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附骨之疽般窮追不舍的怪物退了下去,連帶著讓人絕望的嘈雜囈語,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么回事…已經精疲力竭的格里菲斯收住腳步,四下審視了一番。此時的他依然置身于下水道中,但是殘破的管壁、巨大的縫隙還是能讓他看清外面的景象。
天色微亮,薄薄的藍光穿過黑暗,照亮了附近的建筑和林地。碧綠之月已經退去,整整一個夜晚的追擊終于暫告一個段落。
格里菲斯不知不覺中已經穿過了迦南邊緣詭異的森林,目力可及的前方,正是迦南城巍峨、華麗的建筑群落。
一條小溪從附近流過,讓人窒息的腐爛惡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清澈的涼意。
格里菲斯連忙奔了過去,在溪流邊清洗身體和裝備,然后處理傷口。沒有接應的人手,整個迦南對格里菲斯來說都是危險的敵境。但是,這趟旅途也不能說是沒有意義。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迦南的黑暗中已經藏滿了怪物呢!
格里菲斯飛快地處理了傷勢,然后取了幾塊餅干邊嚼邊走。他是超凡者,強大的靈能波紋被迦南官方發現是遲早的事,很快就會有追兵趕來。
沿著小溪走了兩里,他在靠近城郊的地方發現了一處隧道。
這條隧道通往小溪,但是比較干凈,也沒有太多臭味。沿著隧道邊緣的小路向前走了一會,空間豁然開朗。許許多多簡陋而整潔的小屋像蜂巢般依附在地下隧道的巖壁上,簡易的小橋越過水流,把狹窄的道路像蛛網般連接起來。
就是這里,迦南的人類定居點!
這里的天空就是迦南的地面,潮濕的空氣讓那里長出了一層澹綠的苔蘚,顯得十分低矮、壓抑。但是,相比昨夜讓人窒息的追殺,格里菲斯還是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
只要有人,就有可能找到邦聯的線人,至少也可以得到人手和情報。
格里菲斯放開靈能,感知附近的氣息。附近的小屋里都沒有動靜,但是,比較遠的地方,有一大群人的蹤跡。
他立刻振作精神,冷靜地靠近過去。作為一名與戰爭為伴的騎士,他的一舉一動都已經凝煉出了非同凡響的沉穩干練,每個動作、每個不發都有種水到渠成的自然、流暢,隨時都可以進入戰斗狀態。
“沙沙沙。”
小巷里傳來了一陣陣輕響,這聲音分明是拖家帶口的居民,正要從前方的角落里走了出來。
格里菲斯立即停下來腳步,戴好頭盔,在視野良好的地方手按雙劍,警惕地注視著前方。
“呵——!”
第一個走出拐角的是個中年男子。他背著不大不小的包裹,領著一柄斧頭,身后跟著好些老老少少。
他們像一窩兔子那樣提心吊膽,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是身上的衣服整潔,皮膚紅潤,氣色還算不錯。
“什么人?”男子立刻舉起了手里的斧頭。身后的居民“曾”的縮了回去。
回答他的是巨獸般低吼,赤紅色的血光像活著一樣蔓延開來。空氣變得冷徹,呼吸都要凝結成冰。迦南的人類居民只覺得腰背發軟,兩腿戰戰,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想要逃跑。
“爸爸”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當場抱住了男人的大腿,其他人一起喊叫一聲,轉身就跑。
他們背著大包小包,你推我搡,逃跑頃刻間變成了踩踏,在小巷里滾成一團。
“站住。”格里菲斯喝道。
人群突然像發條走完的玩具一樣停了下來。不跑了,一個個長大了嘴,恐懼的喊叫也塞在喉嚨里。
“散開,做你們的事去。”格里菲斯向前一步。他的命令讓所有人如蒙大赦,緩緩的從踩踏擁擠中站起身來。
他徑直來到嚇蒙了的男人面前:
“給我找一個地方坐。”
中年男人哪敢不從。他轉身對其他人吩咐了兩句,拉著自己的女兒,請格里菲斯往一邊走去。
他們走進一座小屋,男人立刻關上門。
“瑞拉,快給這位大人沏茶,”男人小聲說道,恭恭敬敬地請格里菲斯去最好的椅子上坐,“閣下,您莫非是邦聯的大領主?”
大領主?這算什么說法…格里菲斯想了想自己在邦聯內部的稱號是“血勛爵”,估摸著算是一個意思。
格里菲斯微微頷首。
這讓冷酷的殺意減弱了幾分,中年男人頓時松了口氣。
“可把您給盼來了!”
噢?格里菲斯接過小女孩遞來的茶,示意男人接著說下去。
“我是這里的區人民委員書記,負責幾個街區的群眾工作,”男人搓著手,半彎著腰,小心翼翼的快速說道,“邦聯給我們的任務,是把這一片的群眾動員起來,接應主力部隊!如果有您這樣的大人物來,我們要盡全力便利!”
格里菲斯一陣莫名的心跳,奇怪的命名,多半是羅蘭的想法,有種奇怪的熟悉感覺從他心里升了起來。
“你們在這里多久了?”格里菲斯指了指一旁的矮凳,“你坐。”
“九年了,大領主!”中年男人急忙挪了小半個屁股坐下,然后對自己的女兒喝道,“門口盯著去!”
躲在櫥柜旁頭看的小姑娘刺熘一聲跑了。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格里菲斯發現灰白色的連衣裙下面有根尾巴的影子一閃而過。
“九年啦”男人略有些惆悵,“早先說的是三年就能回啟明郡,但是三年之后又三年,我在這里成了家,女兒六歲了,同志們來的越來越多,組織上卻也沒有下達撤離的命令。
“這里得形勢越來越糟,感染的居民已經開始轉變為枯法者,和那些墮落的精靈一起游蕩在地下的魔法回廊,失常襲擊外面。”
什么枯法者?什么魔法回廊?精靈墮落了?見鬼,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格里菲斯一時有些驚慌。迦南局勢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計。
“大人,您可能不知道,”中年男人接著說,“我們派回去送情報的同志大都犧牲了。邊緣之地盤踞著一些奇怪的東西。
“啟明郡那邊完全不了解情況,給我們不停地增派人手,但是最關鍵的一線情報他們卻不知道。”
“怎么回事?”格里菲斯問,“為什么人能進來,卻出不去?”
“能活著進來的同志都是通過入境通道,經過登記以后作為勞工進入的,”男人回答,“但是,迦南從年初開始就不放人出去,想走的話只能穿過森林。大人,您是怎么進來的?”
“穿過森林。”
“真不愧是您!”男人一拍大腿,“我們組織人手去調查了幾趟,僥幸逃回來的人都說那里和魔法回廊,還有迦南最中心的那座星云圣殿一樣,已經不屬于現實了!
“那里充斥著怪物,”格里菲斯說道,“十分兇險。”
“大人您是一路殺進來的!?”
“對,怎么?”
格里菲斯話剛出口,就看到中年男人撲倒在地,像膜拜神靈那樣全身發抖。
“只有您這樣強大的存在,才能殺穿邊緣之地的怪異!”
好,好吧…羅蘭你個家伙,什么都不知道…格里菲斯無奈地搖搖頭。
“大人,您如果要前往迦南的腹地,可要小心!”男人接著說,“這些地方不僅充斥著怪物,還有足以讓人理性破碎的瘋狂!”
“什么瘋狂?”
“那些尖耳朵,他們十幾個世紀搜尋的寶物、禁書都儲藏在星云圣殿下面。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這些東西全都活了過來!
“每到夜晚,它們就會鉆出地面,在耳邊竊竊私語,和生靈玩游戲——猜謎、跳舞什么的,只要是不遂它們的心愿,就會有數不清的怪物爬出來將人撕碎!
“這都是今年的事!”
原來如此,難怪昨晚的怪物數量如此龐大…格里菲斯有些明白了。
“大人,擁有無上偉力的大領主閣下,即便是您也不能大意。
“據說,有些怪東西特別強,隨著時間的推移,弱一些的怪物沒有撕碎敵人,它們就會出來!
“他們的強大并非單純的力量,我們最好的調查員說,那是一種,規則。”
我了解了…格里菲斯點點頭,站起身說道:
“我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你們要找地方躲藏起來,注意安全。”
“遵命,閣下的命令就是我們的行動。”
“你們還有多少同志?”
“我們的同志多的數不清!但是城里就…那充斥著變異,活人呆久了就會變瘋,要不就變成怪物!”男人回答道,臉色也變得驚恐“而且,最近尖耳朵們查得更嚴了,但凡是出現在視野內的活人,只要沒有特別的身份牌都會被殺。很多同志都犧牲了。
“大人您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安排讓您偽裝成特別勞工。但是,真的很危險。”
“很好,立刻去準備!”
多一個身份有備無患,去不去再說…格里菲斯沉吟片刻,問道,“知不知道精靈為什么查得嚴了?”
“只有一些只言片語,”中年男人壓低了嗓音,就好像門口就有潛伏的探子,“那些尖耳朵的城市和宮殿已經變得如同墳墓。但是,每當晴朗的夜晚,觥籌交錯的聲音依舊回響在清冷的空氣中,最宏偉的府邸敞開大門,迎接一場盛宴。
“我們聽說…
“尖耳朵的公主回來了,而且變成了怪物。
“她在夜晚游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