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章 兵禍人怨孵異魔
在瘋狂逃命時，陳小貓忽然想到有一只粗壯的大腿可以抱。
她立刻奔向西門——遠遠就看到玉葉道尊側臥在城樓上飲酒。
陳小貓“倏”一聲躥到玉葉道尊背后。
玉葉微醺抬頭，發現一柄彎刀和一只巨鼠正向自己沖來，瞪大眼睛問了一句：
“什么鬼玩意？”
她眼中忽然一驚，慌亂中一個翻身，抓著陳小貓跳下了城樓。
落地，陳小貓正準備給玉葉詳細解釋一番，玉葉卻根本不聽她的話，提起她的衣領，向東門奔去。
二人還未到達東門，玉葉就運起元力，對遠處城門上端立的青年道士喊道：
“天理，狙如來了…”
東門上的駐防軍見那大鼠追攆玉葉道尊，立刻擺好陣型，準備射箭。
“不要放箭…”
天理道尊才開口，數十支飛箭已經破空而去，剛到巨鼠面前，就著了魔似的掉轉箭頭，向城門上的布防軍射來。
天理道尊抱起一架玉琴，凌空飛撥，玉琴泠泠略帶鏗鏘之聲，一道沉重音波排空而來，將飛箭擊得粉碎。
隨后，他輕揮長袖，抬手掛弦，立刻有靈透的弦曲從他指間流瀉而出。
這極靜極雅的清音中，又附著一股精純靈力，將眾人包裹其中。
一時間，除了琴音，眾聲皆寂。
陳小貓頓時覺得自己如坐春山之中，看萬花無聲開落，與春泉冷溪共逝，進入了靜虛之境。
身后，紅玉彎刀停滯于半空，巨鼠的眼神也微微呆滯，似乎進入了幻境。
眾人皆在沉浸之時，天理道尊原本輕柔的指法逐漸變化，弦曲中也多了幾分剛毅。
巨鼠輕輕搖頭，似乎受到驚動，眼神稍稍清明。
天理道尊眼中光彩微盛，指間沉著拂弦，曲調越彈越急。
巨鼠本想掙扎，卻被急促的撥弦聲生生壓制下去，又復歸平靜，圓圓的身子周邊流宕開一股股黑氣。
如此反復幾次，巨鼠碩大的身形開始一點點縮小。
片刻后，待陳小貓完全清醒，只看到地上有一只灰面紅眼小鼠，正在天理道尊的琴音中抵死掙扎。
在一陣剛猛沉韻之后，小鼠眼中的紅光徹底被擊碎，蜷縮著身體躺在地上，用兩爪抱著自己的小臉，顯得弱小又無助。
陳小貓收回紅玉彎刀，提起那只小鼠的尾巴搖了搖：“看我還不把你做成老鼠干。”
“吱吱…”
小老鼠兩爪相抱，向陳小貓不停作揖，眼中還溢出了晶瑩的淚水。
怎么感覺有點…可憐？
陳小貓用目光詢問了玉葉的意見，在得到同意后，將小老鼠暫時揣入了衣兜中。
天理道尊從城樓上跳下，略帶嫌棄地望了玉葉一眼：“能不能少喝點？”
玉葉微醺一笑，提著酒瓶從天理道尊面前一晃而過：“關你屁事啊，你喜歡存天理，我又不喜歡滅人欲。”
天理道尊無奈道：“狙如的事，要搞清楚，不能出現第二只。”
玉葉指了指陳小貓，頭也不回地道：
“你找靜微君的小情人說去。”
天理道尊眼含關切地目送玉葉遠去，止不住嘆了口氣。
轉頭，他望向陳小貓，眼中卻閃過一絲驚疑，又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
陳小貓覺得十分尷尬，只能對天理道尊擠出假笑。
天理道尊馬上明白自己有些失態，淡笑道：
“姑娘的言行氣質，跟我一位故人很像。”
“故人？”
“嗯，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她跟玉葉的淵源尤深。”
天理道尊略略一提，陳小貓就有些吃驚，她抬起眼角悄悄打量了一下這位道尊的容貌，竟從眉眼間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天理道尊就是…小夜？
禹州趙氏要是真的傳給了小夜也不奇怪，只是…為何一身道士打扮呢？
當初，陳小貓覺得小夜和玉葉很相配，還經常在他們背后綻放老母親般慈愛的微笑。如今看來，似乎萬事成蹉跎了。
她心中小有遺憾，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搞清楚這小老鼠的來歷。
陳小貓當然不會告訴天理道尊自己是誰——畢竟當初自己很不光彩地騙走了他兩顆螢玉丹，還遭到了祝隱的鄙視。
大約因為自己與四郎在慶德樓下相會的事傳得很快，天理道尊也沒有細問她身份，就向她介紹了小老鼠的來歷：
“世間萬物生靈，若遇得機緣，都可變化。比如鯉魚可以成龍，人可以成仙成魔。就算是老鼠當中，也有靈根獨特者，比如你兜中揣的那只。
只是動物心性混沌，比人類更容易誤入歧途，墮入魔道。
老鼠中最厲害的一種魔物，叫做狙如。
狙如只在一個國家有大兵禍之時才會形成。它是由有靈根的老鼠，吸收了巨量的刀兵之氣和冤死之人的怨氣，日復一日長成。
這種魔物在兵禍中應運而生，不會被刀兵所傷，還天生帶有控制各種刀兵器物的能力。所以不能對他用強。
一百年前，紅石灘大戰前，我們見過這種魔物，因為不知道降服方法，全軍死傷無數，連玉葉都被它抓傷過。
后來，我們發現用清心善咒度化它的魔性，將它身上的魔氣一點點驅散，是唯一可以降服狙如的辦法。”
天理道尊看了一眼陳小貓裝小老鼠的口袋，道：“這只狙如剛剛成型，所以還不難收服，但是，要找到怨氣的來源，否則它還會入魔。”
“怨氣？會是戰場上死的人嗎？”
“不會，因為我們有專門的修士超度戰場亡靈，不會讓怨氣四處流散，導致生靈異變。”
陳小貓低頭沉思：這怨氣不會來自誠王府中吧？
天理道尊聽陳小貓說起誠王府的事，便叫來年輕弟子趙楚陪陳小貓一起去誠王府中查看。
趙楚曾在魏王幽禁的小院中與陳小貓見過一面，那時他陪同四郎一起救了陳小貓，還孤身去追趕煞女。
陳小貓雖然印象不深，但多少記得一點，因此對他頗有好感。二人談笑中就到了誠王府。
誠王聽說大鼠已經抓住，當場就哈哈大笑，讓陳小貓把它拿出來打死。
待陳小貓將小老鼠擺在誠王面前，誠王見它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小老鼠見誠王肯放過自己，又跟他作了兩個揖。
趙楚和陳小貓在臥房、庭院查看一番，并沒有發現有怨氣，難免感到奇怪。
此刻，小老鼠在地上邊爬邊嗅，又開始到處尋東西吃。陳小貓和趙楚對視了一眼，跟在小老鼠背后，進了誠王的書房。
茶幾上，正好有一碟香芋糕。小老鼠看了十分興奮，飛快跑過去，躍上茶幾，卻被陳小貓抓住尾巴逮個正著。
趙楚拿起桌上的那碟糕點，輕念法咒，糕點之上就散發出陣陣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