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司辦案!”
封城第一日的下午,一輛武裝輕卡在周家大宅院門口停下,陳輔下車重重一踏,鋼底長靴踩地的鋼鐵交響清脆地響徹街道。其他干員隨意一喊,附近圍觀的普通老百姓頓時四散。
陳輔拉開車門,朝車里人說道:“慢慢走,注意身體,唉這種事其實我們自己來就好,你根本不需要過來的。”
披著深藍外套的樂語慢慢從輕卡里走下來,看著旁邊干員隊形整齊分列兩側,讓出一條大道供他行走,而遠處老百姓們則是畏懼地躲在路邊,總感覺自己在反派大佬的路上一路狂奔無法回頭了。
特別是其他干員都是穿著黑色馬甲,就他一個人披著深藍外套,簡直是C位出殯的典范,其他人都不用仔細看,就知道他肯定是這群惡人里的救世主。
按照以前看的電影,這時候就應該出現一個正義的俠客,一劍斬下我的狗頭,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樂語忽然胡思亂想起來。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不是胡思亂想,而是一種預感。
后面的酒樓二樓忽然窗戶破開,一抹黑影劃過長空,銳利的劍光如流星追月般襲向樂語!
樂語頭都沒回,左手往后畫圓,一輪光爆便套住襲擊者的劍光,然后直接炸開,將長劍絞碎!
咬戰法·宇詠!
襲擊者大驚,揮舞劍鞘想反戈一擊,然而樂語左手順勢一抓就抓住了他的右手,狠狠用力一甩,直接將襲擊者砸到前方地上!
“啊!”
襲擊者痛呼一聲,赫然是一名臉上有傷疤的青年男子。哪怕一只手被抓住,但他也還沒放棄希望,伸出劍鞘對準樂語——
陳輔一腳飛踢,直接將劍鞘遠遠踢飛釘在墻上,傷疤男的左手也因此被踢得骨折,但他這次卻是悶哼一聲,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著樂語,哪怕痛得滿臉冷汗,依然用輕蔑的聲音說道:
“你也配穿這件外套?”
樂語這件深藍外套并不是成衣鋪八折買的當季流行時裝,而是藍炎代表丁郡守賞賜他的臨海軍尉官外套。
藍炎昨晚說要為他們向丁郡守請功,結果今天就獎勵下達,速度不可謂不快,有種爸爸昨天跟你說要送你一份神秘禮物然后第二天你就收到一整套全科目五三快遞的驚嚇感——是的,是驚嚇。
今天樂語在醫官司治療完,中午時分回到統計司時,藍炎忽然召集起所有干員,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給他頒發了丁郡守的獎賞,賦予他臨海軍協海尉的軍銜以及這間深藍尉官外套。
從其他干員激動殷切的眼神里,樂語這才知道自己變成了藍炎的馬骨——千金買馬骨的那個馬骨。統計司內部因為臨海軍分裂而產生的擔憂情緒瞬間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動和期待。
千隊長能獲得尉官身份,那我們是不是也有機會?
雖然樂語已經很高看了,但他還是低估了軍隊在這個世界的地位——這么說吧,輝耀朝廷歷史上的所有偉人,無論是政治家,戰法家,亦或是這個家那個家老人家,所有人都有過從軍經歷,甚至大多數人都有過尉官以上的資歷。
加入邊境軍隊與蠻寇作戰,第一可以保家衛國捍衛國土,讓人真切地感受到‘我所享受的太平是如此來之不易’,第二可以通過戰斗和軍營訓練磨練戰法,第三可以認識到肝膽相照的好友。
在邊境軍隊里退役后和幾個好友到了新的郡縣里除惡霸,殺惡官,建功立業,快意恩仇,也是這個世界的通俗文學里很常見的兵王劇情。
統計司的干員絕大多數都有軍院求學經歷,他們最初的目標無一例外——包括千羽流——都是為了加入臨海軍博取功名。雖然他們最終都來了統計司,但若說他們心里沒有遺憾,那肯定是假的。
樂語其實是挺難理解他們為什么這么想參軍,但轉念一想也明白了:你是一個國服高分路人王,你見過無數選手捧起了冠軍獎杯,那個電子競技的賽場銘刻了無數傳奇的歡呼,但你為了恰爛錢選擇去直播賣肉松餅,而現在有這么一個機會,可以讓你繼續恰錢之余還能重回賽場角逐榮譽,你會不會抓住這個機會?
而現在,丁郡守給了統計司干員這個機會。賦予軍銜,不僅僅是給予他們彌補遺憾的希望,甚至讓他們有了更進一步的期待:如果我做得好,我說不定能調入臨海軍呢?
畢竟臨海軍現在分裂了,有一部分臨海軍是聽命于丁郡守的啊!
統計司干員對軍隊分裂的擔憂,戰爭的恐懼,就這樣被消弭一空,甚至生出無盡的動力,連樂語都忍不住說一聲‘妙啊’。
不僅如此,藍炎還要求樂語出去執行任務時要穿著深藍外套,并且表明這是丁郡守的命令。
你瞧瞧這是什么人啊!
千金買完馬骨還要馬骨自己跑出去曬!
樂語心里暗罵不已,然后表示保證完成任務。
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顯——丁郡守要讓星刻郡的人相信臨海軍真的聽命于他,除了讓臨海軍入城外,另外一個辦法便是向平民證明他可以掌控臨海軍的任命調動!
估計千羽流成為臨海軍協海尉的情報已經傳遍大街小巷了,成為殺人放火金腰帶的具體案例了…樂語看了一眼地上的傷疤男:“你是臨海軍的退役軍人?周家養的死士?”
傷疤男很是硬氣:“你休想從我嘴里得出任何情報!”
“應該是了,就你這個戰法水平,被退役也是理所當然,我聽說臨海軍登峰造極遍地走,融會貫通不如狗,你這個連登堂入室都不是的渣渣,應該是灶頭軍的退役人員吧?”
樂語一招宇詠就直接破開他蓄勢已久的偷襲,感覺這人的水平也就跟高進差不多,頂多是1.2個高進,反正都是他只用一只手都能吊打的對象。
傷疤男氣得吐血:“你——”
“塞到后備箱,等下押回統計司交慢慢審。”樂語擺擺手,懶得理會這種屁事,帶著干員們靠近宅院大門。
陳輔一腳踢過去,插著門閂的銅環大門頓時轟然爆開,干員們從黑箱里拿出輕型手銃,軍靴踏地如雷聲震震,迅速包圍了宅院里的嫌疑人等。
“久疏問候,今日千隊長上門,不知有何貴干?”
周老爺子站在大院中央,一臉平靜地迎接統計司的來客,似乎并不擔心自己接下來的命運:“聽說千隊長喜歡喝蜜糖五花茶,我孫子也愛喝,里面冰鎮了一壺,要不我們慢慢喝,慢慢聊?”
樂語看了一眼陳輔,陳輔無辜地攤攤手,表示‘我可沒泄露你這個不為人知的小愛好’。
“不必了。”樂語抱拳道:“我爺爺早就死了,當你的孫子不太吉利,我怕我喊你一聲爺爺你就死于非命。”
“哈哈,老夫不是這個意思,我哪敢認千隊長是我孫子啊。”
“但我就是這個意思。”樂語平靜道:“周老爺子,你經營的周氏商會主要業務是海產品和海運貿易,你周家商船經常來往于星刻郡和黎縣,沒錯吧?”
周老爺子臉色慢慢沉下來:“是又如何?”
“統計司現在以泄露機密情報的罪名逮捕你周家上下。”樂語拿出一張逮捕令:“現在懷疑你與郡外反動勢力惡意勾結,試圖顛覆星刻郡合法政權,你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為呈堂證供,你有權保持沉默,但統計司會撬開你的嘴。”
干員們紛紛對視一眼——今天隊長的發言聽起來好有氣勢!下次我也要這樣逮捕犯人!
“什么郡外反動勢力,都找上門了,還遮遮掩掩這么小家子氣?”周老爺子嘲諷道:“我們周家是呂執政扶持的商會負責人,周家商會的大部分利潤都送去給呂執政,丁義想跟呂執政爭權,所以先把呂執政的錢袋子控制住?想得倒是挺美。”
“臭老頭,你現在還敢出言不遜?”陳輔舉著手銃指著周老爺子:“你現在全家人性命都在我們手里,老實點如實招來!就算你有錢也保護不了你!”
聽得出來,陳輔除了虛榮外還是一個仇富主義者,怪不得他聽到要抄了周家之后就這么興奮…樂語拿出懷表看了看,說道:“周老爺子這么喜歡聊天,到統計司里慢慢聊吧,會有人跟你徹夜長談的…全部帶走。”
干員們拿出手銬準備逮住周家人,而這時候周老爺子哈哈一笑:
“你們該不會真的想跟著丁義一條死路走到底吧?”
周老爺子冷笑道:“丁義對藍炎是亦師亦父,藍炎自然會無條件力挺丁義。但你們呢?你們為統計司工作不也是為了一份前途,但你們覺得跟著丁義與呂執政作對,你們還有前途可言嗎?”
“呂執政是晨風區的執政官,而丁義只是星刻郡的郡守,孰大孰小,難道你們也分不清嗎?”
“千隊長,丁義賞你一件尉官外套,你就心滿意足了嗎?”
這時候的周老爺子不像是即將被逮捕的階下囚,反而像是侃侃而談的鍵政專家:“在星刻郡多年,老夫越是了解丁義,就越明白他這個人只是一個工于心計的政客。他這個人在盛世里還能憑借陰謀詭計排除異己,但在這個即將紛亂的大爭之世里,他連為王前驅的馬前卒都算不上…”
樂語有些不耐煩:“你究竟想說什么,周老爺子。”
“千隊長,為丁義效力是沒有前途的。”周老爺子微笑道:“除非背叛丁義。”
“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各位,我可以為你們牽橋搭線,丁義許諾給你們的,呂執政能給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