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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五章 寒涼盡處若春風

  夜風微涼,消了噩原大半暑氣。

  獺兔精獨自坐在小帳篷前,對著夜空發呆。

  一個時辰前,靈尊大人帶了鄭呂和出門。

  他們二人的背影,就像姐姐牽著弟弟,看上去和諧無比。

  這樣的畫面,讓獺兔精心情愉悅,它覺得冥界的夜幕都如翡翠般清透。

  王帳輕掀,靈尊身邊的男人靈出來了。

  獺兔精心虛,準備鉆回自己的小帳篷。

  “站住。”那人語氣平靜,卻掩飾不住高傲優越之感。

  獺兔精轉身,對四郎道:“大人好。”

  “哼!”

  四郎睨了它一眼,面露微諷:“沒事兒不要到處亂轉,不然讓人覺得你們又在捉奸。”

  “不…不會的。”獺兔精瑟縮著雙肩,答得小心翼翼。

  見它狼狽,四郎臉上多了一層得意。

  豈料冷風一激,獺兔精鼻頭瘙癢。

  “啊嚏…”

  略帶口氣的水霧噴了四郎一身。

  他一臉嫌棄,匆忙拿出錦絹擦去手背上的水粒,抬頭,眼中怒火灼燃。

  下一瞬,獺兔精只覺一股勁力將自己拉至四郎面前,那人抓住它修長柔軟的兔耳,狠狠擲向青石板地面。

  瞬間吃痛,長長的門牙瞬間被石板嗑成兩段。

  它渾身如散架,一時爬不起來,嘴角掛上一絲殷紅。

  那人緩緩走過獺兔精身邊,淡淡瞥它一眼,冷漠走過。

  片刻后,小侍女月音探頭探腦地走出來,將獺兔精悄悄扶起。

  獺兔精驚魂未定,身體微微顫抖。

  望著黑暗中那遠去的身影,它正要開口,卻被小侍女示意噤聲。

  她無奈地朝獺兔精搖搖頭,獺兔精瞬間明白:

  作為仆人,哪怕再委屈,他們也只能忍下。

  今日是七月第一天,眾官員都四散奔忙。

  偌大王庭,人少得若一座空城,沒有誰會過多在意剛剛發生的一切。

  何況,這點小事就算人盡皆知也無法掀起波瀾:

  在這永夜之地,每一天都有無數生靈在黑暗中咬緊牙關。

  夜色幽寂,有人覺得它靜謐,有人覺得它森寒。

  晦幽之獄在噩原以東,專門關押冥界犯事的生靈。

  此處遠看只有兩間低矮瓦房,只因所有囚室皆建于地下。

  六月的夜,密不透風的牢獄就如蒸籠。

  陳小貓站在監獄門前,止了步:

  “月禮,你陪阿和進去吧。”

  她實在是不愿意再經歷這種場景,自從上次陪四郎去探望過余臨淵,她便感到深深地壓抑。

  典獄長聽說靈尊大人到來,立刻迎了出來,向陳小貓參拜。

  她回應得心不在焉。

  “這晦幽之獄雖然是關押犯人的地方,但我們的管制一向井然有序,靈尊是否要檢閱一番?”典獄長急于邀功,把話說得激情洋溢。

  陳小貓拿出錦絹捂著鼻子,仿佛有被監獄中傳出的腐敗氣息熏到。

  她瞟了典獄長一眼,回道:

  “不了,聞到這味兒,我就難受。若非我夫君請求,本尊才不會來這里找晦氣。”

  看到典獄長尷尬而卑微地姿態,陳小貓好似想到了什么:

  “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幫本尊。”

  “能為靈尊辦事,是下官榮幸。”

  陳小貓嘴角流露一絲和善:“對那個鄭呂…鄭呂什么?”

  她轉頭去問身后的侍衛。

  即刻便有人遞話:“鄭呂秋。”

  陳小貓似乎記了起來:“哦…鄭呂秋。我夫君說了,要對他好一點。”

  她敲敲腦袋,眼神中有些淺淺不耐煩。

  典獄長立刻保證要把陳小貓口中那人照顧好,又試探地問:

  “額,晦幽之獄同時還掌管犯人的刑檔。

  這鄭呂秋判的是罰銀一千萬,終生入獄。如若不然,就要入雷獄受死。

  靈尊要不要看看他的一些資料,比如賬本、案卷之類?”

  “你們這里還有這些東西?”陳小貓眼中微驚,想了片刻,她又搖搖頭:

  “待會兒月禮回來,你問問他們看不看。”

  說完,她又自顧自嘀咕了一句:“本尊哪有時間,我都不想來…”

  不到半個時辰,她便有些不耐煩,向身后的侍衛吩咐道:

  “你去催催,怎么還不出來,真是的!”

  待月禮領著滿臉淚痕的鄭呂和從牢獄門口出來,陳小貓臉上已隱隱有些不快,轉了身領著侍衛們御空飛行在前面。

  空曠的噩原上,兩個暗伏于草叢的黑影,一晃而過。

  燥熱無比,回到王帳,陳小貓坐回王座上,放松地出了口氣。

  掀開桌上茶杯,竟然只剩先前喝到見底的茶葉。

  這月音真是,做事越來越不上心。

  她心中怒火升騰,拿起空杯往地上砸去。

  王帳中的碎響讓整個王庭的氛圍頓時緊張。

  正在為獺兔精包扎傷口的月音雙手猛然一抖。

  完了,她的心微微一沉。

  匆匆趕回王帳,跪伏在地。

  靈尊眼中的怒意不加掩飾,似乎轉瞬就能將地上的嬌弱女子吞噬:

  “本以為你跟你姐姐一樣,是個細心的,現在連杯茶水都侍候不好。”

  月音喉中微哽了一下,艱難地道:“月音該死,顧著做些雜務,疏忽了茶水之事。”

  陳小貓疑惑地審視了月音一眼,低沉問道:

  “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專注?”

  “是…是…”月音支支吾吾,不敢詳述。

  陳小貓微微瞇眼,目光隨之銳利。

  究竟有什么事,讓她如此難言?

  “是我讓月音幫我找一支畫筆,你先前買給我的。我語氣有點急,她大約是太過專注,所以就忘了你茶水的事。”

  四郎揭開氈簾進來,聲音柔和得讓人如沐春天。

  陳小貓幾近暴戾的神色頓時收斂,眼帶盈盈笑意望著他。

  此時,月音忽然背后一陣寒涼,似乎有一道銳利而冰冷的目光落在脖頸之上。

  四郎表情溫和,用一種極致溫和的聲音問她:“月音,你找到了嗎?”

  “沒…還沒有。”

  “沒事的,你再幫我找找。”

  “好好。”

  她縮起身體將腦袋貼近地板,假裝在細細尋覓,卻聽四郎對陳小貓道:

  “不過是小小疏忽,人誰無過?娘子不必動怒。”

  陳小貓抬頭癡癡望著眼前人,乖巧道:“四郎真是善良。”

  在那夫妻二人的囈語聲中,月音悄悄爬出王帳,夏日微涼的風吹來,凍得她幾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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