戒指呢?老師看看?”
剛被求婚完畢,就要面對高中時候的班主任,身上還穿著校服,姜秋以總覺得怪怪的,還有點羞赧,扭扭捏捏伸出手來,把左手無名指的黃金戒指展示出來。
“黃金的啊?”
“對,這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楊毅國吃了一驚,湊近看看。
黃金戒指上,外圍一圈都是漂亮的鐫刻紋路,如果摘下來往內圈看的話,還能看到姜秋以和陳聞兩人的名字。
“好得很,好得很。”楊毅國替他倆高興,笑得很開心,“結婚的時候可得叫上我。”
“肯定的。”
姜秋以跟著起身,三個人便把教室里的蠟燭都吹熄收好,裝進袋子里。
給教室拾掇了一下,從里頭出來,楊毅國關上門,呼出一口氣。
“我還得回辦公室收拾一下,你倆先回去吧。”
“嗯,楊老師再見。”
“楊老師再見”
“去吧去吧。”
抱著裝有粉絲信封的紙箱,姜秋以跟在陳聞身邊,走兩步就撞他一下,心情雀躍。
如果說先前的心情就像是飄在天空一樣不真實,那到了現在,戒指明明白白戴在手上,整個人便徹底踏實了下來。
不是做夢。
“瞞著我多久了?”
“過年那會兒就開始準備了吧。”
“這么久?”
“只是跟楊老師提了一下,后面的準備都是四五月弄的。”
“那戒指呢?”
“我不是在做黃金面具嗎?”
“好哇!所以我的戒指是邊角料做的?!”姜秋以頓住腳步,生氣了。
陳聞哭笑不得,一只手把紙箱拿進懷里,另一只手就牽過她的小手:“你說反了,黃金面具才是邊角料順手做的。”
“哼!”
兩個人走上,陳聞把紙箱放后備箱,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
下一刻,一個柔軟的身子便從旁邊鉆了過來,迫不及待的送上香吻。
幾分鐘后。
“先去酒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