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短促突擊與防御(二)
叛軍縱隊涌出玫瑰大道和維羅納大道之間的丘陵，勢如山洪翻滾，延綿不絕，朝著礁石般固守原地的拜耶蘭軍隊排山倒海般壓來。
面對這支出乎意料之外的軍隊，在指揮部陷入短暫的慌張和混亂之后，奧菲莉亞立刻接管了貝爾蒂埃縱隊的指揮權。她的軍銜不高，地位也談不上尊崇，但是在場的霍蒙沃茨師生都和她很熟悉，本地的貴族軍官也一時間陷入了集體沉默。
奧菲莉亞在高地上的指揮部審視戰場，以一個真正的勇士所永遠擁有的沉著態度，命令正規步兵占據了兩座丘陵間的平地和緩坡；又將撤退下來的輕裝輔助兵和一個中隊步兵派去遲滯叛軍迂回的右翼。
她擁有防守時內線機動的優勢，輕裝步兵只要移動較短的距離就能依托地形拖延叛軍揮舞的右勾拳。一旦叛軍右翼突破了輕步兵和地形上的阻隔，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們就會出現在拜耶蘭戰線的后方。
到了那個時候，奧菲莉亞就運用從各單位集中起來的非凡者發起反突擊。非凡者帶領扈從和士兵進攻是古老的傳統，但是東方歸來的修托拉爾和他們的教授一樣，堅定的執行集中使用非凡者的原則。
在此期間，就由拜耶蘭的正規步兵在正面抵擋更大規模、更加嚴整的叛軍主力。
哪怕是格里菲斯、拉莫爾伯爵和夏龍執政官處于她的位置，也不會有更高明的行動。
正面的維羅納叛軍舉著如林的長槍，有些裝備劍盾和長戟，各分隊間錯落有致，行進很快，卻十分有序。
槍林并不連貫，每隔一定距離就呈現出凹陷。這支軍隊由多個大方陣組成，中間是厚重嚴密的矩形槍陣，兩翼分布著多個機動靈活的劍盾兵、長戟兵和射手組成的小陣。
叛軍的步兵在正面布下厚重的正面，接近到五十碼的距離就停了下來。密密的人墻中有好幾個小方陣脫離大隊，向前突出。
他們的人數不到叛軍總兵力的五分之一，裝備了各式各樣的火繩槍，有許多格外粗大的重型火繩槍甚至要用木架支撐才能舉起。這些小方陣原地鋪開，架起他們的火槍準備射擊。
“步兵進攻！”
注意到這些火槍手的行動，已經在渡口戰斗中遭遇過遠程壓制的拜耶蘭軍隊立刻發出了進攻命令。他們只有一千人左右，為了避免遭到包圍還拉長了戰線，隊形顯得更加稀薄。
接到命令以后，拜耶蘭的軍團兵立刻發起沖鋒。
與此同時，分布在叛軍戰線上的十幾個突出的小方陣響起了起彼伏的怒吼。火槍手瞄準了拜耶蘭的步兵線，劍盾和長戟武裝的叛軍軍士站立在一旁。軍士們接到命令，將手中的武器向下一揮，火槍隊就噴出電閃雷鳴般的密集呼嘯和陣陣煙霧。
鉛彈命中了軍團兵的胸甲，有些沿著弧度彈飛，還有一些破甲而入。貝爾蒂埃在第一時間看到有二三十個軍團兵被擊倒在地。
“諾娜，奧菲莉亞，你們看，”貝爾蒂埃對正在忙碌的修托拉爾小姐們說道，“他們用的是我們早就淘汰的方陣軍，敖德薩的民兵就是用這樣，被格里菲斯踏破了十幾個。”
貝爾蒂埃過了一會又自言自語道：“不同之處在于他們裝備了大量的火藥武器替代弓箭。破甲能力確實不俗，但是實戰效果如何，就難說了。”
這一次齊射根本不能阻擋拜耶蘭正規步兵的沖鋒。射擊剛剛結束，后排的叛軍火槍手向前一步，替換下前排的戰士，將手中早已點燃火繩的武器扛在肩上。
他們收槍、轉身、后退、前進，僵硬而呆板，行動有前有后，就像一臺粗獷而生澀的機器，齒輪因為不協調而顫抖磨損。但是他們終究還是作為聯動的整體，放下一條杠桿的同時，又順勢抬起一條輪輻。
“太慢了，”奧菲莉亞波瀾不驚的點評了一句，“若是米典麥亞指揮，至少可以完成兩輪齊射。”
叛軍隊形變換，一進一退間消耗了幾秒鐘的時間，拜耶蘭步兵已經接近到了三十碼的距離。
第一輪射擊的硝煙還未散盡，滴落的血跡尚未干涸，拜耶蘭的正規軍已經抽出大盾上寒光閃閃的投槍，舉過肩膀。
雙方近的可以看清對方的眼睛。
第二排火槍手和軍團兵幾乎同時就緒。他們在等待齊射的命令。
叛軍的步兵身上大多沒有披甲。即便披上皮甲和鎖甲，在這個距離也擋不住破甲投槍的攻擊。好些人喘著氣看著對面甲胄煌煌的士兵和森然的投槍之林，只覺得此刻的時間慢的好似停了下來。
“舉槍！”叛軍的指揮官像在品下午茶一般不緊不慢的下令。他按照操典等待隊形完成交錯，麾下的士兵們已經迫不及待的將火槍舉到面前，一個個臉色煞白的死死盯著指向自己面門的投槍，喉結劇烈的上下滾動。
他們下意識的腳步搖晃，生物的本能在提醒他們趕快躲藏到同伴的身后去。
“瞄準！”
火槍齊齊放下。火槍手們看見準星間拜耶蘭的重步兵和蓄勢待發的投槍如整個世界一樣大。這些軍團兵神情漠然，似乎對自己和敵人的性命都不甚在意。
不等軍官下達最后的命令，叛軍的火槍小方陣上突然響起四五聲槍聲。
一些火槍手開火了，緊接著，整個戰線上半數的火槍手都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先后開了火。他們有先有后，射擊凌亂而嘈雜，甚至還有半數的士兵在等待著命令。
拜耶蘭的步兵又倒下了十幾個。
“齊射！”督導前線的瓦里安子爵大喊道，下達所有拜耶蘭士兵和他們的敵人都無比熟悉的命令，“投槍！
“齊射三連！”
戰場立刻被密集的音嘯覆蓋，暴風驟雨般的齊整投射撕裂了空氣，發出讓人膽寒而低沉的沙沙聲。拜耶蘭的全部重步兵向著叛軍的射手擲出第一輪齊射，幾乎在瞬間將前出的火槍手小方陣被成片擊倒。
緊接著，他們無需軍官的指示，將第二輪投槍對準了后方的槍陣。
叛軍的主力步兵舉著長槍，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穿了盔甲。他們肩并肩，只有最前面的兩排人看見前面的火槍手像田野里的麥穗一樣被整片割倒。。
后幾排的士兵只聽到一陣非人的難以名狀的撕扯聲，接著前面的戰友就是一陣動搖，甚至有人轉身朝后面的隊伍里擠進來。
不等他們分辨出怎么回事，凄厲的呼嘯聲再次迎頭擲下。
血肉被穿刺時“噗噗”聲響密集的如夏日驟雨，正對拜耶蘭軍隊的叛軍戰線頃刻間少了兩排。數不清的人被穿胸而過，和后面的士兵一起被釘在地上，或是倒飛著砸進后面的人群里。
還不等長槍兵們發出慘叫，第三輪打擊接踵而至。
輕甲的叛軍大隊在極短的時間里原地不動的挨了三輪齊射，好幾個方陣頃刻間瓦解，向著后方潰敗下去。
“大隊，短距離突擊。”
奧菲莉亞下令道。拜耶蘭重步兵吹響進軍號，近千戰士齊齊邁步，向叛軍沖去。他們沒有怒吼和咆哮，卻如雷霆般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頭。
他們一轉眼就沖進了已經動搖的槍陣，先是盾牌沉悶的碰撞和劍刃的撕扯，接著是成片的慘叫聲。
叛軍的正面方陣比拜耶蘭正規步兵的兵力多得多。但是他們卻在不可阻擋的退卻。在好多位置上，拜耶蘭的劍盾兵撕裂了槍陣，在槍兵無法防御的距離大肆屠殺。轉眼間，叛軍的前沿就亂成一片，接著，完全動搖了。
士兵們開始毫無秩序的四散奔逃，只有很小一部分特別勇敢的戰士還在堅守陣地，然后陷在包圍圈中英勇戰死了。
“進攻終止！”奧菲莉亞望見步兵消滅了正面的敵人，開始追擊敗兵，急忙下令道。
“再追一會我們就能鑿穿他們的中軍。”貝爾蒂埃說道。
“不，沒有時間了，我們的左翼在瓦解，”奧菲莉亞邊說邊戴上頭盔，“我去帶領突擊隊，貝爾蒂埃，務必要讓各部保留戰力和組織度，要保存預備隊，我們不知道叛軍留著多少力量！”
“不簡單吶。”
夏伯陽在后方的高地上觀看著戰況。他先是欣喜的注意到自己的右翼已經穿透了拜耶蘭輕步兵的阻擊，正在包抄他們的側后方。接著，他的正面就潰敗下來，好幾個方陣像雪遇到了沸水，幾乎是在一瞬間被全部消滅了。
不等他麾下的預備隊發動反擊，拜耶蘭的部隊就停止了追擊，開始重組隊形。
“看吶，這可真是名將的戰法，知道何時進攻，何時退卻，用兵之道便是如此，”夏伯陽贊嘆道，接著轉身對銀假面的同伴說道，“我們和這樣強大的軍隊交戰，所付出的犧牲一定是有意義的吧？”
“無需擔心，夏伯陽統帥，”銀假面的男子說道，“現實的力量還不足以反抗神秘，你和你的軍隊皆是如此。正因為如此，你們需要我。
“就在那支軍隊中，有著開啟未來的鑰匙。”
聽了這話，夏伯陽身邊的將領和幕僚們立刻問道：“戰斗已經開始，告訴我們，你承諾的鑰匙到底是什么？”
銀假面笑吟吟的取出一卷畫冊，給眾人展開。畫冊上是一位銀發的妙齡少女，青春動人的活力幾乎要滿溢而出，紅色的雙眸更是靈動的仿佛會說話一般。
“奈芙蒂·馮·葵曼莎，”銀假面說道，“將她帶來，我就會給你們開啟通往勝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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