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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沒有經歷過這種感覺。但他知道是會有這種情況。
一個人走在路上,看著街景,或者坐在公交車上看著一閃而過的景象,某些思緒會不自覺的涌出來,然后情緒崩潰。
他猜測小魚干…大概是被某句話觸動到一些回憶了。
見小魚干哭的有些厲害,白霧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安慰。
白遠確實回不來了,初代也確實是死了。
不管他們做過何種承諾,在這個姑娘的眼里,都是一種七百年來無法忘記的欺騙。
“我會回來,我不會騙你。”
白霧想了想,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他實在是不想欺騙小魚干,這個女人很好騙很好騙。
她的價值大概比江依米,比紅殷,比那些被自己騙過的人都要高。
但自己經歷的每一場冒險里,她其實是最好騙的那個。
也因此白霧偏偏不想去欺騙她。
所以我會回來,他沒有絕對的把握,但不管接下來井三的記憶副本多危險,他要竭盡全力去探索,然后安然的回來,與小魚干道別。
“你沒有騙我嗎?”
“說到做到。但眼下,我需要你告訴我如何前往井三的記憶世界,我必須找到那個追獵者狩獵你的更為深層的原因。”
小魚干抽泣了一小會兒,看著白霧平靜的樣子:
“你不會害怕嗎?”
“不具備那種情緒。”
“你也不會難過嗎?”
“參考上一條回復。”白霧get不到這位小媽的腦回路。
小魚干歪著頭:
“那你是不是從小到大,都沒有哭過?你是腦子摔過了嗎?”
“岔開話題沒有用。”
“我沒有岔開話題,白霧,你要不留在這個世界吧,這里很安全的,白遠和老k都說過了,這里很安全的。這里有很多人,他們雖然不是真實存在,但你可以將他們當做是真實存在的。”
小魚干非常認真的繼續勸說:
“你不會害怕也不會難過,你就可以在這個地方一直住下去。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我給你找一個。哪一年生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都可以的。”
盡管這位小媽看起來也還是個少女模樣,但儼然將自己算作了長輩。
長輩有一個傳統藝能——催婚。
“你要不選一個喜歡的人吧,萬一你死了,我還能看著你的記憶體,與你喜歡的記憶體結婚生小孩。我想你能回來,我怕你回不來。”
白霧再次被小魚干弄得無語,想起上次老板娘似乎也說過類似的,如喜歡什么樣的女人之類的。
后來白霧給了一個身價高達8700w的回答。
小魚干睜著大眼睛,頗為認真:
“你告訴,不然我就不告訴你怎么去,你不告訴我,我也會告訴你的,我不會告訴你的,會告訴你…”
白霧點點頭:
“女的,活的,健康的就行。”
“健康的就行…好低的要求,能具體一點嗎?”
“你要多具體?”
“就是很具體啊,細節。”
白霧想了想,給了一個很具體的回答:
“身高150cm到175cm之間,正常血壓是90mmHg收縮壓140mmHg、60mmHg舒張壓90mmHg。還有肺活量必須達到2500ML以上。”
“以及肝功能必須是總膽紅素1.717.1mmol/L、直接膽紅素03.4mmol/L、總蛋白6080g/L、谷草轉氨酶小于等于40單位每升這一數值差不多。”
“當然,腎功能必須是尿素氮的正常值范,圍大約在2.18.2mmol/L之間,尿酸的正常值范圍女性在140340umol/L之間著最好。”
“夠具體了嗎?不夠我還可以再說。”
“噢…具,具體了。”小魚干有點懵,不知道白霧在隨口胡謅。
但害怕白霧一去不回,她還是認認真真記了下來。
白霧看著小魚干一臉認真在記的模樣,忽然想到了一個畫面。
假如自己死在了井三的記憶里,或者困在了里頭回不來了…
這位小媽大概會真的帶著自己的記憶體,然后說著上面那一堆你數據,去挨個詢問別的記憶體吧?
想想那個畫面…很滑稽。
但也讓白霧覺得很難受,因為認識小魚干的時間很短,但白霧相信,她真的是那種會在很多年后依舊信守承諾的人。
小魚干墊著腳,摸了摸白霧的頭:
“等你回來了,我就物色好對象了。”
這是來自長輩的關心么?白霧覺得很不適應,但不抗拒。
這個女人是真的孤獨,如果換做其他人在這個世界,大概不會這么孤獨。因為記憶體的表現,就和真實生命沒有區別。
就連自己面對初代的記憶體,也會忍不住讓初代放棄拯救世界。
可小魚干不一樣。
她是創造者,創造者對于自己的作品,很難將其看做真正的人類。
就像很多故事的作者,對于筆下角色的生死,只會考慮合適不合適,遠不如讀者那么敏感一樣。
“我一定會回來的。你就不要給疊那種回不來的flag了。”
“那我得跟你講講情況。”小魚干一本正經起來。
這種進入某個區域前的必要情報,白霧當然不會自大的選擇不聽。
“井三是扭曲生物,來到記憶世界后,他就像是一個污染源…會污染很多記憶區域。大概…大概就像是井,在外面的世界,井會污染很多現實區域。”
白霧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井家兄妹都是扭曲聚合體,它們不屬于傳統的惡墮,這樣看來,困住井三的代價很大。
盡管小魚干的精神世界,成功的抹去了井三的記憶,但似乎…井三也給這個世界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你要是去這些區域的話,你就得很小心。這些區域里,因為很多人的記憶被扭曲了,你可能會見到一個很病態的世界,你要在這個世界里找到關于井三的信息,會很難。”
認真起來的小魚干,說話就沒有那種前后矛盾的毛病了。
“大概是多扭曲的一個地方?”白霧問道。
雖然不會和井三交手,但井三的精神世界,也必然兇險至極。
“也和你在這個記憶世界里經歷的很相似…有很多很多人,他們都是記憶體。但他們的記憶全部扭曲了,世界也扭曲了…很可怕。”
“另外,那里會有一些奇怪的規則,你進去之后,它們會想辦法讓你永久停在那里面。”
白霧大概懂了一點。
假如說小魚干的記憶世界,食城是正常的食城,居民都是正常的居民,那么井三的記憶世界里,食城恐怕是一座變異城,居民全部是一群瘋子。
而且,這個扭曲記憶世界,似乎會吸引入侵者?
不過白霧大概是骨子里那種瘋狂上來了,他竟然有些期待。
“你在的這個地方安全嗎?會不會我一走…追獵者就會找到你?”
“不會的,我很安全,但我怕,我不怕…還是怕,但是安全的。”小魚干想了一會兒才說道。
“我能夠計算出他找到我的時間,上次只是因為你的出現,讓我發脾氣了。”
見到白霧的時候,因為見到了白遠的兒子,見到了仇人的兒子,所以小魚干很憤怒也很難過。
多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小魚干做出了將方舟瞬間瓦解,甚至想要殺死白霧的舉動。
巨大的力量波動,相當于給到了追獵者一個信號。
這才導致被追獵者在這么復雜的記憶博物館里,找到了小魚干。
但正常情況下,小魚干是不會被抓到的。
甚至被抓到之前,能夠通過各個記憶世界的窺探,感受到追獵者的位置,從而提前離開。
白霧放心了些:
“走吧,帶我去井三記憶世界的入口。”
“你真的要去嗎?算了…你要去。”
小魚干又有些難受,但一個漩渦已經打開。
穿過這道漩渦,就能夠進入井三記憶世界的入口,抵達一個完全扭曲的記憶世界。
在白霧觸碰到漩渦的瞬間,小魚干說道:
“你要小心…白霧,那你面,也有可能會有你自己的記憶…甚至你會暫時失去記憶,分辨不出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假的。”
“你要小心,我擔心你,我不討厭你了,你要活著回來。”
小魚干本質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從對白霧抱有殺意,到關心白霧的話語里再也沒有任何矛盾句式——
僅僅是經過了一場交談。
看著小魚干一臉不舍,白霧真想把白遠拉出來打一頓。
“放心,我答應你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我和老k還有白遠不一樣,我不騙你。”
我不騙你四個字,白霧說過很多次,但面對小魚干,絕對是最沒有負罪感的一次。
因為他真的沒有欺騙這個人,這在以前遇到的人里,不曾出現過。
大概是因為她真的有些可憐,大概是因為別的原因,白霧就是不想騙她。
“好,我相信你。”
白霧對著小魚干點了點頭,進入了漩渦之中。
直到漩渦消失,白霧的身影徹底消失,小魚干蹲了下來,低著頭,伸出食指點著地面,看著地面的小螞蟻在運輸剛才吃東西,掉落的面包屑。
她就這樣默默的等待著。
七百年前也是一樣,白遠離開后,她默默的等待著,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意識到,白遠真的不會出現了,才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在這個由無數人記憶交織成的世界里流浪著。
她就像是可以被一個笑話連著哄笑幾十次的孩子。
經歷了白遠的欺騙和拋棄后,面對白遠的孩子,依舊很容易的去相信著。
觸碰到漩渦的瞬間,白霧的意識開始震蕩。
待到那種劇烈的晃動感消失之后,他才緩緩睜開眼。大腦里的記憶仿佛在剛才的震蕩里經過了某種扭曲。
白霧本能的覺得該警惕,但卻忘記了要警惕什么。
“你回來了。”
宴玖帶著甜美的笑容,站在白霧的身前。
白霧發現自己似乎正在某個屋子的玄關里,宴玖開心的從鞋柜里拿出拖鞋。
“啊…我回來了。”
怎么回事?
有一種強大的違和感,也有一種強大的熟悉感,仿佛自己不該過這樣的生活,不該有這樣的對話。
但又仿佛自己就該這樣子。
白霧換好鞋,宴玖取過他的外套,掛在了玄關到客廳間的裝飾衣架上。
“今天項目談得還順利嗎?我做了你喜歡的菜為你慶祝呢。等下還有驚喜哦。”
宴玖的那種喜悅感真實無比,讓白霧覺得很舒服,但又覺得哪里怪怪的。
“還順利,雙方都談攏了。”
是什么項目來著?
白霧順嘴而出,卻發現自己竟然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談了什么項目。
就在白霧想要去思考些什么的時候,門忽然被敲響了。
“白霧,在家嗎?我是青玉。”
“來了來了。”白霧走到玄關去,打開了門。
阮清韻和谷青玉帶著食物站在門口。
“剛好要吃飯吧?今天聽小玖說了哦,你應該搞定版權了吧?我們特意準備了食物,驚不驚喜。真羨慕你小子啊,大家一個學校畢業的,你馬上要升職了吧?
“我那個王八蛋上司秦縱,就一只知道吃喝嫖的富二代,根本不管公司死活。”
“行了行了,你別一進門就跟人小白說這個啦,今天給小白慶祝來的。”
阮清韻的頭靠著谷青玉的胳膊。
白霧的頭忽然有些疼。
谷青玉是我的鄰居嗎?他和阮清韻結婚了?
白霧莫名的想到了隊長兩個字…然后,總覺得阮清韻的頭,不應該靠在谷青玉胳膊上。
因為阮清韻沒有那么矮…
不對,不是她變矮了,是這個一米九的鄰居太高了。
怪起來了。
可偏偏白霧想不起來哪里怪。
宴玖開始招呼幾個人坐下,兩個家庭,四個人坐在一起,開始聊一些家長里短,開始聊一些瑣事。
這個過程里,白霧注意到,谷青玉似乎混得不怎么樣。
在職場里沒有人尊敬他,被上司打壓,甚至被新人瞧不起。
說是給自己慶祝,但基本都是倒苦水。
而阮清韻,則覺得自家男人有點丟人,但卻沒有為他說話,只是尷尬的笑著。
至于宴玖,白霧覺得宴玖應該會表示同情的,但宴玖沒有,她笑的更開心。
谷青玉似乎也習慣了別人的奚落,只是他覺得白霧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白霧不會笑話自己就行了。
也只有見到白霧,他才感覺生活的壓力沒有那么大。
兩個女人很快吃完了,手挽著手開始去客廳聊起了明星八卦。
宴玖在這個過程里時不時發出很夸張的笑聲。
白霧的腦子漸漸清醒,想起來了。
自己所在的公司是做版權運營的,公司安排自己,今天負責跟一個落魄作者要版權,趁著對方迷糊,六萬塊讓對方交出了全版權。
這個作者雖然落魄,但事實上畫的漫畫還蠻有市場潛力。要不是對方喝大了,要不是這些天自己一直假裝跟這種死宅交朋友,還真不容易讓人稀里糊涂簽了合同。
公司大為滿意,這個月的績效會很好看。
然后自己的好友,谷青玉,似乎面臨家庭危機,這會兒瘋狂的喝酒。
白霧覺得不對勁,這股記憶很真實,卻又讓他有些抵觸,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厭惡感升起。
下意識的,白霧忽然說道:
“隊長,別喝了。”
這個稱呼,讓谷青玉一愣。同時也讓白霧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