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之上的對戰雖然驚心動魄,對祝隱這樣的天族來說卻沒有什么吸引力。
它將頭湊陳小貓耳邊問:“你怎么知道這個忘塵會出手?”
陳小貓低聲道:
“你是否記得小夜當初盜出螢玉丹和千機殿地圖時,我跟四郎分析過其中蹊蹺之處。
螢玉丹是當世至寶,千機殿總壇的細圖也十分難得。為什么偏偏小夜能輕松到手,甚至在被發現后還可以失而復得?
這其中多少有小夜的師尊——忘塵道尊縱容甚至一手謀劃的功勞。
禹州本來是趙氏深耕之地,近年來許多百姓卻奉千機殿為尊,對忘塵道尊來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自然是十分不情愿,卻苦于宗門勢力太弱,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他一直想借他人之手,來幫他鏟除這顆大樹。
四郎與金聲道尊交手,雙方互有戰損,那個金聲道尊已經被四郎耗掉了大部分戰力,這對忘塵來說是最好的機會。
一方面他能以最小代價一舉擊敗金聲道尊,大揚聲威;另一方面,他還能賣給紫霄閣一個人情,得到紫霄閣的感激,以后立足便更加穩固。
如果錯過這個機會…恐怕上天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遇了。”
祝隱有些驚嘆地搖著頭:“你們人類的思想真是迂回曲折,太難捉摸。”
陳小貓望著天池上英俊飄逸的忘塵,嘆道:“可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隱藏得這么好,一直以老者形象示人,實際上已到可以常葆青春的境界。想來實力比金聲道尊也差不了太多。”
祝隱似懂非懂:“這樣看來,你們誰也不信任誰,所以這就是你們所說的相互利用?”
陳小貓淡淡道:“體面一點說,叫做彼此成全!不管怎么說,我都要感謝他的螢玉丹,不但恢復四郎的氣血,看上去連他之前纏綿不斷的傷病都一并治好了。”
說到此處,她又想起四郎破碎的靈海尚沒有方法修補,不由輕嘆了一聲。
祝隱還有一點不懂:“可這個忘塵這樣沖出來,只要是個明白人都會覺得他做法未免太過不光彩,又怎會容忍他繼續為難金聲道尊呢?回頭金聲養好傷,必定又要來報復。”
陳小貓眼神冰冷,道:“你還是不了解這些機關算盡的人,他既然敢出這個頭,就不會讓金聲回去了。”
她話音剛落,便聽忘塵道:“禹州周邊,多個城鎮出現了全鎮人口盡數消失的怪異事件,還想請問道尊,千機殿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金聲對忘塵既憤恨又鄙夷,自然不肯說一句話。
這時,煞女率一隊人從北岸沖出,直接殺向忘塵。
禹州趙氏也有幾名弟子御劍踏上天池護衛師尊。
兩波修士僵持之時,煞女突破趙氏弟子的防護,持劍向忘塵襲來。
忘塵根本不看那煞女,拂袖一掃,便將她甩出天池。
本來千機殿一兩千名弟子中還有人源源不斷涌向湖面,要保衛金聲道尊。在見到金聲最看重的親衛都無法觸及忘塵衣袖后,這些人心中也產生了怯意,不再上前。
忘塵微微抬起頭,一臉得意,復又轉向謝知寅和封子笑,道:“天微君和封道尊就沒有疑問么?”
謝知寅平靜地望向忘塵,覺得自己對忘塵的疑問遠多于金聲。但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而且金聲的狼子野心也確實昭彰,此刻自己被忘塵問起,他自然不能避而不談。
他再度飛至天池中央,與忘塵并排而站。
封子笑卻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他并不上前,只遠遠地道:“你們問就是了,那人太丑,我怕看了惡心。”
忘塵知道封子笑本事不大,又吊兒郎當不成氣候,也沒有刻意強求。
謝知寅一臉嚴肅,道:“金聲,你現在開口尚有機會,不要執迷不悟。”
金聲用拇指摸去嘴角的血漬,一臉陰森地盯著謝知寅,道:“怎么?連天下玄門之首的紫霄閣都想趁此機會落井下石?”
他雖然身受重創,卻仍有余威加身,談吐中的威壓氣勢絲毫不減。
謝知寅嘆了一口氣,道:“你我也算摯友,若非你行事有違天道,我豈會不維護你?”
金聲不屑地望了謝知寅一眼,道:“你不用假惺惺,我沒有朋友。”
“天微君和這等喪心病狂的人講什么友情,只管擺出證據,坐實他的罪惡昭彰,再結果他狗命便是!”忘塵一面說,一面拍手示意,便有兩名禹州趙氏的弟子御劍帶著一老一少兩個普通百姓上了天池。
原來這一老一少是芝山鎮居民,在上月二十八去鄰鎮探親,回家時正遇到千機殿的人在高處掛起引魂幡,迷惑了全鎮人,將他們趕向鎮外隱秘之處。這二人回來得晚些,正好見到千機殿的人殿后押送,二人凝氣屏聲才躲過一劫。
忘塵笑道:“這便是有了人證了。”
金聲鼻中呲出一聲冷笑,道:“口說無憑,再說,就這么兩個人,不過孤證而已。”
忘塵假笑著微微閉了眼,彎腰對金聲道:“你以為漏網之魚只有這兩人?他們這樣的人,我起碼還能找出二三十個,都是各個鎮的常居百姓。
你用家家戶戶都懸掛的千機殿經幡,嵌入噬魂咒,讓每家百姓皆中咒毒。待時機成熟時,便發動引魂幡,擄走百姓。
這事兒,你賴不掉!”
謝知寅手中凝出一張經幡,送到金聲面前:“這經幡你們雖然事后刻意銷毀,終究還是被我與禹州知府一起找到幾張,其中的噬魂咒雖然嵌的隱秘,但懂得玄術的人細看便知蹊蹺。”
金聲看了一眼那些經幡,似乎已經默認了一切,不再言語。
這時,岸邊的封子笑忽然發問:“天微君,這種禍害無辜的瘋子應該如何處置啊?”
謝知寅略微思量正要說話,四郎已經調好氣息,侍立謝知寅身前道:“閣主,先搭救百姓。想必此刻百姓們已經被提取了生魂催生黑暗愿力,但是四十九日內,生魂是可以回體的。”
謝知寅覺得有些道理,對金聲正色道:“你若交出那些百姓的生魂和肉身,我等尚可饒你一命。”
金聲眼神冰冷依然一言不發。
“我看這種人,就需要讓他吃點苦頭,去去傲氣。否則他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道尊!”忘塵說完,手中結起一枚橙色誅惡印向金聲擲去。
誰料金聲抬手向那枚誅惡印一揮,光印便如泡影一般消散無蹤。
他緩緩站起來,用一種陰森而微帶戲謔的眼神審視了一遍眼前眾人,沉聲道:“我不過是想欣賞一下你們每個人的表演,沒想到,果然如那本天啟之書所示:你們人人皆想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