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孤墳
雷聲過后，慕云吟望著窗外那棵在風中瑟瑟搖擺的桃樹，竟慘淡的笑了一下。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們出去忙吧。”
此時，慕府的客堂里，慕頌揚陪著蕭祁軒用茶，一個人笑著直接走了進來。
慕府的下人嚇得膽戰心驚的，皇帝在此，竟有人敢隨意闖入。
來人是老楊頭楊佑良，老楊頭對著蕭祁軒說：
“陛下，臣不會打攪了陛下和慕中丞的翁婿深談吧。”
蕭祁軒外表君王威儀，內心贊道：來得好，要不然要被問把他的女兒怎樣養瘦了。
三人正客氣的飲著茶，秋桐突然不顧一切的跑了進來。
“不好了，貴妃娘娘不見了。”
“你？你把我的女兒怎樣了？”
慕頌揚一下子站了起來，質問蕭祁軒。
蕭祁軒沒有想到戰場上披荊斬棘，擐甲揮戈的龍驤將軍，在家里這么護女，貴妃明明在你慕府不見的，倒先來向我興師問罪了？
“我慕府里里外外都是陛下的護衛，我的女兒怎么在這些護衛的眼皮低下不見了？”
蕭祁軒一下子被噎得無法回答，氣急的對外大喊一聲。
“阿健，快去找貴妃。”
阿健在外面突然聽到蕭祁軒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喊，嚇了一跳，沖進來看到蕭祁軒緊握的雙手微微顫抖。
“貴妃不見，陛下讓快點找貴妃。”老楊頭趕緊對阿健說。
“不急，不急，也許貴妃娘娘在哪一屋呢。”
老楊頭說著看向蕭祁軒，蕭祁軒沒有理他，老楊頭又看向老友慕頌揚。
“不是你的女兒，你當然不急。”慕頌揚冷冷的給了老楊頭一句。
慕府所有的房間的找遍了，慕云吟卻想憑空消失了一樣，沒了蹤影。
“請陛下盡快把臣的女兒找回來還臣吧。”
蕭祁軒在慕頌揚這句話的聲音中，孤零零的坐上了輦轎，把黃鸝帶回宮中審問。
皇宮內侍，都悄悄的散到建康城尋找貴妃娘娘，建康城的出口，已經被封鎖。
蕭祁軒無力的回到了慶元殿，頭發不知為什么，竟有點松散。
蕭祁軒呆呆的坐了半響，腦海里都是慕云吟幽怨的眼神。
“原來她一直在怨恨我，一直想離開皇宮。”
蕭祁軒木然的走進書房，看著那幅慕云吟為他碾磨而畫的葡萄畫，抓了起來，緊緊的攥在手里。
“多少付出都換不來她的心，做了半年的夫妻，想走就走了，想離開就離開，在那么多侍衛面前，消失得無蹤無影。”
蕭祁軒此時才明白，為什么自己一直怕聽到慕云吟說出宮兩個字，一聽到她說這兩個字，他就忍不住發怒，忍不住揚起手來，他怕她一去不回。
蕭祁軒已恍然明白，為什么他執拗的想要她為他生個孩子，原來內心深處，就是怕有朝一日，她走出皇宮，便無牽無掛的離開，沒有任何牽掛。
原來，冥冥中，已感覺到她出了宮，就不會回來了。
望著慕云吟曾經流連過的書房，蕭祁軒一聲冷笑，把手中的畫一下又一下的撕碎。
蕭祁軒步履緩慢，在一排排書架面前無力的走著。
最后，癱坐在書房里那張不大的床榻上。
在這張平時看書累了休息的床榻上，他在她臉上畫了一根根胡須，讓她驚嚇過后，又羞又怒的追著他打，那一次，她露出了笑臉。
蕭祁軒扒開自己胸前的衣衫，這些留在他身上的抓痕，還有腰上那些陷進他肉里的掐傷，都是每次她在他身下時無聲的還擊。
她原來如此恨我，我的歡愉陶醉，她的怨恨反抗。
為什么這么對我？我堂堂一國之君，還不配擁有你一個小小的女子？
蕭祁軒的心里在絞痛，雙手顫抖，眼里是血紅的憤怒。
“陛下，請用茶。”
宮婢小云端著茶進來，跪在了蕭祁軒的面前。
“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云兒連忙把茶托里的茶盞放在書案上，低聲道：
“請陛下保重身體，喝口茶潤潤口。”
口干舌燥的蕭祁軒端起茶盞把茶喝完，喘著粗氣道：
“快滾。”
小云磨磨蹭蹭的在書房不愿離去，蕭祁軒一腳把小云端著的茶盤踹翻在地。
小云嚇得撿起地上的茶杯，爬起來忙往外退去。
“慢著，過來。”
小云戰戰兢兢的來到蕭祁軒面前，蕭祁軒伸手托起了云兒的下巴。
小云的上衣被撕開，羅裙被粗暴的扯下。
霏霏縈繞在窗外，風聲犀唳。
當一切歸于平靜，蕭祁軒看了一眼窗外越來越暗的天氣，聲音冰冷。
“你可以走了。”
小云慌忙起來穿好衣裳，拿著地上的茶盤退了出去。
一聲雷鳴，滾過窗外，豆大的雨點拍在了窗楣上。
一股冷風，從窗楣的縫隙中吹進來，蕭祁軒一個激靈。
蕭祁軒一下子爬起來，穿好衣衫，來不及披大氅，頭發散亂的沖出了書房，沖出了慶元殿。
“陛下，陛下這是要去哪里？天要下大雨了。”
蕭祁軒就像沒有聽到后面那些內侍黃門的喊聲一樣，很快消失在了雨中。
慕云吟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的走出了東城門。
雨水沖洗掉了她臉上偽裝成小廝的化裝，身上的男裝已經潮濕，但慕云吟沒有感覺到。
清溪山腳下，慕云吟艱難的在濘泥的山路上走著。
慕云吟努力的回憶著百里飛雁帶她走過的路，泥濘的路上，留下兩行凌亂的腳印。
慕云吟不知道是自己的頭腦昏沉，視野迷茫，還是時過境遷，那片開滿野花的山坡，已經改變了面貌，她找呀找，就是找不到那兒。
那是一片她喜歡的地方，百里飛雁要買下來蓋一動房屋，陪她在花開的季節，去那里小住。
但幾家人的地皮，只有兩三家人愿意賣，百里飛雁就買下來做墓地。
“他說過，如果他先走了，他會葬在那里，看著建康城的我……”
慕云吟自言自語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腳踏空，滾下了山溝里。
當慕云吟從山溝里爬上來時，她的臉已經被荊棘劃得鮮血淋漓，攀爬巖石的雙手，已經傷痕累累。
慕云吟爬上山澗，扶著一顆松樹站起來時，她，終于看到了那片山坡。
山坡上，花團錦簇，一片繽紛。
在雨后的霞光中，慕云吟終于來到了這片開滿野花的山坡上。
雨后的山坡，飄落了一地殘敗的花瓣，雨水打濕的花瓣，褪去了嬌艷的顏色。
雨后的霞光穿過樹梢，搖曳著的縷縷云霧，照射在了一座孤零零的墳上。
一個身影，跪在墓碑前，燒著紙錢，低低的哭泣聲，飄散在三柱裊裊燃燒的香煙中，壓抑、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