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真正的高塔第一人

　　使徒那頭沒有了聲音，白霧開始繼續趕路。

　　霧外世界的扭曲濃度很低，但未必就沒有強大的怪物和扭曲的規則。

　　因為扭曲濃度，只是一個整體概念。而扭曲本身，在細節處就是沒有任何規律的東西。

　　也有一些地區可能會出現極其強大的扭曲規則，極其可怕的怪物。

　　畢竟這和七百年前很相似，又不太一樣。因為農場主的存在，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白霧思考著這些問題，發現與零號的合作是很有必要的。

　　不得不感嘆，雖然自己也漸漸成了大腿，但以前的大腿們，依舊是大腿。

　　小鎮很快到了。

　　七百年前，這里小鎮和白霧出塔時所在的谷倉農場，是合作關系。

　　就像是那種尚未被現代化覆蓋的地方。一些小鎮外不遠處，都會有農場。

　　穿過了林地后，直走沒多久，白霧就見到了稀松的幾百戶磚瓦房與平房。這些不算密集的房子，形成了一個有些與世隔絕的小鎮。

　　還能見到那種前世里，剛剛步入現代文明初期時的用于接收信號的“鍋”。

　　不過這些房子由于沒有人住，早已顯得破敗。

　　就算是被扭曲規則保護，場景七百年來難以被破壞，也依舊透露著沒有人煙的衰舊。

　　他出門摘果子了，現在不在家，那間最寒酸的屋子，就是他居住的地方。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你很好奇，所以你決定去看看。

　　白霧的胃口的確被吊起來了。

　　眼睛的這個語氣，結合這個小鎮…似乎是一個生存了很久很久的人。

　　這樣的人，他只認識一個，林銳。

　　或者說，初代面具。

　　但林銳已經陷入了時空的環里。這個世界是否只有林銳一個人，是七百年來，一直游蕩在塔外世界的？

　　白霧不知道。

　　他相信必然不會有大規模的人類部落，但像林銳這樣的游俠，或許真的還有其他人。

　　因為該隱，莉莉絲，都說過一件事——

　　七百年前，七十二個統治者候選，不是全部都死了，也有人是消失了，藏匿了。

只是會有哪個統治者　　最為寒酸的屋子，白霧很快找到了。

　　就在小鎮的邊緣，幾乎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個寒酸。因為這是一間木屋。

　　白霧很難不想到這么一個畫面。

　　七百年前，一個從高塔里走出來的統治者，對于高塔的爭端感到了厭惡，他被石碑傳送到這座小鎮。似乎回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他決定在這里住下去，于是自己搭建了一間木屋。

　　白霧走到了木屋外，木屋上已經結出了一些苔蘚，塔外世界的任何生物都可能致命，或者帶有一些奇異的能力。

　　一些會散發致幻氣味的苔蘚，倒是不致命，但會讓人進入一種“醉”的狀態。當末世的孤獨降臨，你會發現，這種狀態會比“醒”更讓人需要。

　　空氣型酒精？

　　這苔蘚長得有些巧合。

　　白霧推開木屋那扇幾乎沒有任何作用的門，走進了這間十來平的小木屋。

　　里頭的東西很簡陋，一張自己做的木桌，兩個木凳。一張木床。

　　是個手藝人，但可以看出，這個手藝不是什么能掙錢的手藝，只是自己針對桌，凳，床的理解，依樣畫葫蘆做的。

　　做工很粗糙。甚至木桌都不是絕對光滑的。明明這個鎮子都沒有人了，非得這么折騰著，自己擺弄一番，倒是讓白霧對這木屋主人有了些興趣。

　　木桌上擺放著一本手冊。

　　正經人不會寫日記，但如果一個人覺得，全世界已經沒有幾個活人了呢？如果一個人沒有了死亡，壽命對他來說無窮無盡，每一天都渾渾噩噩呢？他希望記住那些特殊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在七百年里并不多，甚至撐不滿一本手冊。翻開日記，雖然你最終會被日記主人抓現行，不過沒關系，他渴望見到人類。

　　白霧越發相信，這個人或許就是七十二個統治者之一。只是他為什么是自己想見的人呢？

　　帶著疑問，他也顧不上許多，以往都是翻死人日記，他不需要顧慮什么，這次翻活人的日記…他依舊不顧慮什么。

　　在白霧看來，真正寫給自己看的日記，大概率不叫日記，而叫備忘錄。

　　“未知時間。巨大的仿佛從天外降臨的塔型城市出現，它靜靜的聳立在那里，云端之上的部分我看不到，這是何其偉大的神跡，或者它就是一尊巨大的神像。我終于找到了神跡，在我發現我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奇特能力后，我便開始不斷尋找。因為我相信，這個世界是有神的。”

　　塔型城市？高塔么？不對勁…

　　這里頭透露出了一個極為怪異的信息。

　　白霧忽然想起了一個奇怪的問題，這個問題來自百川學校那些白蠶老師們。

　　它們提過高塔有六千多米高。這無疑是很高很高的。高塔的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高塔每一層的面積。

　　高塔的每一層，都相當于一座小城市了，可以劃分很多個區域，容納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口。

　　六千米很高，但如果將高塔每一層的面積套進去的話——

　　會發現高塔的外形，不應該是塔型。而更應該像一顆極巨大化的圍棋棋子兒才對。

　　如果高塔的形狀為塔型，那么高塔一定是不止六千多米高的。

　　聯想到第七層原本是沒有的，直到第六層的怪物開始開辟層級…

　　假設這個怪物有無限的層級可以開辟呢？

　　那是否意味著，高塔其實…沒有盡頭？不管那個怪物怎么開辟，它都只能困在高塔里。

　　而它只能上，不能下，它離高塔里的人類越遠，人們就越發安全。

　　是否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在開辟到第七層后，它才沒有繼續開辟了？

　　白霧想起來，與該隱探索高塔，如果不是這個怪物去了第七層，被高塔的力量隔斷了，或者削弱了它自己的力量——自己恐怕也不敢在感受到它的氣息時，如此坦然的忽悠它。

　　白霧繼續往下看。

　　“未知時間。今天我再次感覺到了，我對時間的概念在變得淡薄，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或許是因為我的能力。我也許根本不會死，不會衰老，不會被各種病痛折磨，所以是否是我的身體意識到了我將成為時間長河里，與河流一般永恒的存在，讓我下意識的退化掉某些感知？”

　　“未知時間。我尋找到了那座塔。它沒有入口，當我靠近他的時候，紅色的，仿佛足以毀滅一切的光芒籠罩著我，可最終這些光芒變為了柔和的白色。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塔里了。”

　　“未知時間。我找不到出口，見鬼，我該怎么離開這座巨大的建筑？它是那么空曠…它有多少層？我看不到，當它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根本看不到它的盡頭。”

　　“未知時間，我來到了第二層，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難不成我竟然是第一個進入了神跡內部的？”

　　白霧雙眼微微瞇起。

　　第一個進入高塔的人？這個人倒是有些特殊。不過理論上來說，當高塔出現在這個世界中的時候，高塔內部和七百年后，應該沒有太大差別。

　　“未知時間，好孤獨啊…為什么一個人都沒有呢？我不知道該怎么出去，我被困在了這里多久？該是，我很餓，雖然我知道我不會餓死，我總是能夠讓身體回到不那么饑餓的時間點，或許死神已經追不上我，但…真的好孤獨啊。這座塔里…會有人類嗎？”

　　果然是第一個進入高塔的人，但似乎…很奇怪。

　　這個人是不死之身？

　　白霧越發好奇這個人是誰，眼睛提示自己很想見到這個人，但目前看來…這個人自己沒有見過。

　　他已然有了一些猜測。

　　“未知時間。第五層。和第四層很相似，但黑塔沒有那么密集，它們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第六層似乎有東西，可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很危險。

　　下面的四層…什么也沒有。但第五層有水，在最中央的位置，我看到了一口井，里面的井水能夠飲用嗎？”

　　“未知時間。我最終還是飲用了井水，我的想法很簡單…畢竟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殺死我。”

　　“未知時間，我害怕第六層，我不敢前去，但我很想上去看看。飲下井水后，我仿佛對時間的概念更淡薄了。我來到這座巨塔到底多久了呢？”

　　“未知時間，我抵達了第六層。在第六層的邊緣，我看到了奇怪的符號。還有一座石碑，石碑上刻著很多有趣的東西，仿佛是某種能力？序列。這是什么？我莫名的想到了元素周期表。”

　　“未知時間。好吧，其實是上一則日記的第二天，這兩天我很開心，未知的信息緩解了我的孤獨。呈現在我這似乎是高塔主人留下的信息、我有一種預感，我不能進入那些奇怪符號內的區域。那仿佛是一道界限。嗯…我得下去了。”

　　可以，這和該隱不一樣，或者說和自己也不一樣。本質上自己和該隱都是為了滿足求知欲不要命的瘋子。

　　但這個人…很茍。

　　換做自己來到了第六層，假設眼睛沒有明確告知有危險，一定會深入去探索個痛快。

　　這個人竟然能夠忍住。

　　白霧想到了兩種原因。

　　其一是這位高塔的第一個拜訪者，確實比較佛系。

　　但這個可能性不高，這個人骨子里是相信神跡的，也就是那種對未知抱有敬意的探索者。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第二個原因…他可能當時真的感覺到了一股壓抑的，危險的氣息。

　　白霧還記得，自己看到序列語言，與第七層怪物建立感應時，哪怕隔了一層，都能感受到那種撲面而來的窒息感。何況當時，這個人與怪物在同一層。

　　只是日記手冊里，沒有類似的文字體現出來。這么一來，

　　“未知時間，我最終還是下去了，不過在無聊的這段時間里，我將我看到了的信息，全部領悟了。”

　　“未知時間，原來石碑可以讓我離開…原來離開的方法那么簡單。但我好像得繼續等待。因為上面的內容提到了，只有外面的世界足夠扭曲了，我才能夠通過對應顏色的石碑，前往對應的位置。”

　　“未知時間，高塔里還是沒有人，我將第六層記載的，返回輪盤方法留在了第五層，我也知道我成了永生的存在，總覺得有些多此一舉，但為了讓后來人知道…我還是在那口井上，刻下了永生泉的字眼。

　　我在想，高塔的制造者，神跡的主人，為什么要賦予人永生呢？想必是為了讓那些有能力的人…能夠一直探索這個已經極為神秘的世界？”

　　白霧心情很復雜…這算是高塔之惡的萬惡之源嗎？

　　這個人的初衷是好的，刻下了永生泉，將第六層的資料，比如序列表，比如返回輪盤制作方法，這些東西給傳到了第五層。

　　甚至這個人還有些浪漫色彩，他認為永生是一場生命不息探索不止的無盡旅途。

　　可他哪里知道，后來者曲解了他的意思。

　　在幾個高塔統治者的想法里，這是來自第六層的啟示——永生，就意味著永遠的統治下去。歷史上的確也有很多統治，是因為統治者的更換而失去了霸權。

　　所以后來者的想法里，永生泉是神賦予了他們永恒的使命，讓他們能夠永遠統治，讓高塔內部長治久安。

　　于是才催生出了秦業這樣的清洗狂魔，本質上，永生者沒有探索精神，而是讓那潭死水近乎被凍結。

　　他們所想的不是利用永恒的生命去探索去提升，而是一直鞏固自己的權力。

　　當然，白霧只是感慨，不會真的將這個人想成萬惡之源。他很清楚，真正導致高塔這樣的，是人類根性。

　　他甚至敬佩這個人。

　　因為這個人顯然是有某種能力的，在飲下永生泉之前，他就已經是某種不死的存在。

　　白霧懷疑，這個人身上有著一個極為稀有的序列，也有可能是“時空力”之類的比較特殊的力量。

　　設想一下，扭曲降臨，第五層的人們開始廝殺爭奪統治者地位。而他這個高塔第一人，早早就有了強大的力量…

　　如果這個人想要爭奪統治者，可以說宴朝秦業鐘旭柳龍之流，全部沒戲。

　　七十二個人中其他七十一個，都是給他當陪練的。

　　但這個人，偏偏對權力不感興趣。是一個將永生與探索結合在一起的人。

　　白霧內心已經有一定推斷，明白了這個人為何是自己想見到的人。

　　這樣的人，至少值得結交。

　　而很快，他也從這個人身上得到了答案。

　　當白霧決定繼續翻閱這些日記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出現在了他耳邊。

　　“你是誰？”

　　白霧一愣，他猛然間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就出現在身后，可自己上一秒竟然毫無察覺？

　　這是怎么辦到的？

　　須知道現在的自己，感知能力異常強大，而且眼睛還能給…

　　等等，白霧想起來了，眼睛給了提示的，它提示自己會被日記主人抓現行。

　　這個短暫的預言應驗了。

　　白霧轉過身，當目光落到這個人身上的瞬間，他就明白了。

　　普雷爾之眼里，彈出的備注內容不少，可白霧一眼就看到了最為關鍵的字眼。

　　序列12——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