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細觀小像窺深意
陳小貓在沖向桃樹的同時，狠抖袖弩，射出一枚魚線將那棵桃樹勾住，她順勢圍繞桃樹快速劃出一個回旋，與落地的葉煙碰個照面。
葉煙伸手去拉陳小貓的衣領，陳小貓猛然轉身，從腰間的仔兔皮囊中掏出一把銼刀，反手猛扎，逼得葉煙小退了一步。
陳小貓的瞳孔微微收縮，確定了葉煙的位置后，她伸手按住桃樹上一塊凸出的樹皮。
小院四角交織的羅網瞬間張開，其中一張鐵絲網正好落在葉煙站立的地方，將她套住。
一切在陳小貓精密的計算之中，包括葉煙被暗算的走位。
陳小貓趁機向一旁呆若木雞的里正夫人吼道：“快呼救！”
里正夫人受了點醒，立刻搏命大叫：“來人啊，救火啦！”
陳小貓心中贊嘆：里正夫人真老辣，堯京城的民居院院相連，一燒就是一整條街巷，只要有人一喊著火，巷子里的百姓都會動員起來。
小院外面瞬間就有細微的喧鬧聲響起，相信不出一刻鐘，大批撲火的百姓都會趕來。
葉煙輕揮云袖，那張鐵絲網立刻就被一股妖力沖破，她飛身而起，又向陳小貓撲來。
陳小貓向葉煙的方向就地一滾，從她身下穿過，滑向屋檐之下。
就在葉煙轉身繼續追擊時，陳小貓猛踩腳下一塊青磚，房粱上瞬間落下一臺重弩。
陳小貓眼中殺意凜凜，將重弩對準葉煙，用力扣動扳機。
三支手指粗的弩箭帶著強勁穿刺力射向葉煙。
葉煙眼中紅光閃動，她從口中吹出一股黑氣，三支弩箭立刻被卸去勁力，順勢落下。
她微微瞇了眼，忽一發狠，瞬息之間移動道陳小貓面前，伸手去抓陳小貓的脖子。
與此同時，陳小貓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賭一把：
她從仔兔皮囊中掏出一個陶瓶，扯出木塞向葉煙灑去。
一灘惡臭的紅色液體從陶瓶中飛出，陶瓷瓶一聲驚響在地上摔得粉碎。
葉煙縮了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陳小貓：“你覺得我會怕黑狗血？”
陳小貓擠出一臉不正經的笑容，道：“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葉煙哼出一聲冷笑，輕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瓶，瞬間翻臉。
她五指一收，陳小貓就被一股強勁妖力吸住，向葉煙滑去。
與此同時，她冰冷鋒利的指間直逼陳小貓顏面。
陳小貓把心一橫，縱然剛才賭輸了，但她決定：
再賭一把！
她抓起裝冬鐵的琉璃瓶，猛然杵到葉煙面前，另一只手將袖弩的箭頭對準琉璃瓶。
“你猜，我這袖弩能不能瞬間穿過冬鐵，在須臾之間擊穿你的身體？”
陳小貓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眼中卻閃著寒光。
葉煙當然知道琉璃瓶里的東西有多厲害，她臉色陡變，收起殺氣，眼神急切：“小貓，你必須跟我走！”
陳小貓面帶一絲譏誚，道：“那你問問我的弩機同不同意！”
她看到葉煙的雙眉微微皺了一下，似乎對自己的敵視還有一絲不適應。
“我傷害過你嗎？”葉煙想喚起陳小貓對自己的信任。
“那晚我在你家后堂怎么睡著的？你當我傻嗎。”陳小貓語氣輕描淡寫，卻問得葉煙啞口無言。
“再者，若非我拿著冬鐵和弩機，你會這樣心平氣和地跟我理論嗎？”陳小貓盯著葉煙的眼睛做了一次靈魂拷問。
葉煙咬了咬后槽牙，還想辯解。
此時，院外幾個民夫已經在高呼：“里正娘子，是這家著火了嗎？”
里正娘子竭力大吼：“是啊，我們被困住了，快進來救火！”
葉煙瞥了里正夫人一眼，怒甩云袖，里正夫人被隔空扇翻在地。
眼見眾人就要闖進來，葉煙皺眉望了陳小貓一眼，騰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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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險，若剛才賭輸了，此刻自己就是一具尸體。
陳小貓卸掉袖弩，靠在一根柱子上，雙腿發軟，一點點地滑坐到地上。
方才逃避葉煙時的移動走位太過猛烈，幾乎消耗了她所有體力。她滿頭大汗，伸著頭不斷喘氣，連唇色都暗淡了些。
里正夫人從地上爬起來，她并沒有受多嚴重的傷，只是盤得高高的發髻松松垂了一下，掉在腦袋一邊，看上去像大腦袋旁又多長出一個小腦袋。
“夫人，不要讓他們進來。”陳小貓想到自己在院中布置了各種機關，一堆人涌進來，難免會出事。而且四郎喜歡冷清，若是有人不小心闖進他房間亂動了什么東西，怕要惹他不快。
經歷了剛才的生死之爭，里正夫人已經完全被陳小貓折服，她走到門口，三兩下打發走了前來救火的人。
但鄰院死了丫鬟，不可能不報官，里正的職責本來包含這些，里正夫人也不可能不明白。
陳小貓跟里正夫人商量，金兒的事要晚一點報官，獲得了夫人的默許。
她盤算著，等四郎回來了，就跟他一起躲出去，到時紫霄閣的人即使來了，也抓不住他們。
為了避免葉煙再來行惡，里正夫人專門叫了幾個家丁帶了長刀和棍子守在陳小貓的小院門口，就算那葉煙再兇惡，只要人多勢眾，打不贏還可以全巷呼救。
里正夫人主動燒了茶水，又吩咐下人把混亂的小院清理出來，做完這些，院內已是一派落日輝光。
陳小貓心中小小感激，與里正夫人談話時，也就多幾分真心。
二人本來驚魂未定，聊來聊去，又聊到死去的洛靈枝身上。
“說起來，我們家小枝也是無福。”里正夫人不無嘆息。
陳小貓給里正夫人添了一杯茶，問：“為何這么說？”
“她從小在我家養大，心思不算復雜，我一直想為她找個本分人家，她卻為一個畫師神魂顛倒。但說來也巧，那畫師最近還真的攀上了貴人，小枝眼看就要熬出頭了，卻丟了性命。”
里正夫人說完，還不停嘆息洛靈枝無福。
“那畫師…對她也有意么？”陳小貓已經猜出畫師多半就是周云生，所以疑惑地問了一句。
“啊，是啊。還送了她小像，她天天看，像丟了魂兒一樣。”里正夫人點頭。
陳小貓腦中靈光一現，拿出自己的那幅小像，問：“是這種么？”
里正夫人眼神頓時驚詫起來：“對啊，對啊，就是這個周云生畫的。怎么姑娘你也有啊？我就說這些彈琴作畫的人，個個都是風流浪蕩子，到處騙人。你可不能再上當了。”
陳小貓尷尬地笑一笑：“我跟這個人只見過兩次而已，萍水相逢。”
“嗯，還是要小心，找男人，一定要找老實的。”里正夫人一副過來人的口氣。
此后，里正夫人又絮絮叨叨了許多話，陳小貓聽得有一搭沒一搭。她不能告訴里正夫人過多細節，因為她拿不準里正夫人如果聽到洛靈枝的死與葉煙有關，會做出什么反應。
畢竟，一切尚未蓋棺定論。
陳小貓用手指摩挲著自己的小像，心中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霾，如果葉煙是因為嫉妒而殺人，總有什么地方說不過去。畢竟自己跟那周云生其實沒有一點關系。
倒是…
她低頭細看自己的小像，在此之前，她只把它當成可以增值的銀票，卻從未仔細欣賞過。
畫中女子清純嬌俏，眼神卻有旖旎之色，多看兩眼，竟覺那女子在向自己顧盼巧笑。
陳小貓會傻笑、假笑、憨笑、壞笑，甚至會有點害羞的笑，但是，那種千姿百媚的笑容，她從來不會，也從未見過。
這不是畫的陳小貓，這只是一個跟她容貌和穿著一模一樣的陌生女子！
她閉上眼，努力整理著近日發生的事情，一些零散細節慢慢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拼成一個完整的判斷。
殺人的不是葉煙，應該不是她！
“哐…哐…天干物燥！”幽深的小巷中，更夫的聲音響起。
夜色降臨，黑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