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三章 憂患暗隱前車鑒

噩原王庭　　燭火清透，青衣男子只手拿著書卷，端坐書案旁細致品讀。

　　陳小貓仰臥在側，將頭枕在四郎腿上，額前碎發時不時被四郎纖長的手指輕輕揉亂。

　　翹著嘴唇，她時不時發出一聲不悅的小哼哼。

　　四郎察覺了她的情緒，低頭笑問：“靈尊大人為何事煩惱，不若說出，讓小臣給你參考參考？”

　　終于通過不懈努力引起了夫君的注意，她起了身，扯著四郎袖口憤憤道：

　　“那個幽祥會館太謹慎了，前兩日我讓月禮派細作去探，都是有去無回。月禮隱了身份親自去，也吃了閉門羹。”

　　四郎微微抬頭，望著燭火凝思片刻，問：“你是想收了他們，幫你對付鄭呂氏？”

　　陳小貓“嗯”了一聲，還未待四郎開口，她似乎有了主意，立刻叫人找來聶太史：

　　“聶太史從帝空時期就在冥界修史，想必也聽聞過‘沉冰’？”

　　須發皆白的老頭輕捋了胡須，思考半天，才回答：

　　“數百年前，聽過這個名字。

　　那時，整個冥界三域都都攝于‘沉冰’的威名之下。

　　忽有一日，鄭呂氏設下疑陣，將隱藏王庭中的賊首捉拿，并且搗毀了他們的老巢。

　　各方勢力出奇一致地要求讓‘沉冰’首領灰飛煙滅，這是數千年來第一次。”

　　“聶太史還能講得更詳細么？”陳小貓語氣柔和。

　　聶太史搖頭道：“年齡大了，記不住太多。

　　不過，這個組織也算在冥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印記。

　　當時，我吩咐汗青閣撥出了最好的三四名史官，把‘沉冰’的資料完完整整都編纂過一遍。

　　靈尊若是想看，我便去汗青閣給您取來。”

　　“沉冰首領灰飛煙滅的時候，冥界三域都齊聲叫好么？”四郎又確定了一遍。

　　聶太史道：“可不是么？他們殺了不少頗有勢力的達官貴人，招來的仇恨可不少，但著這些貴人們拿他們又沒辦法。

　　等到終于有人給自己出了頭，自然是要大聲叫好。”

　　四郎語氣和緩：

　　“既然如此，還請大人為靈尊找史料時，不要一開始便點名。

　　多拿些各類魔修史料，‘沉冰’的史料只能插放其中。”

　　陳小貓知道四郎是從聶太史的話語中，聽出了這組織牽涉太多權貴仇恨。

　　幾百年在冥界就是須臾一瞬，與‘沉冰’結仇的勢力都還在幽暗中潛伏。

　　而王庭動向是各界關注的焦點，自然不知被埋下了多少暗諜。

　　靈尊穿什么、吃什么、看了什么都是這些人想要掌握的動態。

　　雖然平日里彼此相安無事，但一到關鍵時刻，一句小話都能生出無限變數。

　　若讓他們知道靈尊在查“沉冰”，這些人敏感的神經恐怕又會立刻支立起來。

　　尤其與沉冰覆滅直接相關的鄭呂氏，一定會有所防備。

　　聶太史也隱約領會到了四郎的意思，很快派人送了半筐書過來，只說是送給靈尊熟悉魔修界過往軼事。

　　陳小貓和四郎從一堆書冊中找出了《沉冰撰冊》。

　　她側手支頭，做出一副疲憊慵懶的模樣望著四郎，只等他知趣地幫自己翻閱。

　　四郎沒好氣地笑看了她一眼，翻開書頁，抱怨道：

　　“為夫如此辛勞，也沒半分報酬，還要被人風言風語，難啊！”

　　淺朧低笑，陳小貓趁著燭火搖曳，欺到四郎耳后，低語了二字。

　　聽完那話，四郎咬了唇，不露聲色地睨她一眼：

　　“修行之人要清心寡欲，不要老說些這個償，那個償的葷話。”

　　說完，他卻獨自對著燭火笑了出來。

　　“好！本尊決定閉關八百年，清心寡欲，以助精進。”

　　她站起來，似要離開。

　　還未立穩，纖腰便被溫暖有力的手臂環了過去。

　　他淡淡瞥了懷中嬌俏的人兒，波瀾不驚道：“先償了再說！”

　　她故作不服地掙扎兩下，終是融化在他溫柔動情的擁吻中。

　　兩三時辰后，陳小貓從甜睡中睜眼，發現四郎已經坐在床頭看書。

　　他讀書時，習慣把翻過的書放在右側，從那堆書冊的厚度來看，他已經睡醒很久了。

　　見陳小貓醒來，他便將一些重要的書頁遞到她手中，還特別囑咐：不要劃痕，不要折角，更不要留下任何元力氣息，以免被人窺探。

　　陳小貓讀了幾頁，喃喃道：“原來‘沉冰’的發展還隱藏著如此多的細節！”

　　四郎微微點頭：

　　“從目前記載看來，‘沉冰’建立于三千年前，建立之后，曾經滅了冥界最有名望的陽息氏和玉氏。

　　噩原的右丞范力、稅丞溫知古等數十名高官都死于‘沉冰’之后。此外，夔都的數名丞吏也死于‘沉冰’暗殺。

　　唯有鹽火山一域很少被沉冰染指。所以，不少人猜測這個組織是由轉輪王在操縱。”

　　想到先前平等王妃遇刺一事，陳小貓覺得，若說是轉輪王在背后操縱倒是很有可能。

　　畢竟，如果她與平等王翻臉，夔都諸事處理起來都跟麻煩，如此便沒有精力去控制轉輪王的勢力。

　　但細細翻下來，她又覺得其中有許多推理不通之處。

　　“四郎，我想要王帳案頭那兩本轉輪王和仵官王的詳傳。”她向四郎擠出一臉討好笑容。

　　四郎笑看了一眼躺在被窩里的人兒，道：“已經在你枕邊了。”

　　她順著他的目光側身看去，果然看到書冊就在咫尺之處。

　　看來，她想到的事，先前四郎已經考慮過一遍。

　　待兩本書冊的時間線索一一對應完畢，陳小貓額頭便爬滿疑問：

　　“三千年前，仵官王因為征兵一事，與噩原幾大家族幾近翻臉，‘沉冰’忽然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隨后，反抗最劇烈的陽息氏被‘沉冰’滅族。傳言是因陽息氏欺殺了一家底層農戶全家，唯一遺孤淪落為乞丐，以出賣一雙眼球掙得的十兩銀子換取了‘沉冰’的滅族令。

　　這之后，‘沉冰’滅掉其他世家看上去都是事出有因。

　　但這些家族出事之前的數百年里，均有與仵官王博弈的歷史。”

　　四郎點頭道：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數百年前，仵官王曾經提過一次整肅輪回道。

　　但很快，‘沉冰’的頭領——也就是當時管理書仵官王的一名書吏，就因為誤闖了鄭呂氏的女眷之所而被搜捕，由此牽出他的真實身份。

　　這以后，仵官王便再也沒有提過整肅輪回道官吏風氣一事。”

　　陳小貓和四郎對望了一眼，如果他們沒有猜錯，‘沉冰’其實就是仵官王排除異己的一柄利器，數千年來，仵官王用這柄武器讓眾多冥界世家臣服。

　　然而，當他想要動輪回道的官員時，對方卻輕易地廢掉了這柄利器，并由此抓住了仵官王的把柄，讓他從此不敢動彈。

　　四郎低聲提醒道：“小貓，整肅冥界的吏風，要面對的風險，恐怕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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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小貓蹙眉，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