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隔了一千多個日夜,從陰陽相隔到人間重遇。
沒有什么比這更荒誕的事了。
黎俏站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睛紅了,卻沒有淚。
她視線一點點下墜到他胸前的紅帽勛章上,滯了很久以后,突然笑了:“原來…你是柴爾曼公爵,那是不是我再也不能叫你輝仔了…”
柴爾曼公爵,祖姓蕭氏,曾用名蕭葉輝。
三年前以假死離開邊境,回歸公爵家族。
“小七…”
蕭葉輝預想過無數種相遇的場面,可真正遇見的這一刻,都不屬于那無數種之一。
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會叫她小七,一個是蕭葉輝,一個是薄霆梟。
蕭葉輝看著她,壓著情緒,溫笑道:“小七,看到我還活著,你不高興嗎?”
黎俏聽著那聲熟悉又陌生的稱呼,緩緩掀開眼簾,有些空茫地看著蕭葉輝。
荒唐。
黎俏的認知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她以為商郁不肯讓她來英帝是不想讓她遇見柴爾曼家族的人。
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么了。
黎俏遲滯地偏頭看著男人,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一直都知道?”
商郁的呼吸亂了,向前踱步時,卻看到黎俏眼睛濕了。
她看著蕭葉輝的時候沒有哭,卻在問他的這一刻,哭了。
從沒有人見過黎俏流淚。
即便是商郁,歡愛時把她弄哭,和這種情形下的落淚,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男人比她還慌,箭步上前把她摟在了懷里,另一只手發抖的捏著她的手腕,喑啞地說:“乖,手松開。”
黎俏被他摟進懷里,臉上的面紗也掉了下來。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她閉上眼,無聲的淚如雨下。
不過半分鐘,黎俏就控制住了情緒,但她的手卻不曾松開過。
仿佛只有深入骨髓的疼,才能讓她相信這荒誕的一切并不是夢。
她從商郁的懷里退出來,眼角濕潤,唇邊牽起得體又禮節性的笑,側身看向蕭葉輝時,微微頷首,“打擾了,你們繼續。”
黎俏轉身要走,蕭葉輝卻在她身后說:“小七,我們聊聊。”
她背對著他,語調沒有一絲起伏,“公爵想和我聊什么?”
一聲公爵,在他們之間豎起了一道城墻。
黎俏回過身,幽幽一笑,“是想告訴我,你并沒想過要沈清野和夏思妤的命嗎?”
蕭葉輝目光微凝,卻面不改色地彎起了唇角,“看來,你認定了是我做的?”
“柴爾曼公爵,我們來日方長。”黎俏同樣面帶微笑,緩緩松開手,血淋淋的香檳杯碎片落了滿地。
他不是蕭葉輝,也不是他們的輝仔,邊境七子的大哥,三年前真的死了。
如今的他,是柴爾曼公爵,是帕瑪商氏的宿敵。
是傷了沈清野和夏思妤的幕后黑手。
黎俏走了,脊背挺直地消失在草坪墻的深處。
商郁目光凌厲地掃了眼蕭葉輝,轉身抬腿也跟了過去。
背后,蕭葉輝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眼底深處泛起了無邊的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