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昏暗的房間。
臺燈的光和手機勉強照亮整個屋子,一個男人正將手機卡在拍攝支架上。
手機輕輕晃動,過了好一會才穩定下來,視頻漸漸聚焦,從虛無到清晰,拍下了一張憔悴的臉。
拍攝下的主角張了張嘴,聲音像混合了沙子,有點難聽,但他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
“我叫張浩。”
“現在是北京時間,凌晨三點二十八分。”
張浩醒了醒鼻子,眼神有些茫然,鼻涕和眼淚混雜在一起,臉上隱隱流露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臉上混雜的液體,又抬頭確定了手機的錄像功能正常,一切無誤后,才咽了口口水,看著鏡頭里的自己說道:
“今天我見鬼的第三天。”
“這是我第一次發布視頻......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看見我的視頻。”
“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希望有人能看見這個視頻,希望有人能救救我。”
“我真的撞鬼了,真的撞鬼了!”
張浩聲音有些激烈,但他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深深的呼吸,緩了下情緒,他低著頭扣著自己的指甲,聲音有些虛弱的,開始闡述他的故事。
“事情是這樣的。”
“我第一次見鬼是在周六逛假日商場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還沒意識到我見鬼了。”
......
......
假日廣場是南城區人流量最多的廣場,盡管是早上,也毫無疑問的人潮涌涌。
張浩今天約了朋友來商場吃飯,準備用掉自己抽到的食品半價卷。
“張浩!”
張浩回過頭,他四處張望著尋找聲音的來源,隨即在人群的縫隙里看見了向著他走來的朋友。
朋友一陣風塵仆仆的模樣,帶著微笑,抱歉的說道:
“來遲了。”
“沒事,沒事。”
張浩一只手攬著朋友的肩膀,好友相見,便嘻嘻哈哈的互相打趣,又一邊四處環繞尋找著優惠券上的商家。
按照優惠卷的說法,這家店在商場的四樓。
張浩站在電梯上四處掃視著,卻不經意間發現了人群里有一個人。
人群里有個人這件事,并不值得關注,但他發現這個人......似乎在看他。
他們產生了短暫的對視,當他看見那雙眼睛的時候,感覺有些異樣。
張浩站住了腳,他想看的仔細一下,辨認一下是不是遇見熟人。
但人流量真的太大了,人流涌過,隨即那個矗立在人群中的普通男人消失了。
“奇怪......”
張浩嘟囔著,還想四處張望,但下一刻手臂便被朋友扯了扯。
“找到了張浩,在那!”
張浩沒有再留意,心中的那股異樣也沒有再去解釋了。
“走吧。”
張浩和朋友一起走到了餐廳,很快就發現了這家餐廳的人不是特別多,哪怕是發了優惠券,來的人也很少。
但來都來了,他們挑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朋友惡意推測著這家店的食物可能很難吃,因為人少,菜很快就端上來了。
“誒,也沒有想象的那么差誒。”
朋友吃著菜,嘴里解釋著可能是他們今天來的早,人少是因為還沒到飯點。
但張浩卻聽不進去,他心不在焉的夾著菜,心里卻還在想著剛剛在商場遇見的那個人。
想了半天,張浩終究還是開口問了。
“你剛剛有看見一個人看著我們啊。”
“沒有啊。”
“這個蜜汁炸雞還蠻好吃的,你試試。”
張浩聽不進去朋友的話,他自顧自的想著,這明明是一個很普通的遭遇,但張浩心里就是憋得慌,他一直在糾結著,
他為什么要看我?
張浩搖了搖頭,把這個幼稚的念頭甩掉,或許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普通的誤會,他只是在看張浩身后的某個人,某個東西,之類的。
“算了,你先吃。”
張浩脫下塑料手套,朝著廁所徑直的走去,他打算洗個臉。
“嘩啦嘩啦。”
水龍頭落下冰涼的水,與此同時隔壁也傳來抽水馬桶的聲音。
張浩一邊洗著臉,旁邊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
“踢踏,踢踏,踢踏。”
旁邊的人走到了張浩的身邊,打開了水龍頭。
水嘩啦啦的流下,張浩不經意間卻發現男人并不洗手,他兩只手撐著洗手臺,任由水留下。
張浩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他抬起頭,卻眼神一愣。
這個男人,不就是在商場里遇見的那個男人嗎?
這么巧?
張浩的內心有一絲的不安,但他總覺得如果在這個時候就倉皇逃竄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萬一他只是湊巧看向了張浩,現在也只是同樣的因為優惠價而出現在餐廳呢?
張浩抽出一張紙巾準備擦手。
他也抬起了手。
“沒有人能逃得過這個命運。”
張浩一愣,隨即抬起頭,看了看鏡子,卻渾身一寒。
眼前的鏡子里出現詭異的一幕,那個男人舉著手,輕輕的捧著自己的腦袋,將他的腦袋放在胸口,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張浩。
他胸口的腦袋張了張嘴,用縹緲的聲音說道:
“下一個,就是你。”
張浩張了張嘴,身子在一瞬間動彈不得,但下一刻他猛地一咽口水,終于掌控了自己的身子,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廁所。
此時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見…見鬼了。”
張浩大叫一聲,隨即被嚇得慌慌張張的逃出了廁所,隨即就一直逃,逃出了餐廳。
朋友看著張浩沖出餐廳,買了單后也迅速跟了上去。
“張浩你怎么了?”
“快跑,快跑,里面有鬼。”
“什么東西?”
朋友顯然不能理解張浩的行為,直到沖出了商場,來到一個拐角,朋友拉著張浩停住了腳,讓張浩不得不停下。
“張浩,你跟我好好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
“飯都沒吃完呢,你著什么急?”
張浩咽了咽口水,環顧一周確定沒有再看見那個男人,才冷靜下來,語氣緊張的跟朋友解釋道:
“你還記得我在吃飯的時候說我遇見了一個一直盯著我的男人嗎?”
“我剛剛在廁所也見到他了。”
“他就當著我的面…將自己的腦袋取了下來。”
“就是真真正正的取下自己的腦袋…”
“張浩。”
朋友試圖打斷,但張浩還是自顧自的說道:
“我敢保證這不是魔術,他的腦袋沒有縮在自己的衣服里,他就是穿著很普通的T恤,而且他抱著的腦袋還會說話…”
“張浩!”
張浩喘著粗氣,眼神驚恐看著朋友。
朋友拍了拍張浩的后背,安慰的說道:
“張浩你別緊張,我已經聽明白你的意思了,這確實挺可怕的。”
“但這說不定只是一個街頭魔術,或者連魔術都算不上,就是個惡作劇,他正在被一些機位拍著,拍下自己出糗的臉。”
“現在很多人都喜歡這樣博流量的。”
“你說對嗎?”
“對......對。”
張浩喘著粗氣,他不敢反駁,看著朋友的臉,盡可能的不暴露自己的恐懼。
他發現了一件事。
他喉嚨涌動,眼睛死死的盯著朋友的脖子。
那里有一條細微的白色分隔線。
他的脖子和頭并不相連。
明明只是夏日的微風,卻吹得張浩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