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劉墨昂的熱情讓楊泰感受到了一種溫暖,有可能是眼前這位劉老板拿過來的酒太好喝,這讓楊泰不知不覺中就喝的稍微多了點,然后有些話他也不再藏著掖著的了。
“我大學是在內農大上的,學的專業是草原與資源環境專業。畢業后我回到老家,原本我爸我媽是想支持我自己創業,就是那種觀光型農場。我家里本身有自己的牧場,具備搞觀光牧場的基本條件,然后稍微改造一下就能把這個觀光牧場搞起來。”楊泰回憶起八年前的事情,顯得很是自豪。
劉墨昂有些好奇的問道:“楊哥,既然是你自己準備坐老板,那你怎么還會失業呢?”
“唉…”楊泰嘆了一口氣,“怎么說呢?只能說是我命里該有這個坎吧。本來我都準備了一年,正準備在那年夏天…嗯,應該是2013年的夏天開始搞我的觀光牧場呢,結果在我家旁邊有一個來自冰城的老板投資搞了一個大型的觀光牧場。”
“和你撞車了?”劉墨昂問道。
“是啊。”楊泰又嘆了一口氣,“人家投入的資金遠比我將要投入的資金大得多,而且人家搞的觀光牧場也遠比我準備搞的那個牧場的規模大得多。更別說那位陳老板還占據了我們那一片最美麗的一座湖泊。所以,要想和人家競爭的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估計是楊泰現在還記著當時的那種郁悶心情,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大口。
“呵呵,你這還算好的呢,最起碼沒有投資。要是你一年前投入資金把你的觀光牧場搞起來,結果隔了那個陳老板過來投資了一個規模更大的觀光牧場,那你還不得哭死?”
“是啊…”楊泰點了點頭,“我一看這情況的,自己也不能頭鐵的非要撞個頭破血流吧?咱們普通老百姓沒辦法和那些大老板比啊。不過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打不過你,那我就加入你!”
劉墨昂哈哈大笑了起來:“楊哥,你這是把投降認輸說的清新脫俗啊!”
楊泰苦笑著點了點頭,“沒辦法,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拿什么和人家大老板拼?可我又不愿意做別的,畢竟在這一塊我投入了將近一年的心血啊。先期考察什么的,我可是全心全意的投入進去了。我實在是放不下這一塊,就決定加入他們。”
“還好,陳老板是一個很大度的人,也是一個很有眼光的老板。他當時聘用了我,讓我擔任牧場的策劃總監,這樣我之前用了將近一年時間考察的東西就都能用上了。那時候雖然我是打工的,但你知道那個歲數正是熱血沸騰的年齡,我覺得老板很看重我,所以我干的很帶勁。我們的觀光牧場在16年17年那會兒在當地還是很有名氣的,而且也被陳老板提拔成了牧場的總經理。如果要是持續這樣發展下去的話,我們的觀光牧場就算是比不上伊利的呼倫貝爾觀光牧場,但也絕對差不到哪兒去。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陳老板在18年的時候不幸得了腦血栓,左半邊身子全都栓住了,下不了床了。于是他兒子就接過了這邊的業務。我原本以為陳興福能和他父親的理念一樣呢,結果沒想到這家伙,唉…”
看著楊泰咬牙切齒的樣子,劉墨昂沒再吱聲,估計這伙計在那個小陳身上肯定是吃了大虧,要不然他也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果然,兩個人喝了一個酒之后,楊泰臉上都顯露出醉意來了,可他還是把一些事情說了出來。
“我們的觀光牧場主要以接待全國各地來的游客為主,夏季以草原旅游為主打項目,冬季則以體會我們那邊零下三十度的低溫以及一些冰雪項目為主。再加上我始終秉承生態旅游的核心理念,所以這些年我們的觀光牧場始終搞得很不錯,結果陳興福上來之后就開始亂來。
陳老板在冰城是做肉食生意的,生意做得很大。陳老板當年之所以要投資搞一個觀光牧場,就是因為那年夏天我們那里玩了一圈之后喜歡上了這里,再加上老陳不差錢,于是就給我投資搞了這么一個牧場。結果他兒子陳興福上來之后,竟然想要以發展牧業為主,還想把觀光這一塊砍掉。用他的話來講,放著這么大的一個牧場不養牛羊,那就是浪費。養牛羊多賺錢啊,搞觀光旅游哪兒有養牛羊賺錢?“
劉墨昂幽幽地問道:“然后你倆的理念就起了沖突?”
“呵呵,可不就是這樣唄。”楊泰的眼珠子都有些發紅,“我在這個牧場投入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六年時光,把一個默默無聞的觀光牧場經營成了我們那一帶非常有名的牧場,我是真心想把這個牧場繼續做大做強,做成我們呼市旅游的一張名片。但可惜的是…唉…”
楊泰仰起了頭,但劉墨昂卻清晰的看到了他眼眶中蘊含的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到了真傷心的時候,誰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淚水?
楊泰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劉墨昂明白他的心情。
一個已經投入了七年美好時光和精力并準備為之奮斗一倍的目標忽然沒了,這對于一個有上進心的男人來講,打擊是無與倫比的。
劉墨昂沒有經歷過這個,但他能感受到楊泰內心的憤怒和傷心,也終于明白他為什么會一個人騎著一輛山地車從遙遠的呼市跑到了這邊。
估計他是想借著這種近乎于自虐一樣的騎行來沖淡心中的悲憤和痛苦,但現在看起來,他顯然還沒有能從這個坑里完全爬出來…
劉墨昂忽然之間有點后悔,后悔自己不該讓他喝酒,也不該和他談這些事情。
自己好像在不經意之間重新剝開了楊泰心中那道還沒有愈合的傷痕。
楊泰喝的有點多,站起來的時候身子都有些晃悠了,可他還想堅持上路。
可就他這狀態的,真上了路劉墨昂怕他出車禍。好說歹說才把他勸了下來,并讓他在田鵬他們住的那個房間住了一晚上。
田鵬那屋住了倆人,還空著一張床,被褥什么的都是全的,拿出來就能用,正好可以讓楊泰在那里睡一晚上。
“怎么?覺得這個楊泰挺可憐的?”晚上拾掇完了之后,墨龍和劉墨昂爺兒倆在后院看著星星抽煙的時候,墨龍問起了這件事。
“可不唄,又是一個被資本大棒毒打過的理想青年。”對于這個萍水相逢的楊泰,劉墨昂還是挺憐憫的。
可這種事也真是沒辦法。資本的本質就是這樣的,在資本面前,什么理想,什么奮斗統統都要甘拜下風。
墨龍抽了一口煙說道:“明天等那小子醒過酒來你問問他,看他愿不愿意留在這里跟著你干。下午你倆喝酒說話的時候我都聽見了,我覺得這家伙這些年做的事情似乎和咱們的公司挺切合的,我覺得這不就是一個咱們正需要的經理人嗎?”
劉墨昂一拍大腿:“是哦老舅,您這么一說,好像這家伙還就真挺適合咱們這邊呢。”
不管楊泰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管他的那個合作伙伴的兒子做出了什么對不起的他的事情,但他前些年做的這些事確實是挺符合念青唐古拉互助公司的要求的。
而且現在公司想要展開的項目,和楊泰之前搞觀光牧場的時候也沒啥多大的區別。這家伙能夠把他以前工作的觀光牧場搞得紅紅火火,未必就不能在這邊做出好成績來。
“既然你也這么認為,那等明天一早你就和他聊聊唄。”墨龍掐滅了煙頭,“我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劉墨昂早早的等在大堂里,看見楊泰下了樓之后,這才把他叫到了一邊。
“楊哥,有句話兄弟想問你一下,你以后打算怎么干?是回老家繼續另起山頭呢,還是…”劉墨昂一邊說一邊遞過去了一根煙。
楊泰雙手護火點燃香煙,深吸了一口之后這才說道:“兄弟,其實我現在心里也沒啥譜。回去再干吧,困難不小。可要是干別的吧,我又不熟悉。唉…只能是暫時走一步說一步了。”
“那楊哥有沒有興趣留在高原?或者說在這里給我當個經理人?”
“我?給你當經理人?”楊泰驚訝,“可是我沒干過餐飲業啊,我對這方面可是一竅不通。”
“呵呵,不是讓你干客棧,我手里還有一塊更大的業務。這么著吧,反正這里離日光城也就是一天的路了,而且基本上全都是下坡路,耽誤你一點時間,你跟我在這里轉轉,我給你介紹一下我手里的另外一塊業務,我覺得你應該對那塊業務很熟悉的…”
可能是昨天那頓酒起到了應有的作用,又或者是蒙古的漢子重情義,楊泰想了想,就跟著劉墨昂上了車。
不過上了車之后他說道:“劉兄弟,你這邊的情況和我們那邊好像有很大的不同,我可不敢保證我能否適應這邊,如果不行的話…”
“呵呵,不行就當散散心了,沒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