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看了看王玲,王玲又抬起頭,看了看小翠,小翠的眼睛也沒有移開,就這樣對視著。
沉默在蔓延,這是王玲自己的思考時間。
她能從小翠的眼中看見了現在的自己,也能看見磨平的未來。
她不想過上小翠這樣的生活,可是當這樣的生活迎面而來,她又能躲掉嗎?
命運是無法抗爭的。
王玲現在的堅持還有意義嗎?
“其實我明白你現在的倔強。”
“你現在就是在想著,他們會放你走對嗎?”
“希望讓他們心起惻隱之心,并且意識到你永遠不會屈服,從而在利益比較下,放過你。”
小翠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沒有再勸,她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臨走前還看了王玲一眼,叮囑道:
“你先把面吃了吧,人是鐵飯是鋼,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的。”
“我先走了,孩子還在家等我呢。”
“過幾天你就懂了,人沒什么不可以的,你可以選擇接受,也可以先假裝接受,但都比現在情況要好很多。”
“張五他對你真的很好。”
“好好想想吧。”
小翠說完這句話后,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王玲,隨即離開了柴房,關上了門。
王玲看著這扇被關起的門,久久無語。
過了半響,她空洞的眼神才反映過來,隨即閃爍著猶疑的目光。
王玲猶豫了。
她猶豫的第一件事就是她真的逃得了嗎?
這里的村民買來這么多女人,可是卻從沒有一個女人逃出去過,那輪到王玲,她就真的逃得掉嗎?
這七天一點點的磨掉了她的自信,就像小翠所說,如果他們不放人,王玲自己怎么逃得出去?
王玲喉嚨涌動,第二件事情是她的爸媽到底要多久才能找到她。
她已經被關起來七天了,為什么還杳無音信。
會不會他們這輩子,都找不到這個山溝溝里呢?
好多新聞都這樣寫著,當失去的女兒被找回事,已經嫁為人婦,孩子都十幾歲了。
她要在這個柴房里待夠二十多年嗎?
還是早就死了?
王玲沉默。
第三如果她再這么下去,她會不會遭遇更多非人的待遇像小翠一樣。
她害怕。
王玲攥了攥臟兮兮的柴火,又松了松。
她覺得她高估了她自己。
她沒有那么貞烈,要讓她去死,她也不敢。
或許只是或許,她可以聰明一點,先假裝接受了這個地方,等到他們全部放松了警惕,再擇機選擇逃離。
這樣或許希望能大一些。
王玲手指動了動,隨即費勁的起身,用顫抖的手,端起了身前的面,一只手拿起筷子,夾起兩根面條,然后費勁的用嘴去夠面,一點點的吃了起來。
她吃的很慢,一方面是她身體的原因,一方面是她心里的原因。
盡管她想了千百種理由去解釋,千百種借口去開脫,她也能自圓其說。
可她總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有一把鎖被打開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把鎖叫做堅定。
門外,站在門口的小翠聽見了里頭吃面的聲音后,便面無表情的離開了柴房,朝著自己家里走去。
她走到自家門口,此時一個男人正站在了她家的門口,倚靠著門口,等待著小翠。
小翠頓了頓腳,隨即兩只手揣在麻花衣服的兜里,走向了男人。
“怎么樣了?”
男人沉聲的問了問小翠,小翠瞥了眼男人,應答道:
“吃面了,過一陣子應該就從了。”
“以后對人家好一點,慢慢來,別著急了。”
“你也是夠狠心的。”
男人像是無心的說道,可是這句話說出后,小翠的臉色便霎時一白,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冷著臉,走進了自己的家中。
而張五也抬起了臉,那張看著憨厚的臉龐卻露出玩味的笑容。
他要得逞了。
很快就要抱得美人歸了。
夜又深了。
王玲看著窗外的夜色,眼神迷離。
她吃飽后,身子恢復了些許的力氣,已經能夠站起來了,只是她不想站起來,只想坐在柴火上,看著窗戶。
她已經好久沒有看見過外面的世界了。
每天的二十四個小時比度日如年還難熬,她只能看著發霉的墻板,一點點的倒數。
到現在,她連倒數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真的好想出去。
好想好想出去。
哪怕就出去一小會,讓她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也行。
“吱呀。”
門在此時出乎意料的打開了,王玲下意識的看向門外,隨即眼神一僵,刻意的不斷躲閃。
她一眼就認出了來的男人。
他叫張五,那天晚上沖進來給他一巴掌的男人。
他今晚要干嘛?
禽獸的本性終于要暴露了嗎?
王玲如是想著,身子忍不住稍稍恐懼的顫抖,而且隨著張五的每一步靠近,她都忍不住后退。
她想逃,但卻沒有地方逃。
張五沒有在意王玲的小舉動,冷著臉走向王玲。
“你想要干什么”
“你別過來啊。”
“我警告你你滾啊!”
王玲威脅著叫著,但張五并沒有因為王玲的叫聲而停下,他自顧自的蹲下身子,隨即一把抱起王玲,抱在半空中。
王玲尖叫一聲,隨即猛地錘擊張五的后背,嘴里還叫著,“放開我,給我滾開禽獸!”
可惜王玲的力氣本就小,再加上身體虛弱,根本掙不開張五的束縛。
“混蛋混蛋。”
張恩渾然不覺,只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王玲已經能想到自己的下場,這個禽獸一定是等不及了。
豆大的眼淚打在張五的后背上,她兩只手無力的垂下,只剩下哭和哀嚎。
她好像真的沒有辦法。
但如果她真的被侵犯了,她會立刻去死,沒有任何猶豫。
她甚至現在就想去死,只是因為張五的鉗制而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
“放我下來”
“砰!”
張五猛地將王玲扔在了床上,發出重重的敲擊聲,王玲吃痛,攤在床上,用手撐起了身子。
只見張五放下王玲后,便沖出了房間,關緊了門。
他要干嘛?
王玲將自己的身子縮在角落里,不停的顫抖。
很快,張五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回到了房間,隨即說道:
“別動。”
張五低著頭,用沉悶的聲音說道,就像一個悶葫蘆,響著回音。
王玲霎時失神,沒有動彈,而張五則抓住了王玲的腳脖子,用力的扯動,將王玲從床腳扯出,王玲掙不開,只能任由張五擺布。
緊接著張五從盆里掏出了一塊抹布,輕輕的擦拭王玲的腳踝。
他在幫王玲洗澡?
好像是這樣的。
王玲已經七天沒洗澡了,渾身臟的很,而張五卻根本不介意,一點點的幫王玲清理身體。
出乎意料的發展讓王玲不知所措,她傻愣愣的看著張五,不經意的將張五的臉印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和當初想象的魔鬼形象不太一樣,張五的臉像是個憨憨,臉上布滿了勞作的痕跡,但高高的鼻梁撐得臉很好看,而他的手也布滿了老繭,摸著腳踝會有摩擦的感覺。
他認真地盯著王玲的腳脖子,一點點的擦拭,沒有發現王玲的眼神。
“對不起。”
張五的話讓王玲回過神來,她有些驚慌,不知道張五為什么要道歉。
“那天晚上我不應該打你的,是我沖動了。”
什么意思?
王玲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她不知道說些什么,只能看著張五擦著腳脖子,一邊解釋道:
“我沒讀過書,不知道什么是拐賣,只知道大家都是買來的媳婦,所以我要娶媳婦,也得買。”
“我知道你很不開心,你也不接受我。”
“但是我會對你好的。”
張五一句又一句的訴說著,王玲舔了舔嘴唇,沒有說話。
可是這又怎么樣,這不還是魔鬼嗎?
“那我的父母怎么辦?他們失去了我這個女兒怎么辦?”
“你為什么不找一個兩情相悅的,這樣彼此都開心。”
“放心吧,你以后會有機會回去的,不過不是現在,我答應你。”
張五抬起頭,看著王玲,眼神認真,像是做下了最重要的承諾。
“其他人都不會。”
“但是我會。”
他說的很認真。
王玲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說不出任何話來。
眼前的張五和她的想象截然相反。
他好干凈,好憨厚,好純粹,像是一個山村里的孩童,沒有心機。
這給了王玲一種感覺。
他之所以這樣做,不是他的錯,而是村子的錯。
是村子的傳統帶壞了他。
王玲的心略微有些動搖。
她還是很想逃出去,但沒有以前,那么想逃了。
這個純粹的少年,讓她恐懼害怕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走吧,我帶你去洗澡,你今晚就睡這里吧,柴房太冷了。”
“其實我根本不想讓你睡柴房,但是那些人教我,說一定要關在柴房里。”
“我后悔了因為我心疼。”
張五慢慢的說著,他說話似乎有股奇怪的魔力,總是能讓王玲忍不住去傾聽。
他兩只手抱起王玲,抱到了個隔壁的小屋子里,里頭有一個木盆,飄著水汽。
“你自己脫衣服洗澡吧,我在外面守著,免得你跑了。”
張五好像有些臉紅,他紅著臉,跑出了門外,隨即關上了門。
王玲站在這小屋子里,略微失神。
張五溫柔的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她甚至一時無法接受。
這樣的生活比她想象的好很多,她以為抓進來后就得做苦力,服侍男人,被打被罵。
但現在的溫柔,讓她更認為張五沒有錯,錯的是這個村子。
是這個村子帶壞了張五。
“唉。”
王玲松了口氣,她解開了自己的衣服,丟在一邊,然后走進了浴盆里,感受著久違的舒適。
洗澡真的太舒服了,讓她七天的苦難都溶于水中。
她攤平了身子,感受著片刻的寂靜。
她現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好好的休息。
逃跑什么的明天再說吧。
“嘻嘻嘻。”
細索的笑聲響起,王玲并沒有聽見。
因為這個笑聲是從門外傳來的。
剛剛走出房門的張五并沒有離開,而是緊緊的貼著門縫,透過木頭縫隙悄悄的窺視著里頭,還露出竊竊私笑。
從門縫里,她能看見王玲的一舉一動。
真不錯。
張五咽了口口水,壓抑著沖進去的沖動,告訴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只要再等會,這個女人就會自動投懷送抱,成為他的老婆。
要不是想讓王玲心甘情愿的接受,張五早就將她上了。
而眼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村子里老人教給他的辦法——如何讓女人踏實的住在這個村子里。
第一,先將她關進小黑屋里,餓她幾天,將她城里的銳氣統統磨滅。
然后安排婦女進去勸說,一點點說服她,最后讓同樣遭遇的小翠敘述自己的故事,告訴屈服并不丟臉,也是一個正常人的舉動。
這個時候,她的心里如果動搖了,就會吃下那碗面,如果還不吃,那就繼續餓著。
果然,王玲吃了。
吃了之后就是第三招。
營造憨厚的形象,成為王玲唯一的依靠,王玲就會不知不覺的在乎他。
到這里,她已經敞開了一部分的內心了。
但還不夠。
還差最關鍵的兩步。
那就是讓她逃一次。
在張五的幫助下逃跑,然后不出意料的被抓住,在要被打死的時候,張五出來救下了她,然后在全村的壓迫下,讓王玲明白逃跑是不可能的。
但最起碼,有個可以信賴的人。
到這里,王玲心甘情愿的和張五發生關系,也不再去尋死。
哪怕等到之后,她發現了真相,也已經很久之后了。
那時,生米已然煮成熟飯,木已成舟,肚子里的孩子會成為她拴在村子里的那根繩,走再遠也會忍不住回來。
這四招百試百靈,哪怕失敗了,也不過是五萬塊錢而已。
張五舔了舔嘴唇,壓抑住自己的欲望,透過木縫排泄著自己的私欲。
直到半小時后,王玲從木盆上站起,穿上了衣服。
她穿好衣服后,便怯生生的走到了門邊,打開門,看見了正襟危坐的張五。
“洗好了嗎?”
張五回頭看著王玲,好似還有些害羞,臉上通紅。
他好像在害羞。
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