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鎮。
此地距離武當山不遠,因位于堰江江口,因而得名。
這是一座小鎮。
整座小鎮不過數百戶,千余人。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鎮子里的絕大多數人,都靠捕魚為生。
長街不平,盡是黃土。
一陣疾風吹過,漫天煙塵飛揚,更有濃濃的魚腥味撲面而來。
醫館藥鋪只有一處。
鐵匠鋪,自然也只有一家。
“當…當…”
手臂筋肉高鼓的鐵匠,正自賣力捶打著一件兵器,面上的汗珠還未落下,就被高溫蒸發。
不遠處,酒館內的說書先生正自拼命吆喝,想盡可能的招攬顧客。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久治生亂,亂極生治,如此周而復始。”
“時也、命也、數也、運也!”
這一陣開場白,他說的極為嫻熟,只不過已經難以吸引此地百姓。
好在武當山最近有大事發生,連帶著這里也出現不少江湖中人。
倒是有幾位閑客圍了上去。
江湖俠士大多豪爽,說書先生當即精神一震,越發賣弄起自己的口才。
“呲…”
燒紅的鐵片放入冷水,當即激起濃濃白煙,冷水也轉瞬沸騰。
片刻后。
鐵匠撈出鐵片,隨便打磨了兩下,就拋給面前一位相貌清秀的年輕人。
“刀好了!”
“誠惠,二兩銀子。”
眼前的東西,說是刀,倒不如說是一塊經過簡單捶打的鐵塊。
刀柄是兩塊木頭,上有麻繩緊縛,一個略有弧度的鐵片就是刀身。
至于刀刃…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把它當做刀刃!
“二兩?”
郭凡輕撫刀身,更是屈指一彈刀背:“貴了,說好的是一兩銀子。”
“你…”
鐵匠雙眼死死盯著他手上的動作,咽喉滾了滾,才尷尬一笑。
“對,一兩,一兩銀子!”
“您看我這記性,什么都記不住,客官別見怪,說好一兩就一兩!”
這刀雖然過了冷水,但內里火氣未去,這得什么皮膚才能扛得住?
反正鐵匠自己是不敢用手去碰的!
“這是刀?”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即使不用回頭,也能聽得出她話中的不屑。
“這也算刀的話,那你這墻上掛著的殺豬刀豈不是成了神兵利器?”
“小姑娘,話不能這么說。”
鐵匠面色一變。
但看來人衣衫華貴,腰懸寶劍劍鞘上甚至有明珠點綴,顯然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當下道:“這位客官趕著急要,如果給我幾天功夫,肯定是把好刀!”
“幾天出一把好刀?”
來人輕笑:“這話,我們斷劍山莊都不敢說。”
“呃…”
鐵匠面色一僵。
他顯然不知道在江湖上鼎鼎大名,以鍛造兵器名傳一方的斷劍山莊。
但卻能聽出這是個了不得的地方。
“師妹。”
一男子開口:“跟一個鐵匠有什么好爭的,不過是一件廢鐵而已。”
說話的一男一女,就來自斷劍山莊。
女子崔鶯,斷劍山莊莊主的幼女,相貌秀眉,此番還是首次出來行走江湖。
男子趙杰,崔鶯的師兄。
他以一手七絕斷劍出道,行走江湖多年,在年輕一輩也算小有成就。
“不然。”
旁邊,一位正自飲茶的中年文士好似聽到幾人的談話,起身站起。
“刀,也要看在誰的手里。”
“在有的人手中,寶兵也是廢鐵,但在另外一人的手中,廢鐵卻也可能是寶刀。”
說著,朝郭凡拱手。
“抱拳,來晚了。”
“無妨。”
郭凡轉過身,落在文士身上,眼神微微一動:“不錯,果真不錯!”
“多謝夸獎!”
周君房面露笑意,隨即從懷里取出一本書冊遞了過來。
“幸不辱命,完成了。”
“哦!”
郭凡伸手接過,隨手翻開,里面是一幅幅圖畫,并些許文字。
易經洗髓功!
這是周君房給起的名字。
而他,也因此功進階先天,成為江湖上頂尖高手之一。
“了不起!”
郭凡翻看過后,眼神也再次發生變化,贊嘆聲更是真心實意。
“你們認識?”
一旁的崔鶯見兩人表情古怪,當即探頭看來:“這里面是什么?”
“師妹。”
趙杰急忙一拉崔鶯,同時伸手遮住她的雙眼,朝兩人歉意點頭。
“抱歉,我師妹初出師門,不太懂江湖規矩,兩位見諒、見諒。”
“呵…”
郭凡笑了一聲,把書冊還給周君房。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里?”
“川蜀道。”
周君房知道郭凡有過目不忘之能,當下收起書冊,朝遠方回看。
“早就聽說那里風景不錯,更是王…先生的故居,想來人杰地靈。”
“川蜀道確實不錯。”
郭凡點頭:“尤其是平湖附近所在,更是風景絕佳,只可惜…”
“無需遺憾。”
周君房面露肅容:“先生此行定然無恙,平湖之景,隨時靜候。”
“嗯。”
郭凡側身,自身上取了一兩銀子放于鐵匠臺,并把刀系在腰間。
刀無鞘。
這種刀,大概也無需配鞘。
知曉對方心意已定,周君房也長吐一聲,抱拳拱手:“江湖路遠,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郭凡輕拍長刀,面上失笑:“也許吧!”
“您…”
周君房面色微變。
“不必擔心。”
郭凡自然知曉他心中想法,當即搖頭開口:“我只是應該走了而已。”
“那,保重!”
“保重!”
兩人拱手,彼此別過。
“那個…”
崔鶯看著郭凡邁步離去的背影,輕咬下嘴唇,急忙跟了上來。
“兄臺,你應該也是去武當山的吧?我們也是,不如同行如何?”
“師妹!”
趙杰面上一急。
“不是說好了不去武當山嗎,咱們在這附近轉轉就行,那里太危險!”
“你忘了,當初就是因為你答應不去武當山,我才答應帶著你出來的。”
“哪里危險了?”
崔鶯一臉不屑:“全天下的高手齊聚武當,那鎮武侯再強又能如何?”
“是鎮武王。”
趙杰指出她話中的漏洞。
“鎮武王!”
崔鶯點頭,隨即翻了翻白眼:“鎮武王又如何?他也只是一個人,渾身上下能有幾根釘?”
“這么多武林高手撲上來,他武功再高,也會被眨眼剁成肉泥!”
說話間,更是拿手比劃了一下。
同時看向郭凡,面上帶出笑意:“兄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郭凡停下腳步,倒是認真思考了一下。
“那也未必。”
“怎么未必?”
崔鶯俏眉皺起,道:“如果武當山真那么危險,兄臺,你也敢過去?”
“我是有約在身,非去不可。”
郭凡嘆了口氣,道:“兩位大可不必湊這個熱鬧,畢竟,刀劍無眼。”
“是啊,是啊!”
趙杰連連點頭:“師妹,你可千萬不能胡鬧,萬一你出了點事,我怎么向師傅交代?”
“哦!”
崔鶯雙眼一睜,瞪了回去:“師兄,你在咒我是不是?我偏要去!”
說著腳下加速,瞬間追上郭凡。
“兄臺。”
她輕咬下嘴唇,面泛羞紅,小聲道:“我叫崔鶯,是斷劍山莊莊主的女兒。”
“綽號…人稱明月仙子。”
“兄臺如何稱呼?”
郭凡側首看了她一眼,無語搖頭,邁步繼續前行。
“哎!”
“師妹,人家不想理你。”
“才不是!”
崔鶯怒急跺腳:“師兄,你要跟就跟著,我今天就去定武當山了!”
“剛才不是說的好好的嗎?”
趙杰也是一臉心焦。
剛才還說要在附近游玩,怎么突然間,就一定要去武當山了?
還未等他想明白,崔鶯已經再次追上前去。
“兄臺,我看你相貌出眾,英姿挺拔,樣樣都好,唯獨卻一把合身的兵刃。”
“我們斷劍山莊,就是以鍛造兵器而聞名江湖,兄臺若是有意,我可以讓我爹爹給你打造一柄兵器。”
“我爹可是聞名江湖的鍛造大師,現今的十大名劍,就有一把出自他的手中。”
“還有驚魂雙劍客的雙劍,三星奪命叟的奪命刀等等,都是我爹打造的。”
“你只要讓他看看你的手,略微丈量一下尺寸,就能打造成合適的兵刃。”
“說起來,你這手皮膚真好,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法保養了嗎?”
“可一點都不像一位刀客的手。”
“師妹。”
趙杰跟在后面,目瞪口呆。
他就算是反應遲鈍,此時也能看得出來,師妹對別人起了心思。
一時間,心中不禁生出一股苦澀。
不過想想那人的相貌,怕是沒有男人不嫉妒,倒也可以理解。
師妹心性未定,現今喜歡美男子,等年紀大了就知道穩重的可靠了。
就是如此。
有著崔鶯的絮絮叨叨,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郭凡緩步而行,半分心思留在身上,幾分心思卻是放在那易經洗髓功上。
與九字真言相同,這門功法應該是自古有之,只是被周君房復原了而已。
此功極其玄妙。
按經文之中的記載,好似可開人身頂輪!
所謂頂輪,應是道門所說的祖竅。
頂輪一開,有種種神通,能得天耳通、神足通、天眼通、他心通。
這一非武學范疇。
算得上是神通仙法了!
當然,歷來功法的描述大多有其夸大之語,尤其是佛經最甚。
所謂的神通,想來是無稽之談。
但祖竅打開,確實能有異能。
這在古斷宗的筆錄中有所記載,只不過那種境界,就算是他也未曾達到。
似乎,涉及到罡氣之上,乃至先天之上的境界。
此界先天已是巔峰,就連罡氣都未曾涉及,想不到卻有關于眉心祖竅的傳承。
這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武學路子的發展走了偏,直接越過了罡氣境?
“前面就是武當山了!”
崔鶯的聲音,打斷了郭凡的思緒。
抬頭看去,天地間,一座巍峨高山矗立,山巔沒于白云之上不見蹤影。
如今天氣嚴寒。
此山遍及皚皚白雪,寒風拂過,雪花飛舞,如同波浪般蕩漾起伏。
山間有仙鶴。
想來是天地中的異種,這種天氣也能當空飛舞,時而鶴唳幾聲。
“好山!”
“好景!”
郭凡開口輕贊,又輕輕搖頭。
“可惜…”
“別可惜了。”
趙杰快步上前,脖頸微縮:“這里的情況不對勁,咱們趕緊離開。”
“哪里不對勁?”
崔鶯一臉呆愣。
“這附近一個人聲都沒有,這還不對勁?”
趙杰大急,拼命跺腳:“平常時候的武當山,豈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且…”
“殺氣!”
郭凡抬頭,面露輕笑:“好濃的殺氣,卻不知有多少人動了殺心!”
“那是當然了。”
趙杰急道:“天下武林高手齊聚一堂,就是為了殺死那鎮武王。”
“這種熱鬧,咱們事后聽人說也就是了,可千萬不要上趕著過去。”
“師兄。”
崔鶯皺眉:“你真沒出息!”
“你看看這位兄臺。”
她朝著郭凡一指,道:“這位兄臺就連一柄趁手的兵器都沒有,都敢來!”
“而你…”
“膽子真小!”
“我…我這是擔心你。”
趙杰面上通紅,急道:“師妹,那鎮武王是個天生喜歡殺人的大魔頭。”
“咱們安全起見,還是走吧!”
“我不走!”
崔鶯猛一擺手,賭氣道:“要走你走,我要上山,親眼看看那鎮武王長什么模樣。”
“兄臺,等等我!”
說著,快步上前跟上郭凡,朝著武當山山腳處的石階踏了上去。
“唰!”
三道寒芒,同時襲來。
憑借著多年接觸兵刃的經驗,崔鶯第一時間就辨識出來襲的是劍氣。
頂尖高手的劍氣!
出手的人,每一位都不比自己的父親、斷劍山莊現任莊主弱!
而且三人藏于雪中,氣息絲毫不顯,此即突然爆發,殺機刺骨。
崔鶯身軀一僵,腦海一片空白。
完了!
自己要死了!
“唰!”
好似有刀光一閃而逝,那刺骨殺機陡然消失不見,好似錯覺。
崔鶯面色發白,顫顫巍巍的轉頭。
就見三具尸首已是橫隔不遠,而身前的‘兄臺’卻已持‘刀’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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