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崩潰的平井貴男
雙腳連蹬泥濘的土地，平井貴男眼中充滿驚恐，死死的盯著站在黑熊尸體旁，暴露在雨幕中的身影，他捂著肩膀，竭力想要逃離懸崖。
云層中雷聲滾滾，仿佛惡魔的低吼，可在平井貴男聽來，那無異于譏諷的嘲笑。
那個令他一年來夜不能寐，屢屢出現在夢境中的影子回來了！
他就站在懸崖邊，還是那身裝扮，雨水沿著雨衣的邊緣滴落，每一道褶皺都歷歷在目！
“不可能...不可能...”
平井貴男撞上了一顆大樹，失血過多的他渾身發冷發怵，早已沒了力氣逃跑，他不得不直面黑影，直面藏在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陰暗。
“你已經死了...對！你已經死了！”
平井貴男的精神處于崩潰的邊緣，他聲嘶力竭的大喊：
“我親手將你釘入棺木，你不可能逃的出來！”
對面的身影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望著黑熊的尸體，目中充滿憐憫，抬手輕輕撫摸黑熊的額頭。
這一動作更是讓平井貴男瞠目欲裂，他突然憤怒了：
“原來是你命令它攻擊我！這只該死的畜牲！當初要不是你，它早就死在我的槍口下了！”
基德抬起頭，冰冷的目光猶如一支飛刀，直插平井貴男心頭，若有若無上揚的嘴角就像是在嗤笑他哥哥是個無能的獵手。
“你這個混蛋....”
平井貴男難以忍受這種目光，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探向腰間，四處摸索，面色猙獰的尋找雙管獵槍。
他摸了個空。
槍早已不在他手上了。
基德從雨衣下擺摸出雙管獵槍，平舉槍口，對準了平井貴男。
“不...不要！”
平井貴男目光駭然的看著他，后腦貼住樹干，似乎此刻唯有身后這顆巨木能給他帶來微弱的安全感。
槍響了，聲音甚至蓋過了云層中綿密的雷鳴。
“啊！啊！啊！”
平井貴男發出凄厲的慘叫，手掌在身上亂摸，過了一會兒，他緩緩睜開眼，低頭看向自己尚算完好的身體，這才明白對方是在戲耍他。
沒有劫后余生的僥幸，沒有逃出生天的恍惚，平井貴男徹底崩潰了。
他單手抱住腦袋，回憶起去年他們也是這樣，拿著獵槍，一點點逼迫自己弟弟跳下懸崖的一幕。
“從小到大你都比我們優秀....”
平井貴男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父親最喜歡你，經常帶你進山，你還因此結識了大人物....我們羨慕你，嫉妒你，可至少是當哥哥的，看著你長大，縱使心里不舒服，也不會害你...”
這番話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一年多來，他已經在夢中演練了無數遍，哪怕知道只是個夢，他還是想說，或許是為了自己內心最后一點良知，亦或許是為了懺悔自己的行為，不管怎么樣，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可你不該阻攔我們殺熊啊....木材生意做不下去了，村里只能靠山吃山，山上熊多，鎮上說辦獵場你也是同意的，為什么...幾只熊而已...連政府都同意，你卻屢加阻攔....你說話啊！！！”
平井貴男抓起地上的石頭扔了過去。
石頭砸在黑熊的身體上彈了一下，落入水洼，濺起一片漣漪。
“父親懂你，村民理解你，他們把獵場交給你，就是不想讓你多管閑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中廣叔家要給女兒里穗湊大學學費、和吉爺爺的孫子有先天心臟病、千代婆婆身體不好，自家兒子又不爭氣，天天在鎮上鬼混，經常回家要錢....”
“這些事你都知道，你清楚，你小時候磕破了腿、扭傷了腳，都是里穗幫你包扎的，大家都很愛護你啊，對你那么好，你為什么要讓所有人都活不下去呢？”
塵封的歷史揭開，露出的必將是血淋淋的真相，大家三緘其口，不想說，不想提，更不想見到土門康輝。
唯獨單純的狗子知曉主人的心思，向著外來者放聲咆哮，可它們不懂人心，所以受到了主人的呵斥。
“幾只熊而已...幾只畜牲...它們和看著你長大的村民有可比性嗎？”
眼淚混著雨水流下，平井貴男語氣中夾雜著責備和不理解，又像是在掩飾自己犯下的過錯：
“你死的好啊！你該死！”
他瘋瘋癲癲的大笑了起來，兩眼赤紅，猶如一頭發怒的公牛：
“你不死，大家都活不下去！不信你看村民們現在多幸福！中廣叔女兒今年結了婚，買了房子，還懷了孕，馬上就要有孩子了！”
“和吉爺爺孫子的心臟病也治好了，都會走路了！”
“還有千代婆婆...雖然她兒子還是那副吊兒郎當不學無術的模樣，可至少兒子回家時她能拿出錢，兒子也愿意回來了！”
“就連狗都不用再擔心晚上會有黑熊跑進村子了！”
“你說你該不該死！死的值不值！！！”
基德默默看著他，默然無言。
聽完全部經過之后，他這才明白，原來出問題的不光是平井三兄弟，還有整個平井村。
被欲望吞噬的村民和所羅門王一樣，與惡魔簽訂契約，打開了地獄之門。
他們在狂歡，在縱情高歌，在享受惡魔賜予他們的果實，原本生長在伊甸園中的蘋果他們如今可以隨意采摘，再也不用去理會上帝的嘆息和詰問。
他們已經身處地獄，還能被流放到哪兒去呢？
犧牲誰，拯救誰，自古以來都是一個難題。
就連圣人也無法解答。
村子雖小，可暴露出的問題無疑是值得令人深思的。
阿清的死換來村民們無憂無慮的生活，或許有人會覺得這樣做是錯誤的，可若是從宏觀角度出發，村子變成了一個龐大的國家呢？
犧牲誰，拯救誰，對錯或許沒那么難以糾結了。
說話間，距離懸崖不遠處的山坡上突然出現了四道身影，領頭的兩人正是平井隆治、平井幸夫。
他們好不容易才躲開了黑熊的追殺，但隊伍被沖散了，找了半天才聚集到了零零散散的兩人。
他們返回獵場破洞處，尋找平井貴男，卻發現對方根本不在原地，四處尋找下，終于在懸崖邊發現了對方的身影。
不過...
平井貴男面對的形勢似乎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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