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主官開始整理隊伍分發武器。他們的臉上也看不出失望和懊惱,只有幾分焦急和疲憊。
如果等到大火熄滅,遠離城門的三處營地就要面對幾個方向敵人的夾擊,到時候再退就來不及了。
“集合!”
“排成方陣,小伙子們,盾牌在外,長槍在內。”
“非凡者請過來集合。”
驚魂未定的士兵們被一個個從地上拉起來。軍官們像驅趕雞鴨一樣把他們推到一起,排成一個亂七八糟的方陣,然后胡亂塞上武器。
另外一些軍官則匆忙帶著人開始給同樣燒起來的營地后門滅火,準備清理出一條道路給大家撤離用。
壁壘的東面雖然也有活尸,但是那里的敵人主力正在猛撲城區,是唯一的逃生之路。
奧菲莉亞收拾了一下箭袋和裝備,來到同樣整頓裝具的米典麥亞身邊,拍拍他的肩甲問道:
“怎么辦?這里距離城門有幾百米,但是超凡者和死亡騎士的戰斗應該還沒有分出勝負,城里估計也是人間地獄了。就算突圍出去,尸潮撲上來只要一分鐘就能要了大家的命!”
米典麥亞沉默地點點頭。
來這里防守的都是訓練不足的城防軍和剛剛拿起武器的民兵,之前靠著工事居高臨下防守,有著超凡巫師的強大魔咒和城墻后的投石機火力支援也只是勉強守住。一旦離開了工事,他們面對兇殘的尸群怎么可能堅持住。
在城墻下潰散是他們唯一的下場。
一旦隊伍潰散,大家的存活時間就要開始倒數了。更何況,就算不潰散又能如何呢?城區的感染肯定已經蔓延開了。
強大的非凡者固然不會那么容易送命,但是這些民兵戰士該怎么辦,他們有多少人能逃出生天…米典麥亞看著身邊即將被自己拋棄的戰友們,心中內疚的難以開口。
這些倉促間召集起來的戰士臉色一個比一個差,看起來都已經意識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詭異的沙沙低語聲一小片一小片的在人群中蔓延。
“我掩護你,我們沿著城墻往北撤退,遠離城市以后撤往北面。”米典麥亞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下了決心,在同伴的耳邊輕聲說道。
“恩,我知道,”奧菲莉亞神色輕快地應聲道,“不就是逃命嘛這個我熟!而且,我的想法是往南跑。”
空氣中彌漫著讓人作嘔的尸臭和血腥,冰冷的陰風在黑暗的天幕下回蕩。
灰褐色的活尸汪洋在礁石般的陣地前咆哮回轉,遠處城郊的又一波尸潮已經初見雛形。
在空寂的城郊曠野上,格里菲斯舉起騎槍,胸中有股激揚的豪情涌動,回想起置身于甲騎兵堅不可摧的戰列之中的美好時光。
他仔細審視了戰場的形勢,對于敵人的位置和強弱有了清晰的判斷,詳細規劃了突擊和撤退的路線。
他蓄勢待發,接下來便要再次沖進萬千敵群之中。
身披堅甲的騎士和胯下戰馬仿佛心意相通,剛剛還為尸潮和異變不安的內心已經如同鋼鐵般冰冷平靜。
格里菲斯深深吸了一口氣,雙目仿佛凝固了堅定和執著的火焰,哪怕是千山萬水也要踏破。他望了同伴一眼,雙腿輕夾。戰馬邁開鐵蹄,向著充斥死亡和絕望的戰場緩步跑去。
安柏本想說幾句鼓勵的話,但是格里菲斯的目光掃來,她發現自己好像又不認識眼前的少年。冷峻的氣質、昂揚的身姿、高舉的騎槍和雄健的戰馬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雖然以前看過很多次騎士大賽,但是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幕又是如此不同。比起那些盛裝精甲的參賽者,這位準騎士一往無前的張揚氣息簡直讓女孩的心臟無法抵抗。
被格里菲斯鋒銳堅定的視線注視的時候,安柏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心跳的就像是賽場上翻滾的萬眾歡呼一般,呼吸都有些困難了,下意識的避開視線。
但是下一刻她又覺得特別可惜,目光復雜的望向已經奔赴戰場的背影,忍不住撫摸著自己天鵝頸一般的頸項上的圍巾,心里默念著…
“下一次,下一次他出擊的時候我一定要把這個纏在他的騎槍上。”
火勢很快就減弱下來,噼啪作響的燃燒聲已經快要被外面活尸的恐怖嚎叫所掩蓋。
軍官們終于清理了營地后門的火勢,指揮著大家往外撤退。
每個營地里都有一個非凡者小隊協防,這些人也是帶頭從火焰中沖了出去。
奧菲莉亞率先從火焰中一躍而過,翻滾的熱浪撩過她飛揚的金發,窒息的空氣中還有濃煙翻滾。
視線稍稍拓展,火光和濃煙后面出現了一個個活尸。它們已經聚集在燃燒的工事后面,將人類團團包圍。
后續的非凡者閃電般地鉆出火圈,一頭撞上外面巡游的活尸。
“嘶餓——!!!”
一陣難以描述的驚悚喊叫立刻響徹天地,緊跟著是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這個時候,近兩百人的長槍兵也紛紛剛剛鉆出火場。被熏的滿臉焦黑的士兵們迎頭就遇上了奔跑而來的活尸。
“列隊!”
帶隊的軍官剛剛喊了一句,他身邊的人就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統一喊叫。
“快跑啊!”
勉強組織成一個長方形隊列的民兵們就像是遇到了開水的螞蟻堆一樣,眨眼間就四散而逃。
奧菲莉亞和米典麥亞眼看著一伙民兵像兔子一樣從他們身邊跑過,用快的驚人的速度一溜煙的朝著城北的方向逃竄過去。
三個營地的守軍同時撤離,同時瓦解。五百多守衛者像遇見豺狼的羊群一樣四散奔逃,除了少數往城南或城北逃去以外,大部分向著城門蜂擁而去。
這個時候,上千繞過工事的活尸正在兩翼包圍過來,而更遠處灰褐色的線條已經翻涌騷動。
尸潮近在眼前。
瑞文城墻下的慘叫聲越來越凄厲,潰兵們裹挾著一些非凡者和軍官退到城門外,好些人還丟了武器。
他們剛剛跑到那里就看到了三條直通城墻頂端的大道。密密麻麻的活尸站在上面,紛紛轉過頭來看著跑到嘴邊的活人…
壁壘下面的活尸也紛紛繞過漸漸熄滅的火焰,兩股巨大的尸潮正一南一北向著這群活人聚攏而來。
亂成一團的數百潰兵聚成幾團,在城墻下發出哭天搶地的哀嚎聲。
就在這個時候,竟然有人指著南面大聲喊道:
“快看,援兵!”
在昏暗的天幕下,一人一騎正從向著潮水般的活尸前進。他身披閃閃發光的銀色胸甲,手中三米騎槍高高舉起,如同競技場的冠軍一般威風凜凜的策馬而進。
六條銀色的冰環如同流星般在騎士和戰馬身邊旋轉;冰藍色的薄霧將他包裹。沉重的鐵蹄敲打大地,激起白霜一般的霧氣和刺骨的寒意。
在滿是黑黃色狼藉的戰場上,銀色流光環繞的甲騎兵放下騎槍直指前方。風壓在銳利的槍頭聚集,形成尖錐一般無法直視的犀利氣勢。
甲騎縱馬加速,向著猙獰的尸潮攔腰刺去,一頭撞進厚重的尸潮中心。
“轟!”
一片活尸的殘骸如同撞上礁石的潮水,在轟鳴中飛劍出去。甲騎鑿進尸潮,發出驚濤拍岸一般的巨響。
格里菲斯右手持槍突擊,左手以盾橫掃,在密密麻麻的活尸中掀起漫天碎肉和黑液。
直撲城下的活尸立刻騷動起來。它們原本密集的簇擁在一起沖擊就已經互相拖累了速度,突然發現有一團鮮活的血肉沖到身邊,頓時就有十幾頭活尸調轉方向朝甲騎撲來。
它們尖銳的利爪和牙齒撕咬在旋轉的冰環護盾上,立刻就咬開一條條駭人的裂縫。
“呯!”
冰寒的流光驟然炸裂,尖銳的冰塊向著四面八方放射。十幾頭活尸被直接撕裂,本來就破碎的身體被鑿穿、敲碎,向后倒飛出去。
這一輪冰環的傷害雖然不足以殺死全部活尸,卻能重創并且擊退它們。
格里菲斯調動符文的力量,在橫飛的冰凌中心,六道銀色流光再次包裹住了他和坐騎。
又是一批活尸猛撲上來。
格里菲斯看都不看,只是盯著前方的目標劍劈槍挑。等到冰盾被攻擊破碎以后,又是一陣如同風暴般的打擊向四面降臨。
滿目的烏黑活尸突然一清,密密麻麻的尸潮硬生生被一人一騎撕開一個缺口。
潰兵們看得驚呆了。他們的喉嚨里還堵著“只有一人不是來送死么”如此這般的話語,卻是一個個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在黑壓壓的尸潮中,銀色的鋒芒以一往無前的氣概駭然直入茫茫尸潮中,自漫天碎肉斷肢中破陣而出。所到之處風行草伏,恐怖的活尸被這寒光一切為二,竟然成了半截流的狀態。
盡管城下的潰兵已經嚇破了膽,但是眼前的形勢太過驚人,大部分人都看到了即將撲上來的南路尸潮被攔腰而斷,那一人一騎如同風暴般碾過,所到之處血肉橫飛。已經絕望了的士兵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絕境中的希望,眼巴巴的看著甲騎逼近。
甲騎策馬沖到一路潰兵面前,將滿身的爛肉一甩,向他們喝道:
“結陣向南,我為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