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扭曲的相位(三)活動開始啦
“…救救你？”
仿佛身處于巨大的時鐘內部，龐大的齒輪嘩啦啦地運轉著，然后在某個特定的角度停了下來。
在劉燁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逆光而立正緩緩向前走來的身影。
聲音忽然變得很遙遠，就好像時間一下子放緩了流速。
意識轟然間被龐大的力量淹沒。
劉燁醒了。
望著周圍，全是熟悉的景色：身著制服的交通警察站得筆直，揮手指揮著交通。天空繾綣著暗灰色的云，沒有星星沒有月，林立的高樓切割著天空。對面書店的廣播隱約傳來。在身邊等待綠燈亮起的人群，穿得厚厚的，在晚風里一邊縮著脖子一邊談笑。
遠處的紅燈變黃。預示著綠燈即將到來的倒計時閃動著變更。
十、九、八、七…
“這里是…博云城…我的公寓…”
雙手插在大衣的兜里，脖子上圍著薄薄的藍灰色圍巾，劉燁輕輕地轉過了身，面前是一家面包店，正好是傍晚下班的時間，進進出出的顧客不少，剛剛出爐的面包的香氣順著風一個勁兒地往他的鼻子里鉆，喚醒了久違的饑餓感。
“哈——欠。”
克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劉燁緩緩地扭動了一下頸部。
就好像是這么長時間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幻夢，是自己在等待紅燈時因為無聊而胡思亂想出來的片段。從衣兜里抽出雙手放在眼前仔細審視，掌心滿是汗水，但沒有任何清晰可見的傷痕，手指輕輕勾起也不會發生什么神奇的事情。
沒有火焰或是飛雪在他的指間浮現。
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魔法…實際上根本不可能出現。
五、四、三、二、一…
在倒計時即將為零，人群騷動起來準備過馬路前，劉燁不禁微微地皺了皺眉。
“誒？你到底在什么呀，為什么站在樓下傻乎乎地吹冷風？”
黃燈流轉，綠色的光芒覆蓋而來。
珍藏在記憶深處的聲音忽然響起，轉身的瞬間看到了熟悉的側臉，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是幻境還是現實。
心臟忽地收緊，眼眶不由地濕潤了一些。
時光荏苒，百里茗的臉上褪去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黑色的長發如同瀑布一般垂在腰間，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扎成馬尾辮束在腦后，貼身的深色高領毛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外面的黑色風衣和長筒靴也搭配得恰到好處。飽滿的額頭和挺拔的鼻梁，燦若星辰的雙目中閃爍著信號燈模模糊糊的光影，嘴角掛著足以融化冰雪的微笑。
“怎么會…是你…”
“誒？怎樣啦？”
“沒什么…看到你還活著…不禁有些意外。”劉燁的視線越過眼前的“百里茗”，落在了不遠處的面包店里。在柜臺后面站著的女孩正微笑著用充滿活力的聲音和每一位客人熱情地打著招呼。
“喂喂，你在做什么春秋大夢哦——還把注意力放在別的女孩子身上。”一手拉住了劉燁的衣角，另一只手夸張地在他面前用力地揮舞著，百里茗用很傳統的方式表達著她的不滿。
但劉燁的視線卻沒有發生任何偏轉，盡管衣服的一角被百里茗拉著，他前進的方向依舊是烘培店的大門，絲毫沒有動搖。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些什么？”
時隔多年，重新看到了楚燕的笑臉，但劉燁并未感到開心。
相反，他皺起了眉頭。
街道的另一頭，一對穿得花里胡哨的青年走在人行道上。
歐陽谷和傅里葉。
一個是魔法協會里備受重視的新星，得到過理事長姜先生親手頒發的一級勛章，精通火焰和空間魔法的A級魔法師，另一個則是在魔法師中罕見地以近身搏擊見長的大師級格斗家。
這對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都十分出色的兄弟正并肩而行，歐陽谷似乎正在調侃傅里葉的某些事情。
“我說啊，你吃不下香菜就不要硬逼著自己吃嘛，難道說你覺得你漲紅了臉瘋狂喝水喘不過氣的樣子很帥嗎？”
“…夠了，不要再說這件事了。”
“哎呀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們在這座城市里又沒有熟人，充其量不過是讓你在那些普通市民面前出了一次丑罷了。放心啦，他們不會把這件事記很久的，畢竟一個捂著嘴一路狂奔進二十米沖進廁所的男人在餐廳里雖然罕見，但也算不上是絕無僅有。”
“你給我閉嘴。”
“安啦，放寬心，反正我們明天就要走了，那些此生只會見這一面的人會怎么想你根本就不重要啦。”
歐陽谷笑著拍了拍傅里葉的肩膀。
不遠處傳來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劉燁？劉——燁——喂！回答我啊。”
“茗，你先…等一會兒。”
男人輕輕側過身從女孩的身邊穿過，走出了烘培店的玻璃門，抬起頭仰望著天空。
被紅色和青色渲染的天際，閃耀著一顆明亮的星。
“我說，你覺不覺得那個有點眼熟？”
“哪個？”
“那邊那個，站在面包店門口的青年。”
順著歐陽谷手指的方向望去，傅里葉看到了劉燁的身影。
“沒有，我應該沒有見過他。”
“這樣啊…”歐陽谷的眼中有一道陣列一閃而過，眼瞼微微一垂，“身上也沒有魔法的痕跡，看來應該是我想多了。”
“在任何時代魔法師都是混亂和災禍的代名詞，如果我們兩個走在大街上都能夠隨便碰到一個的話，那么說明這個世界快要完蛋了。”傅里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雖然在魔法協會成立之后這種情況有所改善，但是過于強大的力量和個人道德之間不匹配產生的摩擦仍然在一刻不停地制造著混亂…嗯？”
話說到一半，傅里葉忽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發現那個青年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魔力的涌動是漲潮的海水，從并不遙遠的地方氣勢磅礴席卷而來，天地混為一色，是要吞沒一切的架勢，最后一刻卻被無形的屏壁阻擋。而自己則變成了驚慌失措的小鹿，在陰郁的山野無處可逃。
在突然蔓延開來的暮色中，劉燁的身上驀地爆發出了傅里葉和歐陽谷從未見過的令人驚懼不已的力量。
“你到底想說什么。”
最后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眼睛、鼻子、眉毛、嘴…全是喜歡的模樣，明明距離這么近，近在咫尺，卻又遙遠得無法觸及。
百里茗在視線里變得模糊，好像無數次深遠夢境里遠去的模樣。以劉燁所在的地方為中心，所有可視的景物都被扭曲攪碎，形成了一個灰色的圓圈盤旋在他的周圍，Sara就站在他身后一米遠的地方，背對著他的背影。
Sara抬起一只手，掌心浮動著許許多多神秘的符號。
“從世界的角度出發考慮，大多數人的角色都并非是不可替代的，不論是他還是她，在宏觀的尺度上都只不過是一個具有象征義的符號罷了。”
Sara指尖輕輕一撥，那些符號越過頭頂來到了劉燁的面前，開始了自由地排列組合。
“只要關鍵的部分沒有缺失，世界就會照常運轉，至于那些沒有什么特殊意義的家伙，就像是隨時可以拆卸替換的電池一樣，即使丟掉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影響。而且說實在的，在這個無比龐大的系統里，電池什么的根本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所以，你的意思是…”
“只有像你我這樣的生命才是需要被重視的存在，我們是時空上的不穩定因素，也就是說，你和我，或者是其他和我們類似的東西，都有著決定未來走向的能力。”
“但是，由于自相關，你無法改變自己的未來，所以你才找上了我嗎…”
微微地瞇了瞇眼，劉燁眼瞼微垂。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了。
卡恩莫迪對他說過：“你是唯一的可能性。”
意大利地下遺跡中的那個少女也說過類似的話。
兩人同時轉過身，面對面站立。
“世界這種東西，雖然看上去很復雜，但實際上卻簡單得很，只要掌握了足夠多的數據，做出調整和預測就像是普通人類吃飯喝水那么輕松。”無盡的方塊以不可思議地速度向著四面八方翻滾而去，全新的景色在兩人身邊快速構成，日月在天空中交錯而過，繁華的城市拔地而起，車水馬龍，“龐大的可能性堆砌在一起，重疊交錯最終呈現出某種特定的過程，也就成了我們看到的世界。”
Sara輕輕地彈了一下手指。
世界消失了。
他們所處的世界，無論是天空、地面、還是其他任何地方，全部都變成了漆黑一片。
14000604種可能性在他的瞳孔中掠過。
他看到了各種各樣不同的人生。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走向了同一個毀滅的結局。
就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暫停鍵，時間在某個時刻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劉燁的眼里盛滿了絕望。
不是他的，是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