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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一年

  這一夜。

  安樂郡無人能夠酣睡。

  先是飛花堂的混亂,后有王府的喧嘩,紛紛擾擾,直至天明。

  翌日。

  又是一陣忙亂。

  真正的朝廷特使突然出現,郡城里的大人物急忙迎接,馬不停蹄的準備宴席。

  待到安排妥當,已是深夜。

  幾人目送特使安歇,才恭恭敬敬退了下來。

  “呼…”王大人伸手抹了把額頭上汗珠,身子骨一垮,口中道:

  “總算是忙完了!”

  “是啊。”高大人也嘆了口氣:

  “一天一夜連軸轉,就連口熱水都沒有喝上,可是有夠忙活的。”

  “誰說不是。”王大人點頭,見身旁一人張口欲言,不禁皺了皺眉,喝道:

  “還有什么事?”

  “回大人。”來人躬身施禮,道:

  “喬大人身受內傷,需要的幾樣藥材需要去鐵劍先生府里去取。”

  “那就去取。”王大人面泛不悅,道:

  “這點小事,難道還需要我親自去辦不成?”

  “可是…”來人面露難色:

  “鐵劍大人,死了,他那里只有幾位徒弟,無權處置里面的東西。”

  “嗯?”王大人眉頭一挑,忍不住輕拍額頭,道:

  “沒關系,去找府里的管事,讓他跑一趟,這件事先記下,以后再說。”

  “是!”來人應聲退下。

  高大人在一旁嘆息:

  “甘大人、喬苦圣重傷,鐵劍先生、孟婆身死,一夜之間生死變換,這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是啊!”王大人應聲點頭,隨即眼神一動,道:

  “這…似乎有些不太對。”

  “哪里不對?”高大人側首看來。

  “高大人您看。”王大人定了定神,道:

  “這短短一日功夫,安樂郡的兩位祖竅高手盡數喪命,飛花堂也被人挑了。”

  “恰巧,王爺突然大展神威,一拳擊傷喬苦圣,豈非一舉成了郡城最強之人?”

  “今日你應該也聽到了,席間不少人都在談論他,名聲可謂是大振!”

  高大人搖頭,不以為意道:

  “不是還有判官甘大人嗎?”

  “甘大人受了傷,短時間內不能發力,而且他只是暫居此地,傷好了就會走。”王大人越想越不對勁:

  “我覺的這也太巧了,城中高手盡沒,王爺卻趁機突然冒了頭。”

  “你說,會不會是他暗中…”

  “王大人,你想多了。”高大人搖頭,面泛無語:

  “王爺能擊傷喬苦圣,是因為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且自己也因此受了傷。”

  “你不會覺得,以他的實力,能夠殺的了兩位祖竅高手吧?”

  “而且殺死孟婆和鐵劍先生的是兩個人,其中一人雖然來歷不明,但施展的卻是詭異刀法,與王爺的霸道拳意根本就不一樣。”

  “話雖如此,但我總覺著有些蹊蹺。”也不知是天生犯克,還是什么,王大人總是下意識處處針對郭凡。

  他托著下巴,小聲嘀咕:

  “現今地府、衙門都沒了高手,飛花堂也被人抄了家,短時內怕是無人能夠壓制王府。”

  “無妨。”高大人擺手:

  “我這就修書一封,讓地府派遣高手前來坐鎮,穩住局勢不變。”

  “王爺若是老老實實,自是無妨,若真敢有所異動,以地府之力,自能輕易鎮壓!”

  “說的也是。”王大人點頭:

  “興許是我多慮了,今天應該不會再有事,我們也能好好歇息一二。”

  “是。”高大人應是,兩人邁步朝前院行去。

  恰在此時。

  “啊!”

  尖叫聲自后方響起,兩人身軀一僵,猛然轉身,面色更是大變。

  “特使!”

  急喝聲中,兩人當即施展情況,朝著后方燈火通明之處沖去。

  不多時。

  敞開的房門出現在兩人面前,一個點燈丫鬟渾身癱軟倒在地上。

  屋內。

  鮮血橫流。

  身軀肥碩、僅有下衣罩體的朝廷特使,仰面朝天,已無氣息。

  他的脖頸上,被切開一個巨大的口中,鮮血正自泊泊朝外流淌。

  “是誰!”王大人氣的渾身發顫,忍不住怒吼出聲:

  “是誰做的!”

  這位特使的身份不一般,他姓秦,是新朝皇帝的血脈,六位皇子之一,雖然魯笨,但地位不凡。

  他出事,王大人難逃責罰!

  “那個名叫白真真琴女不見了。”高大人掃眼全場,聲音一冷:

  “搜!”

  “把她找出來!”

  特使房間里,本應有一位侍寢的女子,就是那位白天席間獻藝,引得特使殿門要的那位名叫白真真的人。

  而今,屋內空空蕩蕩。

  一番搜索,毫無收獲,最終只能認栽,衙門連夜出通緝文書。

  時間匆匆而過。

  轉眼。

  一年已經過去。

  安樂郡。

  “面餅!”

  “熱乎乎、香噴噴的面餅,三文錢一個,兩個就能飽腹的面餅!”

  “梳子篦子…梳子篦子…”

  “大米小米綠豆,白面一勾五碰頭的稀飯,糖包、豌豆包嘍…”

  街道上,人流如織,絡繹不絕,小販吆喝聲不斷,入目處一副百姓安樂繁華之景。

  “蹬蹬蹬…”

  一位年輕人上了酒樓,靈活的雙眼一轉,就朝著靠窗的位置奔來。

  那里的座位,已經有幾人端坐,有老有少,俱都風塵仆仆,酒菜早已上桌,此即卻無人著急享用。

  “廖前輩,我打聽到了。”年輕人小跑到近前,拉了個凳子坐下,道:

  “五福鋪子的向掌柜就在南二街,他晚上會去那里,咱們等下就可以過去找他,到時候跟著就是。”

  “嗯。”座上一人聞言點頭,目光落在窗外長街上,面泛復雜神色:

  “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到這等熱鬧的場景了!”

  此人鬢角有著些許白發,看上去似乎四十出頭,眼神中卻帶有花甲老人的滄桑。

  “是啊。”在他對面,一位白衣秀士輕輕點頭:

  “誰能想到,短短數年間,天地傾覆、乾坤倒轉,天下形勢大變。”

  “如安樂郡這等地方,越來越少了!”

  “不錯。”廖前輩點頭:

  “看來傳聞不能盡信,這位王爺能讓此地安靜祥和、民生多樂,不負安樂郡此名,就已不凡!”

  “哼。”座位上,另一個年輕人冷哼一聲,道:

  “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忘祖背宗的小人罷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能這么說。”廖前輩擺手,道:

  “千笑,我知道你對本地的王爺有意見,但觀人當觀事,論人不論心。”

  “他就算再是不濟,能把此地經營成這般模樣,做的事都需我等敬佩!”

  “前輩說的是。”白衣秀士附和開口:

  “而且這一日行來,城中百姓對王爺的評價,可是都稱贊不絕,有口皆碑。”

  “千秋,莫要因為你兄嫂的事,蒙蔽了雙眼!”

  “哼!”齊千笑冷哼,面泛寒霜:

  “當初兄長遇難,臨危之際二嫂寫信求他贈與千機洞靈丹,他可是一字都不回。”

  “對自己的親妹妹都如此冷漠無情,我不信他會對其他人更好!”

  “…”眾人沉默。

  “幾位客官。”這時,滿面帶笑的店小二端上來一盆魚塊,道:

  “這是各位的最后一道菜,上齊了!”

  “有勞。”白衣書生拱手,見店小二要走,眼神一動,突然開口:

  “小二哥,不知能否打聽些事?”

  說著,手一翻,偷偷送過去幾枚碎銀子。

  小二只覺手里一沉,眼神掃過,面上已是樂開了花,急急點頭:

  “各位客官想打聽什么?”

  “先說好,閑雜事自是什么都能說,但朝堂之事,卻不可多談。”

  “當然,當然。”白衣秀士點頭:

  “我們都是外地行商,對朝堂之事也不感興趣,只是對此地有些好奇。”

  “說實話。”他抱拳拱手,灑然一笑,道:

  “晏某也算去過不少地方,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安樂郡這里的情況。”

  說著,伸手朝下方街道上一指:

  “此地白日生煙,尤其獨特,以前也是如此嗎?”

  卻是在街道上、角落里,不時有地氣冒出,絲絲縷縷,雖然暗淡卻別有一番趣味。

  “并不是。”小二搖頭,道:

  “以前安樂郡并非如此,不過自從半年前起,郡城就開始出現煙氣。”

  “據說,是因為地氣充沛,加上靠近大山,地脈氣息牽引,所以才會引來那么多煙氣。”

  “白日里還好,沒什么影響,一到夜間,霧氣濃重,除了巡邏兵丁幾乎沒人愿意出門,不過也因此少了不少麻煩。”

  “這樣。”白衣秀士了然,眼神掃過下方街道上的一隊人影,道:

  “小二哥所說的巡邏兵丁,就是下面這些人吧?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短短片刻,竟是去了兩批?這城中該又多少巡邏兵丁?難道你們就不怕引來麻煩嗎?”

  “客官的問題倒是挺多。”小兒咧嘴一笑,隨即神神秘秘的開口:

  “我看各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吧?”

  眾人面色一滯,幾個沖動的年輕人,更是下意識的繃緊身軀。

  小二卻是渾然不知,繼續哈哈大笑:

  “我一看,就知道你們是外地行商,頭一次來安樂郡,心里擔心是不是?”

  “小二哥慧眼。”白衣秀士附和著輕笑點頭:

  “確實,這世道太亂,我們不得不小心些,多了解些總不是壞事。”

  “客官說的是,這世道一亂,人心難安啊。”小二點頭,面露戚戚:

  “不過各位放心,在這安樂郡,只要是不主動惹事,安全就絕對沒有問題!”

  “哦?”那廖前輩眼眉一挑,問道:

  “為何?”

  “老先生。”店小二先是行了一禮,才道:

  “您有所不知,在安樂郡郡城內,有三千巡邏兵,日夜不停巡察四方。”

  “只要有人敢動武,立馬拿下!”

  “各位也不必擔心巡邏兵丁鬧事,他們每日的巡邏都是依例訓練,結束后就會回城外軍營,不會耽擱。”

  “訓練?”廖前輩眼露沉思:

  “這是練兵?”

  “是,也不算是。”店小二不做遲疑,道:

  “他們做的訓練很簡單,書院就有,說是兵,也有軍營,做的其實是衙門巡察的差事,只負責郡城安全。”

  “三千…”廖前輩緩緩點頭:

  “也不少了!”

  “怎么可能只有三千?”店小二失笑:

  “老先生,我是說在城內巡察的有三千,城外軍營里,總共怕是兩三萬不止!”

  “這么多?”眾人悚然一驚。

  白衣秀士首先皺眉:

  “這么多人,只是吃喝就花費不菲,這筆銀子,郡府衙門出嗎?”

  “不是。”店小二搖頭:

  “王爺出。”

  “什么?”眾人變色,幾個年輕人忍不住失聲,千笑更是叫道:

  “他從哪里來的這么多錢?”

  “莫不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

  “客官,你什么意思?”卻不想,店小二突然變色,更是一臉惱怒:

  “王爺愛民如子,豈容你如此污蔑!你這銀子,我…我不要了!”

  雖說不要,更是作勢欲甩,但看他表情,終究還是有些舍不得。

  “小二哥勿怪,勿怪。”白衣秀士急忙起身拱手,更是瞪了眼齊千笑,道:

  “年輕人不懂事,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只是有些吃驚而已!”

  “哼!”小兒也是不舍到手的銀子,手臂晃了晃,先把銀子揣進兜里,這才道:

  “養數萬人算什么?王爺在樂安郡興建了六所書院,讓城中所有適齡人前去讀書、習武,也是不花錢的。”

  “這筆銀子,可不比巡邏兵花費少!”

  “哦?”廖前輩眼神閃動:

  “王爺此舉,惠及百姓,在下佩服!”

  “不過…,這銀子花銷不少,怕也是個大問題,莫非王爺生財有道?”

  “那我不知道。”店小二搖頭:

  “反正我弟弟、妹妹都在書院讀書,不用花錢,年紀小的還管一頓飯。”

  “聽說…”

  他遲疑了一笑,才道:

  “聽人說,王爺的神仙傳法,有點石成金之術,所以才有花不完的金銀。”

  “…”眾人啞然。

  他們自不會像店小二這般無知,所謂的點石成金,更是半點不信。

  “小二哥。”白衣秀士審視店小二,道:

  “你應該也練過武吧?”

  “沒錯。”聞言,店小二精神一震,道:

  “我修煉的是聚氣養元功,城中有說書人專門講解,如今已經略有所成。”

  “哦!”

  他看向幾人,道:

  “城中書肆有功法秘籍,不貴,一本才二十文錢,比其他書都便宜,買的多還有折扣,來這里的行商幾乎都會買一些。”

  “二十文…”廖前輩似乎知道這門功法,但功法秘籍的價錢,依舊讓他面泛動容,更是陷入沉默。

  良久,方悠悠開口:

  “王爺教書育人,傳功授法,練兵護佑一方,果真是愛民如子!”

  “這等人,確實讓人敬佩!”

  說著,看了眼眉頭緊鎖,一臉不愿相信的齊千笑。

  “不錯。”白衣秀士也點頭開口:

  “樂安郡的繁華,遠超晏某去過的其他地方,在這亂世之中,百姓依舊能安居樂業,王爺功不可沒。”

  “是吧!”見幾人夸贊王爺,店小二竟是比自己得了贊賞還要高興,一臉興奮,同時不忘叮囑:

  “王爺護佑一方,是我們的保護神,所以各位出去千萬不要詆毀王爺。”

  “若不然,不會有好果子的,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般好說話!”

  “是,是!”白衣秀士連連點頭,表示牢記于心。

  “咣當…”

  恰在這時,對面街上突有一群人沖來,其中一人,一頭撞在一家酒樓的柱子上。

  瞬間,頭破血流。

  “冤枉啊!冤枉啊!”那人跪地哭嚎:

  “諸位大人、欽差老爺,還有地府里的神仙爺爺,小老兒等冤枉啊!”

  “誰在下面喧嘩!”酒樓上,一人推開窗扇,朝下望去,大喝道:

  “來人,不知道今日諸位大人在此招待朝廷欽差,還不快把人趕出去!惹得大人不快,爾等擔待的起嗎?”

  “是!”有人應是,隨即就有兩個修為不弱的衙役從酒樓內沖了出來,作勢欲擒住那人。

  “且慢。”這時,一個沉穩之聲從對面樓上傳來:

  “本官即是朝廷欽差,自是為了探察民情,撫恤民意,樓下那人,若有冤屈可盡管到來。”

  “若是查證無誤,本官定會為您做主!”

  “大人!”那人抬頭,大聲哭嚎:

  “青天大老爺,小人要告的那人地位尊貴,還請大人先赦免小人之罪,若不然小人不敢開口。”

  “哦?”酒樓上,那聲音一提,似乎來了興致:

  “地位尊貴?”

  隨即聲音一沉,道:“無妨,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但說無妨,本官赦你無罪就是!”

  “謝大人!”地上那人重重叩首,道:

  “小人今日要告的,是那表面上恩義仁德、愛民如子,實際上是貪圖享樂、銷金度日的奢靡小人,本地的王爺,那朱定武!”

  此言一落,長街之上,無數人面色大變,嘩聲四起。

  酒樓上。

  剛剛還在炫耀得店小二更是面色發白,身軀顫抖。

  “這人…這人是在污蔑王爺!”

  “哼哼!”齊千笑冷笑連連:

  “是嗎?”

  其他人則是眼神閃動,靜觀局勢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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