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娘子,你莫不是哄我吧?半個月前,你就說‘快了快了’,我這邊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接收酒肆,結果,現在卻還沒有動靜?”
這日,錢掌柜直接找上了杜秀娘,兩人隔桌相對,像極了談判的模樣。
杜秀娘早已一片亂麻,這會兒又被錢掌柜追著詢問,她更是有些煩躁與慌亂。
但,思及錢還沒有到手,杜秀娘也不敢跟錢掌柜翻臉,而是繼續低三下四的說好話,“錢掌柜,我怎么會哄你?實在是…唉,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是這樣。大夫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家大郎是真的不成了。”
一想到床上躺著的那個半死人,杜秀娘滿心厭煩。
真是討人嫌的鬼臉怪,活著讓人笑話,臨死臨死也不來個痛快。
褚敬之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覺得他快死了,就只剩最后一口氣。
可就是這么一口氣,褚敬之卻死死撐著,就是不肯閉眼。
他要死不死,別人也就罷了,偏偏她杜秀娘被生生困在了褚家,還有那么一大堆的麻煩事兒。
唉,想想就頭疼。
“錢掌柜,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我肯定不會反悔。不過,他、他那邊不閉眼,我也不能直接動手啊。”
杜秀娘很堅持,褚敬之必須死于重病,而非謀殺。
她現在已經滿頭包了,可不敢在最后一關上犯糊涂。
“…哼,你記得咱們的約定就好!”錢掌柜盯著杜秀娘的臉,確定她沒有說謊,這才怏怏的說了一句。
“記得記得,我當然記得。您放心,到了那日,我、我再給您一份驚喜!”
杜秀娘為了安撫錢掌柜,也算是豁出去了,她沖著錢掌柜擠了擠眼睛。
錢掌柜:…
不是他猜測的那個樣子吧?
杜氏手里有褚家的鹵肉秘方?
杜秀娘迎著錢掌柜的眼睛,仿佛讀懂了他的心聲,竟緩緩點頭。
“好!那我就再等等!”錢掌柜欣喜若狂,臉上頓時笑開了花,他為了得到心心念念的秘方,甚至不惜許下重金,“如果娘子能夠幫我達成心愿,我愿再贈娘子四百兩銀子。”
加上之前賣酒肆的六百兩,總共一千兩。
杜秀娘卻有些不滿足,才多給四百兩?
她再是個沒見識的內宅婦人,也知道褚家秘方的價值。
曾經就有外地的客商跑去找褚敬之商量,想花一千兩銀子買下秘方,并許諾,不再本地開店。
這般優渥的條件,褚敬之都拒絕了。
現在,錢掌柜這個跟褚敬之的死對頭,又是要酒肆、又是要秘方,結果才統共給一千兩銀子,這、這——
杜秀娘不甘心,臉上便帶出了些許。
錢掌柜作為一個合格的奸商,察言觀色是起碼技能。
他看到杜秀娘的臉色,便知道她的想法。
錢掌柜冷笑,哼,好個吃里扒外、謀害親夫的毒婦,果然貪心不足,這般算計夫家,居然還有臉提條件?!
“褚家娘子,咱們之間的約定可是見不得光的。就是這多出來的四百兩,也是我看在你有誠意的份兒上,這才給你!”你可不要貪心不足蛇吞象,象吞不下去,反倒把自己撐死了!
違法的買賣,見好就收!可別弄到最后,人財兩空!
錢掌柜話里的威脅簡直不要太明顯。
杜秀娘也不是傻子,當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再不甘心,杜秀娘也知道,自己的算計確實見不得光,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銀子就別想了,她還要遭人唾罵!
用力咬了咬牙,杜秀娘權衡再三,終于緩緩點頭,“我確實有誠意,也希望錢掌柜能夠恪守承諾。”
“錢某當然說話算數。如果娘子實在不放心,錢某可以寫一個契約,嗯,就寫收購鹵肉配方,總價一千兩銀子。”
錢掌柜雖然拿住了杜秀娘的軟肋,可也知道,不能逼迫太過。
他要的是褚家秘方和酒肆,而不是跟個婦道人家置氣。
只要能達成夙愿,他稍稍退讓些,也是可以的。
“這樣最好!”錢掌柜的主動退讓,多少讓杜秀娘舒服了些。
她親眼看著錢掌柜寫了契約,簽字按手印兒,這才將契約收在了自己手里。
只等褚敬之咽氣,杜秀娘就會拿著這張契約找錢掌柜要錢。
“他們果然簽了一個購買配方的協議。宿主,你怎么會猜到這些?”
魔珠將外面的最新動態,第一時間轉告給褚敬之。
它有些好奇,因為事情的發展,正如之前褚敬之猜測得那般:錢掌柜果然催促、逼迫杜秀娘,杜秀娘為了安撫錢掌柜真的拿出了秘方,而錢掌柜也確實簽了個買秘方的契約。
“猜到這些并不難,我太了解錢大富和杜氏了,只要按照他們素日的行事風格,便能猜測一二。”褚敬之淡淡的說了一句。
他并沒有太得意,因為這也不是一件令人驕傲的事。
自己的妻子,煞費苦心的要算計自己,就算他提前識破了,也只會覺得挫敗與悲哀。
察覺到褚敬之情緒變得低落,魔珠趕忙換了個話題,“對了,接下來的計劃——”
聽到魔珠的提醒,褚敬之也重新振作起來,他幽幽的說了句,“看來,我該‘死’了!”
人家那邊把臺子都搭好了,他再拖著一口氣不肯死,著實有些對不住啊。
杜秀娘從外面回來,她說不上高興,也看不出生氣,就是有些焦躁。
事情都談妥了,就等褚敬之這個死鬼咽氣了。
只要他死了,自己不管是拿著銀子再嫁,還是跑去省城找崔家興算賬,都可以。
主動權又落到了她杜秀娘手里。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被困在這個破院子里,度日如年、心急如焚的盼著褚敬之趕緊去死。
“這個鬼臉怪,還真是命硬啊!”
杜秀娘回到后院,習慣性的先去臥房,看看褚敬之到底死了沒有。
她沒好氣的打開門鎖,嘴里嘀嘀咕咕,推開門,卻被嚇了一跳。
就見瘦成一把骨頭的褚敬之,大半個身子都趴在了地上,兩條腿還擱在床上。
整個人一動不動,仿佛凝固了一般。
“…褚、褚敬之!”杜秀娘撫著胸口,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
杜秀娘的呼喊,并沒有任何回應。
“大郎?褚大郎?!”杜秀娘的心怦怦亂跳,她又驚又喜:這個死鬼,終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