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古老的呼喚(三)
格里菲斯并不知道自己剛剛感知到的凄涼的氣息來自何種生物。這種感覺來去匆匆，似海市蜃樓般露出匆忙的幻影，隨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尤里安教授領導的調查小組與營地小組的定時聯絡安排在當天晚上九點。在開始聯絡以前，營地小組并不確定自己能夠收到前方發回的訊息。畢竟，在這片罕有人類涉足的奇異之地，事情往往難以像預期之中那般順利。
經過多次調試，拉法耶教授搭建的小型回音樞紐收到了第一批訊息。尤里安教授領導的小組爭分奪秒的前進計劃以文字和少量黑白圖畫的方式傳輸回來，讓焦急的眾人得以一瞥島嶼深處的未知世界。
拉法耶教授仿佛回到了他的教室。他手握寫滿了訊息的便簽，用抑揚頓挫的語調向聚攏過來的調查團成員和客人們說道：
“第二紀1444年12月17日，是我們梅蒂尼高等魔法學院和希伯爾基金會調查團值得紀念的日子，相比起那些名聲在外的全明星調查團，或是早已在神秘世界遠征的探險家，我們的隊伍阻力重重，但是，我們堅定的心念將會為這個世界開啟新的知識大門。
“就在剛才，尤里安教授的調查組已經傳回了訊息。”
在場的敖德薩人大受鼓舞。即便是最積極，或者說醉的最厲害的米爾班騎士也承認自己并沒有指望能準時收到前方的回音。
匆匆吃過晚飯的學者和考古學家們立刻開始解讀訊息，甚至不加避諱的將內容和自己的喜悅分享給格里菲斯和阿蘭黛爾。
訊息分成了幾段。調查組已經在不遠的地方找到了遺跡的入口，極有效率的破口清障。調查小組在前進的過程中多次停下來搜集標本，記錄所見所聞。
尤里安教授的前進小組訊息（一）
“奈拉的靈性指引對我們的幫助是莫大的。身處前進小組的每一位學者都為無與倫比的精密和靈感嘆為觀止。在這座隱藏于荒涼海域的小島上，錯綜復雜猶如迷宮的道路讓我們難辨方位，尋找古老遺跡的工作也許要以年為單位。但是，奈拉為我們指示了安全而便捷的道路。
“整個上午，我們都在沿著曲折的道路深入地下。在必要的時候，我們停下來清理巖石，加固支撐。沿途已經布置了標記，方便你們及時趕到。
“神秘學教授埃雷姆閣下，高階魔咒顧問和考古學家阿德巴蘭大人，營地小組負責人拉法耶教授，算上我這個歷史學者，四人便是這次深入地下的遠征隊的負責人。同行的還有7位梅蒂尼碩士，9位工程師、煉金術士、騎士和修士，個個都是出類拔萃具有奉獻精神的專業人士。在確定遺跡的入口以后，我便指示將整個調查團的成員名單刻在一旁的巖壁上。
“我們攜帶了充分的補給，沿途布置回音樞紐線路。爆破、補給、加固、扎營和防御等各方面的準備雖難稱優裕，卻也十分妥當。總而言之，無論是人力、頭腦還是物資，我們都做好了揭開隱秘真相和應對惡劣情況的準備。
“調查期間，我們將持續通過回音樞紐向營地傳送進展和訊息。
“世界將會為我們的發現震撼，一切都會改變。”
尤里安教授的前進小組訊息（二）
“隨著我們的步伐深入遺跡，我們熟悉的植物、地貌和巖層也消失在黑暗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深埋于這座無名島嶼下方的自然奇景。
“抵達海平面下方兩百一十米后，我們來到了巨大的地底空間的入口。在發光植物和礦物的微光下，前方出現了清晰可見的巨大輪廓，矗立在幽深靜謐的地下世界中。那股撲面而來的蒼茫和古老氣息提醒著我們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以飽含敬畏之心迎接即將呈現的不可思議的奇跡。
“奈拉向我們確認，這正是他得到指引，所要尋找的第一座圣地。
“所有人都為此激動不已。盡管我們的啟程如此不幸而波折，但是，此時此刻，我可以宣布，蒂尼高等魔法學院和希伯爾基金會調查團首戰告捷。”
拉法耶教授收到的訊息是回音信號接通以后一起發來的，在他念完頭兩份訊息以后，便停下來等待第三份訊息。
格里菲斯明顯的感覺到，營地小組的氣氛活躍起來。但是，隱約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
溫蒂小姐不停的撥動著自己的吊墜匣，薇洛小姐的魔杖反復點燃，然后熄滅。圣騎士米爾班想要大喝幾杯，卻發現自己的酒壺所剩不多。圣職者波頓臉上的歡喜像是帶著面具一樣僵硬，考古學家賓虛細長的手指如竹節蟲一樣在膝蓋上彈跳不止。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很激動，但是，并不像得到學術成果那樣發自內心的振奮，倒有一種期盼已久的事即將發生的緊張、期待。
過了一會，尤里安教授前進小組的第三份訊息發來：
“我們終于親眼目睹了只在神話中提到只言片語的‘古老存在’，神之遺跡。
“在深邃而規模驚人的地穴深處矗立著巨大的要塞。周圍的巖壁上留著挖掘的痕跡，地面上滿是潔白的細沙。在我們注視這座巨大要塞時，甚至感覺到了一陣心跳般的悸動。
“這座要塞是活著的生物？！它像是一個巨大的海螺，矗立于一個大湖之中。高漲的海水本應將這個地洞淹沒，但是無形的力量阻隔著空間，讓整個地穴保持干燥。
“在幽暗深邃的海水中，我們似乎看到了些什么，像是珊瑚海藻，又像是半人半魚的恐怖生物正在舉行奇怪的儀式。我們仔細端詳了一會，大家一致認為這是光影導致的幻覺。
“失落的海底神殿竟然是真的。在過去的無數歲月中，強大的主宰在這里和圖蘭沼澤的死水下積蓄著力量。現在，我們即將揭開神秘的面紗。
“這古老的神秘來自萬古之前，來自群星之淵。”
等等，人魚…格里菲斯心中驚跳了一下。尤里安教授和調查員們認為那是幻影，但是阿蘭黛爾可就站在格里菲斯身邊。
第三份訊息標記的時間是下午。從那時在現在，調查小組想必已經來到海螺附近，甚至進入了它的內部。
果然，很快被解讀出來的第四份訊息證實了這一點：
“位于海螺下方的臨時營地已經搭建完畢。我們在驚人的海洋巨物前選好了地點，開始布置法陣準備打開一個破口。
“但是，不等我們準備就緒，這里的某個機關便被觸動，巨大的外殼發出巨大的響聲，。幾丁質甲殼上裂開縫隙，深紅色的血肉物質緩緩張開，露出螺旋狀的布滿鋸齒的口器。
“所有人都被其中的景象震驚了。
“從外面開來，這個大海螺雖然早已失去生機，但是外表整潔完整。任誰也想不到，在這外殼的內部，竟然生長著一條條暗紅色的節肢般的物體。它們穿透了堅固無比的上下層內殼，所到之處蔓延著瘟疫一般的黑紅色斑點。
“這些節肢和觸手甚至還活著，向蟲子一樣緩緩蠕動，隨時都要突破幾丁質外殼的束縛，向外面的世界蔓延滋生。
“如果說海螺是一個大的如同城市的生物堡壘，那么盤踞在這個海螺中的異形生物質就是盤踞在血肉中的寄生蟲。
“它們猙獰而突兀的依附在巨型海螺的甲殼內部，高度超過五十米，表面的幾丁質山腰處一陣陣黑色的光芒。巢穴的外部還生出了八條直插穹頂的粗大黑紅色血肉觸手，兇惡無比的翻卷飛舞。
“等到走近一些，我們發現這個巢穴的表面密布著經脈一般的紫紅色管道，如同血管和食道一樣蠕動、鼓脹著，將巢穴的外形裝扮的愈發恐怖而邪惡。
“這樣巨大的生物質巢穴就這么寄生在海螺內部，將它血肉一點點吞噬，最后占據成為自己的要塞。而不幸被它寄生了的遠古海螺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所有的血肉精華都在漫長的歲月里被吞噬殆盡。
“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將如此巨大、古老的海洋領主，無數生命的家園殺死，如今只剩下被占據的軀殼，成了一座血肉巢穴？
“我們震驚而恐懼，但是接近未知的喜悅和激動戰勝了一切。我們打開封閉的腔室，發現這里這里并非第一次有人類涉足。
“在堅固的幾丁質墻壁上，我們找到了一段保存完整的文字。上面是這么說的…
“‘比起那些在船難中嗆了一肚皮海水不幸葬身海怪之口的水手，或是在饑餓與傷痛中咽氣的可憐蟲，我，失去了自己的考察隊并且被困在這里，終日在囈語中惶惶不可終日的可憐蟲，才是最不幸的。
“‘我來到這里已經一個月了，可憐的法特，他是我最好的和最后的學生，兩周前死在一根抖動的觸須上。我親眼看著他被觸須融化，變得像紙一樣薄。從那以后就沒有人和我說話了，請體諒一位喜歡交談的考古學者在那之后的心情。
“‘我們為何會做出如此昏聵愚昧的決定，為何膽敢來到祂的圣地…
“‘這座血肉巢穴是扭曲恐怖存在的行宮。我的同伴，那些妄圖窺探祂的蟲子只留下自己的名字，我在排泄的殘渣旁立一塊石頭，然后記錄下他們曾經的名字。”
“‘請你們在目睹那些挑戰生理底線，踐踏世間一切法則的荒誕詭秘前幡然醒悟，遠離這瘋狂的是非之地，不要讓更多人白白送死。
“‘離開這里！
“‘不要喚醒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