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嗣少爺?
張令嗣?!
對于自己曾經的競爭對手,剛入京那會兒,張令宗是忌憚的。
因為張令嗣比自己更有優勢。
平南侯是孤兒,從小父母雙亡,全靠族人東家一口、西家一口的貼補,才勉強長到了十二三歲。
后來,老家遭遇了旱災,各家各戶連自家孩子都喂不飽,就有些顧不上平南侯這個孤兒。
平南侯被逼無奈,準備去外鄉討個活命。
臨行前,張令嗣的父親看平南侯實在可憐,就從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娶親銀錢里拿了二十個銅板塞給了平南侯。
二十個銅板,聽著似乎并不多。
可平南侯就是靠著這二十個大子兒,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并讓他能活著遇到先帝。
平南侯衣錦還鄉的時候,直接還了張令嗣的父親兩千兩銀子。
除了銀錢,隨后挑選嗣子的時候,平南侯發現“恩人”膝下也有四五個兒子。
張令嗣也是幾個兒子中不上不下的那個。
只是,張令嗣不如張令宗聰慧,也沒有讀過什么書。
但有一點,卻讓平南侯十分喜歡,那就是淳樸、厚道。
看到張令嗣,平南侯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張父。
不管是移情,還是報恩,平南侯也把張令嗣帶到了京城。
張令宗的各項條件都比張令嗣好,可他心里卻十分忌憚對方。
因為張令宗明白,對于平南侯來說,張令嗣不是普通的族人,而是恩人之子。
這份恩情,足以讓平南侯高看張令嗣好幾眼。
幸好薛櫻給他出了主意,讓他知道,偷偷在馬吃的飼料里,加點兒“野草”,就能讓馬在奔跑的時候發狂!
也正是靠著這個法子,張令宗成功將張令嗣斬落馬下!
親眼看到太醫遺憾的搖頭,親眼目睹張令嗣成了瘸子,張令宗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緊接著,他成功迎娶了嚴氏,并正式成為平南侯的嗣子,張令宗漸漸把張令嗣遺忘了。
在他想來,那個憑借平南侯幾分施舍才勉強躲在侯府小跨院里茍活的張令嗣,早已不再是他的威脅。
頂多就是個躲在陰溝里的老鼠!
將來等他張令宗繼承了侯府,他也會大發善心的賞給他一碗飯吃,用以彰顯自己的大度與仁善。
張令宗做夢都沒有想到,張令嗣這個名字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再度出現在他的面前!
當然,讓張令宗驚懼交加的還是這句話:“父親去探望張令嗣了?”
“是啊,這幾日侯爺忽然想起了幼年的事兒,想到了張老翁對于他的資助…”小廝故意壓低聲音,將平南侯的情況告訴了張令宗。
張老翁就是張令嗣的父親,平南侯稱他一聲老哥,侯府的下人們便奉承的尊稱為“老翁”。
張老翁確實是平南侯的恩人,只是,對于小廝的話,張令宗一個字都不信。
什么“忽然想起幼年的事兒”?
呵,張令嗣來京城也有兩三年了,自他斷腿后就一直被安置在偏僻的西跨院。
恩人的兒子就在眼前,兩三年里,平南侯卻似忘了一般,頂多就是過年的時候,隨口問個一兩句。
他這般忽略恩人之子,連噩夢都沒有做一個。
怎么過了幾年,無緣無故的,平南侯就夢到當年的事兒了?
張令宗不傻,真的,這段時間他之所以弄得這般被動,主要是之前的日子過得太順,讓他沒了起碼的警惕和理智。
現在,最可怕的事,似乎要發生了。
張令宗摒棄了傲慢自大,開始重新回歸謹慎、戒備。
他默默的走出平南侯所在的院落,一路朝西跨院走去。
路上,他開始將最近發生的事一一回味、拒絕。
他仔細研究,反復揣摩。
忽然,他想到了,不管是家中下人的刁難,還是侯府似有若無的針對,仿佛都是從那天他拒絕平南侯讓他納妾之后開始的。
張令宗在腦海里重新回顧了自己跟平南侯談話的整個過程。
對了,當時平南侯好像跟他說過,讓他可以在老護院的女兒、孫女中挑選合適的人選。
老護院?!
對,就是老護院!
張令宗腦中陡然點亮了一個燈泡。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馬房的管事就是老護院的兒子,而他家中好像就有兩三個十三四歲的女兒、侄女。
而倘或張令宗答應納妾的話,馬房管事完全有資格把家里的姑娘送到府里。
給侯府繼承人做妾,確實不如給人家當正頭娘子體面。
但對于那些依附侯府生存的老護院們來說,卻是非常好的歸宿。
有幸再生個一男半女,他們就能從家中奴仆變成“皇親國戚”了啊!
這可是階級的跨越。
而張令宗這個當事人,卻一口回絕。
他不只是駁了平南侯的面子,更是斷了一眾老護院的青云夢。
難怪在侯府的一系列針對中,馬房管事首當其沖。
張令宗徹底想通了,也終于驚醒了:他,還不是侯府世子!他還需要繼續當個恭順、謙卑的晚輩。
意識到這些,張令宗心里充滿了別扭與屈辱。
但,現在還不是講自尊的時候。
他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危機,否則,就算張令嗣瘸了,可老家還有十幾個“令”字輩的族人。
平南侯隨時可以再回老家去挑選。
只是,他該如何破局?
如果嚴氏沒有“魔怔”,事情還好辦,張令宗只需在嚴氏面前唉聲嘆氣幾句,嚴氏自會主動幫忙上下調和。
可現在嚴氏變得那般瘋瘋癲癲,張令宗根本不敢寄希望于他。
當然,張令宗還可以越過嚴氏去偷偷求嚴家。
但如此一來,可能會引發平南侯更深一層的不滿。
平南侯確實傾慕嚴家,并十分敬重兩位嚴大人。
但,如果嚴家太過干涉平南侯府的家事,平南侯面兒上不顯,心里卻肯定不舒服。
而張令宗想要順順當當的成為世子,還需要平南侯這個“父親”的允許與支持。
“要不,就順著父親的意思,納了那幾個老護院家中的姑娘?”
崩人設什么的,張令宗已經顧不上了。
他現在在侯府的地位都有些動搖,哪里還顧得上以后的事兒?
“再說了,納了那些女子也不是全無好處!”
在侯府住了兩三年,張令宗也算親身體驗到了那些老護院們的“能量”。
如果能把這些人收為己用,將來就算再有“張令嗣”之流的人,他也不必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