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的趙將軍兩鬢斑白,虎目顫抖,手捧紙張急急朝郭凡大吼。
“侯爺!”
“此時外有亂匪,禍亂天下,我等豈可把心思用在對付自己人身上?”
“自己人?”
郭凡冷笑:“這些人身為朝廷命官,不思報效皇恩、撫恤百姓,一個個貪得無厭,誤國誤民。”
“難道不該殺?”
“該不該殺,也不該我們動手啊!”
李將軍正值壯年,脾氣較沖,雖然知道鎮武侯殺性大依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
“侯爺,您殺了這些人,朝廷怎么看我們?”
“您這不是攘外必先安內,是要腹背受敵,是要陷我等于不忠不義啊!”
“是啊,是啊!”
“不能殺,不能殺!”
“彭!”
郭凡面色一沉,猛然一掌拍出,身前的實木桌案瞬間四分五裂。
恐怖的勁氣更是席卷全場。
“爾等要干什么?”
他冷眼掃視在場眾人,殺機涌現,冰冷刺骨的寒意好似讓此地瞬間入了臘月寒冬。
“本侯剛剛執掌兵權,爾等就要不尊軍令,這是要以下犯上不成?”
“末將不敢!”
趙將軍急急起身拱手,道:“但我等身為武將,負責剿滅叛匪,豈能對朝廷命官下手?”
“這不是自毀陣腳,自陷絕路!”
“是極是極。”
“侯爺,此事萬萬不可!”
“哼!”
郭凡冷哼,從座位上緩緩站起。
他審視眾人,慢聲開口。
“本侯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不論是外面肆虐的流民叛匪,還是占山為王的江湖門派、武林大豪,包括朝中的貪官污吏、四大世家,這些人得天下人供養,卻無益于天下,各個中飽私囊,乃是我大梁朝廷的毒瘤。”
“都該殺!”
他雙目堪然,殺機幾如實質,也讓在場眾將徹骨發寒、身軀刺痛。
“這些個亂臣賊子,本侯定當一一掃清,還朝廷、天下一個朗朗乾坤,也不枉來此走一遭。”
“爾等以為我殺心太重,但看看這些人,哪一個不該殺?哪一個不能殺?”
“不殺之,本侯心中難平;不殺之,天下難定;不殺之,大梁亡國不遠!”
“本侯所作所為,弊在一時,卻功在千秋!”
“誰人阻我…”
他聲音一頓,虎目橫掃四方,聲音更是殺意沖霄,讓人不寒而栗。
“我就殺誰!”
“咚!”
一聲悶響。
卻是場中一人受不住這股威壓,竟是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侯…侯爺。”
趙將軍顫顫巍巍的站起,面上繃緊:“侯爺心存高遠,末將佩服。”
“但…”
“末將請辭!”
“嗯?”
郭凡眉頭一挑,也不搭話,而是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緩緩坐下。
“趙將軍,身在戰時,你竟請辭離軍,這是要舍棄多年軍功啊!”
戰亂之際請辭。
按例,兵部是不會放過他的,以前的種種賞賜,也會被奪回甚至要問罪。
“末將明白。”
趙將軍單膝跪地,頭顱低垂:“但如今末將心無斗志,還望侯爺成全。”
“也好。”
郭凡隨意擺手:“把身上的東西留下,趙將軍你就可以離開了。”
說著,他看向場中其他人。
“各位,還有哪位要走的?”
“末將…請辭。”
“末將也請辭!”
“末將…”
一時間,竟是有數人站起來,其他人也是有些意動,身軀似起似不起。
顯然是顧忌到鎮武侯的殺性,有些左右為難。
“好!”
“好得很!”
郭凡的面色漸漸陰沉。
隨即目光一落,道:“李將軍,你身為萬軍統帥,此番也要請辭?”
“回侯爺。”
李將軍沉聲開口:“侯爺此舉,全然不顧后果,這是要陷我等于不義!”
“不過…”
“若是侯爺知錯能改,末將依舊愿領軍職,為侯爺鞍前馬后奮勇殺敵!”
說著,重重抱拳。
“不必了!”
郭凡抬手,面露陰冷。
“來人!”
“喏。”
“李庶溪身為朝廷將領,不思報效皇恩,疲于軍備、貪財好色,多有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之舉。”
他目光轉動,單手輕揮,背后墻壁上裝飾用的兩柄巨斧隨即飛出。
“咄!”
斧刃入地,寒光閃爍。
“拉出去,把他給我剁了!”
“是!”
兩位軍漢大聲應是,一左一右按住李將軍,并拔出地上的巨斧。
看樣子,是真的打算把人剁了!
“侯…侯爺。”
李將軍身軀一顫,急急抬頭,音帶顫抖:“您…您濫殺武將,這…這是不行的。”
“不行?”
郭凡失笑:“本侯所做的事,哪一樣,是你們口中能行得通的?”
“走!”
軍漢猛然發力,扣住李將軍朝殿外行去。
“侯爺!”
到了此時,李將軍才知道面上變色,連忙吼道:“侯爺,我愿意,末將不請辭了!”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啊!”
“拉出去!”
郭凡聲音一沉。
不多時,凄厲的慘叫聲就從殿外傳來,聲聲入骨,聞之心驚。
殿中眾將,無不面色發白,雙股顫顫。
“還有誰?”
郭凡雙眼一聳,掃過全場:“還有哪位將軍要請辭,現在可以站出來。”
場中一片寂靜。
只有趙將軍好似老了十歲,面帶疲軟拱了拱手,緩緩退出大殿。
世上像他這般沒有錯處的官員,并不多。
至于其他人…
早就老老實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一言不發,頭顱低垂。
“看來是沒有了。”
郭凡輕扣桌案,冷冷一笑。
“我希望你們清楚,本侯要做的事,爾等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都要老老實實做好。”
“否則,姓李的就是你們的下場!”
“彭!”
大地一震,碎石翻飛。
“收攏駐軍,先殺貪官,再絞亂匪,三個月之內,本侯要讓這南隴道徹底安寧!”
“是!”
眾將應令,大聲呼喝。
雖中氣不足,但已經可堪一用。
皇宮。
某處清凈之地。
一僧、一道、一儒,一皇帝,再次齊聚。
“鎮武侯,做的過了!”
大儒嘆了口氣,道:“南隴道大小官員,幾乎被他一人殺了個遍。”
“此前朝中還有人為他說話,現今卻是人人自危,這是自陷絕境!”
“可…”
皇帝張了張嘴,龍飛鳳舞寫下一行大字。
“這些人都該殺,鎮武侯抄家,抄出了足足價值一億兩白銀的貪墨。”
“而且,已經送往京城!”
“阿彌陀佛。”
僧人雙手合十,面泛慈悲,看向皇帝的眼神也變的有些…可憐。
“侯爺是把雙刃劍,傷人之前必先傷己。”
道人輕嘆一聲,道:“貧道一開始就不愿意讓侯爺出山,如今悔之晚矣。”
“那…”
皇帝再次寫下一行大字,道:“以三位看,此番朕應該如何行事?”
“把侯爺召回!”
大儒聲音一沉:“事不宜遲,越早越好,而且還要重重責罰方可挽回百官之心。”
“不錯。”
道人點頭。
“陛下,此即絕不能心慈手軟,鎮武侯與靖王不同,他…可不會顧全大局。”
“可是…”
皇帝皺眉,寫道:“現今南隴道一片混亂,鎮武侯主軍平叛一方,此時召回,豈非讓那里的局勢徹底變亂。”
“而且,從傳來的消息看,鎮武侯用兵如神,已經占據了上方,正自驅逐叛匪。”
“這時候召回,絕非最佳時機,不如再晚一月?”
“陛下。”
一直不怎么開口的僧人延法突然道:“此事宜早不宜遲,就算南隴道萬民如水火之中,還有補救之法。”
“若是再讓侯爺繼續下去,才是真正的大夏將傾,到時悔之晚矣!”
皇帝面容變換,來回審視三人,隨即棄筆于案前,不再書寫。
良久。
他才慢聲開口:“容…容朕…再想想。”
“哎!”
道人嘆了口氣,當即起身打了個稽首:“無量壽福,貧道告退。”
“阿彌陀佛。”
僧人、大儒,也相繼起身,依序離開,只剩下面色變換不定的皇帝依舊留在原地。
大儒黃培生出了此地,并未前去自己在京城的住宅,而是去了王家。
朝中四大世家,江湖中的豪門,王家傳承千年,底蘊之深厚,實則已是不亞于少林武當。
“黃院主。”
“王大人。”
僻靜的書房內,燭火搖晃,當朝知名大儒和王大人見過,彼此對坐。
“如何?”
王大人親自為對方斟茶倒水,淡然問道:“陛下打算怎么辦?召回鎮武侯?”
“王大人應該猜得出。”
大儒嘆了口氣,道:“現今南隴道局勢混亂,更是與康原道接壤,就連漕幫數萬幫眾也匯聚而來,好在官軍聲勢大振,多有斬殺,定局不遠,陛下不愿現今的局勢毀于一旦。”
“他想,再堅持一個月!”
“一個月。”
王大人閉上雙眼,默默沉思。
“一個月,也匪軍來說未必能分出勝敗,對我等卻是一個莫大的煎熬,以那鎮武侯的做派…”
“一個月的時間,還不知有多少人要命喪其手!”
“陛下已經有了召回之意。”
大儒身軀前傾,小聲道:“王大人,若不然再等等,興許還有轉機。”
“轉機?”
王大人搖頭:“黃院主,你我都清楚,轉機只會發生在侯爺身上。”
“而且,絕非好事!”
“嗯?”
大儒眉頭微皺:“他又做了什么?”
“抄家!”
王大人嘆了口氣,道:“這位煞星還能做什么,只不過,這一次是謝家的一房姻親,也有一處支脈。”
“就算是太后,今日都在后宮大發雷霆,要降罪鎮武侯。”
“遍觀朝堂之上,現如今也只有那軟硬不吃的成崖客與陛下站在一處。”
“陛下他…竟還不知悔改!”
“畢竟是九五之尊。”
大儒輕嘆:“在陛下看來,天下終究是李家的,其他人死再多也是無妨。”
“哼!”
王大人輕哼:“朝廷是李家的,但這天下,卻是天下人的,若天下皆反,李家豈能穩坐皇位?”
“十幾年前,先皇如何退的位?當今陛下,難道就不想一想繼續堅持下去的后果?果然還是太年輕!”
“一億兩銀子!”
大儒聲音一沉,道:“不得不說,這是個大數目,也難怪陛下動心。”
“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叛軍清剿,貪官殺盡,諸多金銀歸于國庫。”
“朝廷以后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是啊!”
王大人嘆息:“朝廷的日子會好過許多,但只要侯爺在,百官的日子就會始終提心吊膽。”
“陛下,真的打算把鎮武侯當做威懾百官的利劍?”
“這…”
大儒面色變換,良久方道:“陛下對鎮武侯的殺意,確實不大。”
“愚蠢!”
王大人面色冰冷,竟是直言皇帝愚蠢。
“鎮武侯一定要召回,而且需剝奪爵位,以血祭天,如此方能讓百官安心。”
“他竟然連這個道理都想不通!”
“也許不是想不通,而是不愿。”
大儒側首看來:“陛下年幼之際登上皇位,皇權旁落,多年來一直難展心志。”
“鎮武侯對他來說,是個機會!”
“哼!”
對此,王大人回以冷哼。
“如今謝家已經答應,許家、柳家更是迫不及待,其他官員皆有響應。”
“陛下。”
他抱拳拱手,道:“朝廷非一人之朝廷,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他馬上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你們真的打算這么做?”
大儒面色陰沉:“此舉,當牢記史冊,他日爾等怕也會被后人…”
“史冊,不過是今人所書,勝者總有道理。”
王大人緩緩起身站起,肅容開口:“既然陛下不愿意召回鎮武侯,那我們就幫他做出這個決定。”
“或者…”
“一如當年,再換一位皇帝!”
“你們,要逼宮?”
“逼宮,又如何?”
王大人冷冷一笑:“這種事又不是沒有做過,不過是把當年之事重復一遍罷了。”
“我等如此做,也是為了蒼生福祉,相信后人會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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