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的奇跡,就是這舉世無雙的軍隊啊

　　天空降下藍水晶般清澈剔透的無形屏障，籠罩著五頭混原體。

　　普羅維斯親自部署這次攻勢：

　　“羅蘭枉為勇者，竟然認為鋼鐵和火藥可以抵擋施法者。上吧，在無盡的魔力面前，最簡單的戰術也無法抵擋！

　　“讓人類明白，在奇跡面前，他們都是蟲子！”

　　破陣的混原體得到了迦南的強護盾加持，它們作為大軍的先驅，向烈日要塞、皇冠堡壘、鈍角堡和多面堡突進。為首的混原體巨獸氣勢最為駭人。它壯碩的腕足粗若石柱，利爪和鋸齒長牙在觸手的包裹下橫掃無甲步兵。

　　眨眼之間，遭到五頭混原體沖擊的各陣地步兵就血肉橫飛。暗紅色碎塊和斷肢混著沙塵飛舞。蜂擁的觸手在血肉間卷過，吞的干干凈凈！

　　這些巨大的目標立刻引來了炮隊的齊射。拜耶蘭炮兵軍陸續抵達前線的600門大炮齊齊調轉方向，向五頭混原體集火射擊。

　　炙洪的鉛彈命中護盾，時隱時現的弧光交相輝映，映射出多彩而神秘的漣漪。混原體的護盾修復速度快的驚人，偶爾有攻擊穿透了護盾，打在厚重的紫黑色鱗片上彈飛出去，修復的護盾緊接著就把缺口補上了。

　　混原體頂著齊射火力，一路碾開步兵的防線。

　　拜耶蘭的軍隊不缺少對抗巨龍、比蒙、九頭蛇等神話生物的經驗，但是這些駭人之物的族群已經隨著時光褪色，它們的眷屬也至多是不復興盛。在擁有最強魔法文明的精靈加持下，混原體的強度已經超越了以往歷次戰爭中出現的任何一頭怪物。

　　指揮所里，羅蘭自看到混原體的巨繭那一刻起就不斷發出指示：

　　“沖擊點附近步兵單位退至第二道防線，必須保持戰線的連貫；炮兵和火箭火力延伸，阻斷敵小型單位。

　　“狙擊隊，去把這些東西干掉！”

　　大共和軍的前線按照預案展開。戰列步兵的通訊手段不可能在突發事件中及時響應，但是各營、各中隊都有對抗強戰力單位的預案，可以按照布置由軍官帶領堅守陣地，或者進入臨近的壁壘工事中，要不就以小隊為單位分散至壕溝和胸墻躲避。

　　炮隊打不穿混原體的護盾和重甲，很快就調整火力，用榴彈和霰彈轟擊跟在混原體后面的枯法者。

　　一部分最前線的方陣和炮兵被完全消滅了，其余的營和炮兵以軍官、非凡者和軍士為核心，以中隊和小隊為基礎結成十幾個臨時的營級戰斗群。勢不可擋的混合體通過以后，各戰斗群重新依托陣地形成連貫的防線。

　　“在這里，戰斗到底！”

　　被撕開好幾個裂口的戰線像黏稠的膠水重新聚合，為了擊穿防線跟進的枯法者和部分半精靈部隊一頭撞上了這些戰斗群。

　　在急促的軍號聲中，兩支軍隊混戰在一起。填補戰線的拜耶蘭步兵來不及組成空心空心方陣，只能以橫隊迎敵。枯法者為主的迦南部隊猶如野獸一般快速向前，黑壓壓的大隊向著胸墻和壕溝猛沖。

　　排槍的齊射此起彼伏，整條戰線都被白色的濃煙籠罩，只有一個個作為支撐點和觀察哨的小壁壘及炮位浮在煙霧上，如同云端的樓閣。炮兵脫光了膀子，盡一切力氣快速發射霰彈。

　　已經不需要瞄準了，炮位壁壘下是驚濤駭浪般翻滾的枯法者。

　　這些怪物徹底失控，連半精靈也不能再約束它們，全憑本能殺戮或是到處亂跑。

　　“霰彈！”一個軍官帶著一門6磅炮趕到前線，架起炮管瞄準兩個中隊結合部的缺口，“放——！”

　　許多騎炮兵被派來前線堵口。根據錦戈戰役的經驗，一旦靈能單位進入白刃戰，至少能殺傷四到五倍的普通步兵。這種時候需要立刻投入輕炮兵向防線缺口炮擊，阻止戰列線的突破點像潰壩一樣蔓延。

　　各炮位的軍官和軍士也不指定標尺了，大炮一裝好霰彈就朝著炮位前或者下方煙霧里翻滾的觸手和非人輪廓射擊。幾十枚霰彈隨著炮口的跳動彈射出去，構成密集的彈幕。在刺刀和胸墻前面聚集的枯法者被成批擊斃。

　　“步兵射擊！”

　　步兵軍官也失去了對部隊的控制，只能維持身邊一小隊人。火炮發射后的密集煙霧籠罩著戰場，狂風又一陣接一陣的將煙霧吹散。

　　槍聲一響，接二連三的黑影就越過人群。在落地的那一刻，鬼魅般的生物旋轉觸肢，利刃在人群中揚起，轉身就是一個旋風般的橫斬。

　　刀光閃耀之間，步兵被成片砍倒，溫熱的鮮血匯成小河。

　　枯法者不斷突破防線。只要有一頭沖進人群，利爪和狂舞的觸手就能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很快，枯法者就突破多處防線。

　　羅蘭親眼從望遠鏡里看到一個陣地被突破。步兵們端著刺刀，或者用灌滿火油的燃燒瓶和這些怪物混戰成一團，然后被趕來堵口的炮兵用霰彈不加區別的掃射。

　　一座座陣地烈火熊熊，白熾的火舌四處蔓延。

　　五百米，

　　四百米！

　　五頭駭人之物已穿透了步兵防線，甚至進入了重炮的射擊死角。烈日要塞上的士兵可以見到混原體身軀上深深的紋理，就像是大地干涸后裂開的溝壑，其中還有寄生蟲一般的觸須在蠕動。腫脹的身軀在鱗片下噴發的烈焰甚至長達十幾步！

　　幾座棱堡的城墻都不高，但是相當厚實。混原體一步就能跨越，在壕溝、壁壘和胸墻上留下一路灼燒的灰燼。

　　“混原體已經突破鈍角堡。”

　　“多面堡的陣地丟失了。”

　　烈日要塞的指揮部已經可以看清混原體巨獸觸須了。艾露莎、西迪厄斯和鮑德溫都已經趕去支援，就連拉莫爾伯爵也在羅蘭身邊做好了戰斗準備。

　　“該我上了，該我上了嗎？我去打混原體吧！”羅蘭的鼻孔噴著氣，“司令部由你接管。”

　　“我只在夢里和精靈戰斗過，”伯爵握著劍，“這簡直是汪洋大海。”

　　“我懂，嗯，是啊，如果一開始就很激烈，是很難持久的…”羅蘭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戴上頭盔，“那真的是挺尷尬的。”

　　但是，他們并不打算撤離。

　　就在混原體瘋狂突進的時候，一隊隊身穿全身甲的突擊組已經在各個方向就位。

　　他們與步兵、騎兵的裝束都不同，甚至和非凡者也不一樣。盔甲的軀干和四肢上流淌著仿佛筋脈血管一般的紅色能量網絡，可以引導并增強靈能，提升的力量和耐力，甚至隱匿身形。

　　這就是是大共和軍整合了幽魂射手和先進突擊偵察兵組建的新單位“幽靈”，裝備特制弓箭或步槍，箭矢和彈藥在發射時可以被靈能強化，射速較常規裝備有所降低的同時強化了對重甲和靈能單位的穿透力，對目標造成駭人的狙擊殺傷。

　　幽靈部隊全部由非凡者組成，由西迪厄斯統一指揮，擁有獨立行動的特權，可以在戰場上自由行動的權限。

　　正規部隊難以抵擋迦南的高階靈能單位。因此，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大共和軍就必須不惜代價將敵人拖延在陣地戰的混亂中，為“幽靈”創造狙擊的條件！

　　“嘭！”

　　這聲音像是撥動密集的琴弦，流星般的光芒成片掃過。

　　已經闖進鈍角堡的混原體掠奪者身上的護盾剎時爆裂開來。流光切斷了它的觸肢，破開重甲，在背后炸開一大團粘液。這強橫的靈能生物突然定了一下，不等它澎湃的靈能護盾重新修復，最明亮的一束光從棱堡的一個角落射來，貫穿了它的頭部，帶著腦漿一樣的體液和組織碎片噴濺出幾十米高。

　　緊接著，在更遠的多面堡里肆虐的混原體毀滅者竟然也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

　　“好！

　　“羅蘭，我們，欸？”

　　拉莫爾伯爵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轉頭一看，總指揮卻不見了。

　　最強壯的混原體巨獸已經沖到了烈日要塞的中心。沿途的壁壘、重炮和狙擊都攔不住它。那橫沖直撞的氣勢，甚至超過了最強大的戰列艦！

　　它踩塌城墻，踢飛重炮，手中火焰的長鞭一掃，引爆的彈藥就在腳下連成一條火蛇！

　　這就是在源源不絕的魔法加持下的迦南戰略單位，僅憑超規格的攻防和再生就超越了序列4的極限！驚人的體形和重量更是讓這粗暴的突破威力倍增。它的目標，赫然是要打穿烈日要塞，直取后面的奇跡。所有可以動用的遠程攻擊全部對準了這頭巨獸轟擊過來，密集的閃光幾乎連成直線。

　　縱然是這樣的攻擊，也只是在這頭最強的混原體身上剝落下大大小小的碎塊，赤紅的護盾幽而復明！

　　就在這時，亂紛紛的軍陣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排眾而出。他頭頂奧金無畏戰盔，腳踏深淵熔火馬靴，胸前銀鱗元素鑄甲，肩上荊棘庇護之簇，左手城墻般厚重的七層黑色塔盾，右手執禁錮球狀閃電的銀刃巨劍。

　　“注意我的火抗，加住護盾！”

　　羅蘭激動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他舉起巨劍向天一指，39個精選的非凡者已經呈弧形占位分散四周。

　　烈焰滾滾，煙塵沖天，混原體巨獸踩過燒成灰燼的遍地尸骸，百米開外就可以貫穿戰陣。

　　轉眼間，巨獸橫掃而來。羅蘭架起塔盾，以極高的速度攔截上去，沉腰坐馬擋在了高舉的烈焰火刃之前，擎起手中的盾牌竭盡全力一撞！！

　　“哐——！”

　　音波呼嘯，肉眼可見的沖擊波將半徑百米的人一起擊倒，就連混原體也是一陣短促的眩暈，巨大的口器發出悶哼一般的回響。

　　那一次碰撞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整個世界都在腳下顫抖！

　　羅蘭直接被撞飛出去，身上的護盾剎時間灰飛煙滅，奧金重甲竟然絲絲裂紋，點點碎片飛濺而出。他重重的摔落了到了地面上，余勢不減地滑出了十幾米，帶起了大團的沙塵。為他助戰的非凡者都是心中一緊。但是，羅蘭卻一個翻滾，便重新半跪于地站了起來，血從他的頭盔縫隙間滲出來，瞬間就滿臉都是，看起來慘烈無比！

　　羅蘭將頭盔摘下，就地一甩，用手背擦了擦流到眼睛上面的血，連半聲都沒有吭，握緊了巨劍，大步迎著混原體走了上去！

　　他虎步向前，火光間如同獨鎮雄關的英靈，只給提心吊膽的隊友留下寬厚的不可逾越的背影。

　　在接近到了混原體二十步時，羅蘭執劍擊盾，嗡鳴回響間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狂猛咆哮：

　　“羅蘭在此！”

　　音波向著四方蔓延，竟然傳到了白塔上的普羅維斯和保盧斯耳中。兩個強大的精靈也為之一攝。

　　鋼鐵與火焰的翻滾間，羅蘭與十萬大共和軍屹立于巨獸之前。勇者的咆哮在天地間回響。

　　“羅蘭在此！”

　　羅蘭再次以劍拍擊塔盾。

　　十萬大軍都為之一振，血氣戰意蒸騰而上，直令枯法者震懾，混原體蹉跎不前。

　　白塔上的普洛維斯受到了極大的挑釁。他用權杖鞭策混原體，向全軍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大共和軍的陣地已經支離破碎。縱然靠著縱深和成千上萬的傷亡拖住了混原體，他們的身體、力氣、物質和精神也損耗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

　　“就在這個時候，投入正規軍！”

　　普洛維斯命令下達，迦南超重裝騎兵，半精靈軍團主力轟然行動，向著四處起火煙塵滾滾的戰場涌去。與此同時，混原體也行動起來，發出牛象一般混合的沉悶巨響。在急促的號角當中，迦南的主力軍蜂擁而來。

　　6月27日，9時10分。兩軍混戰成一團。

　　壓上來的精靈正規軍不斷壓縮戰線，一點點將大共和軍從皇冠堡、鈍角堡和多面堡的陣地上擊退，從北面和西面兩個方向攻擊烈日棱堡。

　　整個戰場的局勢都呈現膠著。混原體巨獸咆哮著重重踐踏到大地，已經有十名支援羅蘭的非凡者接連戰死，就連羅蘭本人也傷痕累累。

　　但是，他毫無退縮，哪怕直面半神，也要戰斗到天崩地裂為止。

　　混戰讓兩軍的指揮系統都失去了對軍隊的控制。唯一可以掌握的信息是，拜耶蘭大共和軍的傷亡高的驚人，而且迦南在各個陣地都取得了突破。

　　保盧斯無法做出判斷，只能壓著預備隊不動。普洛維斯揮杖一掃，虛空在他的面前撕開裂隙。轉眼間，這位強大的半神就出現在混原體巨獸背后的半空中，帶著志得意滿的神情俯視著羅蘭：

　　“在奇跡面前，你們都是蟲子！

　　“看吶，你這禿頂勇者。迦南擁有的至高神秘，可以創造半神，還有數不清的你想都想不到的神奇！這就是魔法的升格！我們已經抵達了全新的紀元，這輝煌的奇跡，你有嗎！？”

　　話音剛落，他突然在沙塵間看到了什么。

　　“呵，終于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羅蘭放聲大笑：

　　“施法者，精靈啊，何為奇跡！？”

　　羅蘭穩住腳步。在他的身后，烽煙突然被一道銀色的光芒刺破。

　　在棱堡的后方，在持續不斷的炮擊轟鳴中，成片涌現的銀色胸甲、閃亮槍刺連成一條明亮的長線，一直延伸，橫貫戰場。

　　伴隨著輕快的軍樂，綿延數里的線性陣和著鼓點前進。隨著隆隆的踏步聲，一排排刺刀如波浪般上下起伏，三萬六千余名步兵踏著幾乎相同的步調，以每分鐘八十步的速度，在飛揚的旗幟指引下整齊的向前運動。

　　位居最前方的橫隊簇擁著金花環包裹的鷹幟。鷹幟下的少女金色的長發束成長辮，宛若純金般光彩奪目，與銀色的胸甲交相輝映。

　　一看清那少女的面容，普洛維斯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哼哼。”

　　羅蘭屹立于大地之上：

　　“三千年的布局，在這一刻綻放是這個世界的選擇。偉大的事業得以具象，是我和無數同志們的心血之證！

　　“看啊，

　　“無論被擊倒一百次，還是一千次，哪怕我們肉體毀滅，時代的腳步也無法停止，與你們交戰的就是這物質的、人民的、永無止盡的軍隊！

　　“犧牲在你們劍與魔法下的戰士死守的陣地，正是為我們展開兵力爭取的時間。你們被我和同志們的血肉之軀拖延在此，接下來落下的鐵錘，就是重裝擲彈兵和胸甲騎兵的全力一擊！

　　“我的奇跡，就是這舉世無雙的軍隊啊！”

　　嘹亮的軍號伴隨著戰線上的槍炮聲，裝備燧發槍和胸甲的大共和軍第10軍、12軍、15軍、16軍等重裝步兵軍加入戰場。

　　他們在鷹旗下列隊，行列整齊，神色鎮定。他們中有人類，也有半精靈，有平民，也有貴族，有凡人，也有非凡者。諸神教廷的信徒在軍服上佩戴信仰的徽記，與異教和無信者并肩而立！當他們在戰云迷霧中出現時，勝利的光輝張開雙翼，飛臨戰場。

　　大軍前方，那位銀甲金發的少女將鷹旗高舉：

　　“兄弟姐妹們，

　　“哪怕是原本無法相容的敵人，無法妥協的敵意，現在也請互相把后背托付給對方吧！

　　“不是為了某個信仰的榮光，而是為這個世界開辟未來的道路！

　　“我以克麗絲塔·艾莉希亞的名義宣誓，

　　“將魔法，從這個世界，驅逐出去！”

　　鷹旗一指，大共和軍援軍全面壓上，在霰彈炮火的掩護下向沖進陣地的精靈部隊發起沖鋒。他們身穿胸甲，用刺刀和手雷，在棱堡的胸墻和壕溝戰斗，在建筑的廢墟和城墻下把敵人趕出去。

　　爆炸聲此起彼伏，糾纏在要塞和各陣地間的迦南軍隊一時間不知是進是退，拜耶蘭前線部隊立刻穩住陣地。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感覺到耳膜在微微震動，就像是空氣擠壓的回響。那聲音隱隱約約，若隱若現，在短短十幾秒內，就匯聚成氣勢磅礴的轟鳴！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絲熱血噴張的張揚氣息，那響聲也放大到如同夏日驚雷，從戰場的側面席卷過來。

　　起初，精靈的中軍看不清楚，下一秒，只見大地上好似波濤洶涌，沙礫碎石都彈跳起來。

　　胸甲騎兵、驃騎兵和龍騎兵組成的騎兵群激烈若龍，如潮水瘋狂翻卷，從戰場左翼席卷而來，一下就粉碎了多面堡附近的迦南部隊，將他們卷入了激烈急速的汪洋渾濁當中。

　　在裝甲擲彈兵抵達的同時，格里菲斯率領的胸甲騎兵向左翼迂回，然后直取迦南軍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