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愫
暮色時分，蔚成一行人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鎮子里的客棧，他走回房間，癱坐在靠椅上閉目養神，另一個與他安排在同間屋子的警衛軍是直接倒在床上一動不動，二人累的晚飯也不想吃。
躺了約莫半個時辰后，天已經大黑了，蔚成猛然驚醒，坐在漆黑的房間里像是失去了什么。
他聽著屋外黑夜里的蟲鳴，晚風吹進窗戶，有只螢火蟲偷偷溜了進來，歇在了窗旁的書桌筆架上，一閃一閃。
世界一片寂靜！
他的心猛然一疼，說不出由來的悲傷。
自從他被分配到征兵的隊伍里后，便隨著同僚穿梭在白帝城附近的鄉鎮里。
他被任命為一個小隊的隊長，這一兩個月的時間，他帶著十幾個人跑了十來個鄉鎮，總算完成了無面人局長分配給他的任務。
蔚成緩緩起身，摸到桌上的火折子，點燃燭臺，從懷里拿出記事本，開始整理名單。
房門被敲響，傳來小二的聲音，“蔚隊長，你們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哦！我知道了。”
蔚成放下筆，走到床旁拍了拍同僚，后者迷迷糊糊的抬起頭。
“去把他們叫起來，吃飯了。”
“哦！”這人坐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出了房間，不消一會，隔壁屋子就響起了打罵的吵鬧聲。
蔚成又坐會書桌旁，開始將征兵的人員信息登記入冊。
聽到屋外腳步聲走過，同僚們也喊著他的名字，催促他快點。
蔚成回道：“你們吃吧！不用等我。”
“蔚哥，你怎么飯都不吃了？這活都干完了，你怎么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蔚成指了指桌上的文書，“你們的活完了，我的可還沒。明天我們就回城了，這報告我要連夜趕出來。”
“那我把飯給你端上來。”
“不用了！我不餓。”
一直到深夜，蔚成還伏在桌旁抄抄寫寫。
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的黑夜更顯寧靜。
他眼睛有些累了，放下筆揉了揉眼睛，便抬起頭望著小鎮狹長的街頭沉思，只有兩三戶人家還亮著燈火，于孤獨之中透著一股溫馨。
在這深夜之中，屋子里是同僚微微的呼吸聲，他想起了索娜。
不知道這個自己深愛著姑娘此刻在干什么？
蔚成苦笑了一聲，他可以確定的是在此刻，對方絕對不會是想著自己的。
突他想起了王嫂，想起了那美味的米粉和鹵菜，也想起了對方那妖嬈的身形和虐待挑逗的眼神。
自從守城那日過后，蔚成在第二日接到命令便離開了白帝城，他沒與王嫂道別，也沒與索娜到別。
他猜測著，王嫂興許會在每日早上朝自己走過的那條街道望去，會在心里思索著自己為什么這么多天沒有來。
興許不會！
而對于索娜，他心里明白對方說的話已經是拒絕了自己，可他總感覺對方如站在一團迷霧之中，無法看清她的內心，這讓他很傷心，也飽嘗苦戀的滋味。
這也正是索娜吸引他的地方。
但蔚成他早就已經過了非你不選，沒有你過不出日子的年紀。
他此次來到鄉鎮替白帝城征兵并非是必要任務，已他的老資質，完全可以推脫掉這份苦差事，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他之所以接下來這份任務，就是想離開一段時間，讓自己清醒一下。
他不想再每日傍晚偷偷爬在百草堂的院墻上遠遠的看著索娜坐在醫館里，他不想再受這能看到卻抓不住的苦楚。
他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與其思念著讓自己痛苦，倒不如忘掉來的干脆。
這一兩個月過去，蔚成一直讓自己處忙碌之中，倒也減輕了一些相思的痛苦，可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總會不經意的悄悄想起那雙眼睛，想起那純凈的臉龐，想起她那獨有的摸索走路姿勢。
許久之后，蔚成輕嘆一聲，又埋頭書寫了起來。
直到雞鳴之時，他才把文書整理出來，走到床旁便一頭栽倒在上面，呼呼大睡。
蔚成感覺才剛閉眼，就被人推醒了。
他茫然的坐起來，見到屋外已經大亮。
“隊長，你行禮我已經替你收拾好了，你看還有什么遺漏的。”
蔚成罷罷手，“我就兩件衣服。”說著，起身洗漱，把桌上的文書放在了包裹里，來到了客棧的一樓。
“隊長醒了！”
“蔚哥，快來吃早飯。”
蔚成輕點了一下人數，見人員都已經到齊，便道：“那吃完我們就回城了。”
“終于可以回去咯！”
“是啊，不知我那婆娘有沒有想我！”
“你啊，估計要當爹了。”
“這話什么意思？”
“你說了？”
眾人哈哈大笑，蔚成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等一行人回到白帝城時已經是下午時分。
蔚成解散了隊友，帶著文書前去市政廳交任務。
在門口碰到了季霸，二人交談了一陣，蔚成轉身離去時，季霸在身后突道：“隊長，百草堂的事你聽說了嗎？”
蔚成聞言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季霸，“百草堂？百草堂發生了什么事？”
季霸欲言又止，“你先去交任務，我在這里。”
蔚成皺著眉頭點點頭，疑惑的看了季霸兩眼才離去。
他來到無面人的門口敲響了房門。
“進來！”
“局長。”
“哦，蔚成回來啦，坐！”
蔚成拿出報告放到無面人的桌子上，“局長交代的任務圓滿完成，我帶領的小隊征兵人數在一千一百三十五人，都是年滿十八，不超過二十五歲的男子。”
無面人哈哈大笑，“這十五個隊伍就屬你完成的最好。聽其他隊伍的人說你為了完成任務，前往了不少不屬于白帝城范圍的村鎮？”
“我們附近的村鎮年輕人太少了，要不就是女性，要不就是孩子和老人，沒有辦法，只能跑遠一點。那些鎮子嚴格來說不屬于任何一方，反正我們白帝城給的條件優惠，各方面的福利也比其他地方要好，他們自然會知道怎么選。”
“那報道的時間你跟那些村民說了沒？”
“這個當然說了，在九月初一前所有人來必須到白帝城征兵辦報道，過后不侯。”
“嗯！做的好，我要給你和你的隊伍記上一功。”
“多謝局長。那我就先回去了。”
“通知你的隊員，都放三天假，歇息好了再來工作。”
“是！”
來到與季霸離別的院子時，蔚成發現這小子已經沒人影了，不由的一搖頭，朝市政廳門口走去。
因近來勞累，昨晚又只睡了個把時辰，今天一天還未吃飯，他不免又困又餓，慢步朝著屋子走去。
他走著走著，發現有些不妥，似乎今日街上的警衛軍都是真槍實彈的在巡邏。
放在往日里，巡邏的警衛軍一般只有隊長才會配槍，不會全員都是這樣。
蔚成在心底嘀咕是不是白帝城發生了什么大事？
走了一條街，遇到兩撥巡邏的人，但沒有自己一個熟悉的面孔，他也沒去問。
抬頭時，遠遠的看到街角處王嫂正在擦拭案板。
他慢慢走了過去，看著王嫂彎腰忙活著。
“王嫂，忙著了。”他帶著笑意說道。
王嫂并沒抬起頭，回道：“嗯！客官吃什么？”
“來一碗米飯，切盤牛肉，在來一疊鹵豆腐，多蔥花。”
此話一出，王嫂嬌軀一顫，手中的活也停了下來，只見她緩緩抬起頭，那眼角一抹的喜悅，那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充滿了風情，充滿了思念，也充滿了久別重逢的喜悅。
王嫂雙手不自覺的捏著抹布，愣了好半天才問道：“你…你去哪了？”
蔚成繞過攤位，站在王嫂的身前望著對方，“被派到鄉鎮里招兵，這不任務緊急，沒來得及跟你道別。”
似乎感受到蔚成的目光，王嫂有些羞怯的低下頭，伸手攏了攏鬢角散亂的發絲，“難怪黑了這么多，也瘦了，你快坐，我給你下面吃。”
蔚成坐在了門口旁的桌子邊，看著王嫂拿刀切著鹵菜，問道：“近來生意還好嗎？”
“老樣子！”
“你那侄女了？”
“去工廠干活了，那邊給的工資高，還對他們這種年輕人免費開設學院，我尋思著對她有好處，就沒強留她。”
“哦！那你一個人忙的過來嗎？”
“早點起來唄，晚些在睡。”
二人沉默起來。
片晌后，王嫂端來面食和鹵菜。
蔚成看著那滿滿的一旁牛肉和米粉上的一個煎雞蛋，心底有些過意不去。
他不知怎么說了一句，“這么多肉你不虧啊？”
王嫂被問懵了，支支吾吾好半天后一揮手道：“這頓我請你。”
蔚成聞著那熟悉的味道，食欲大開，狼吞虎咽起來。
“你慢點，老大個人了，吃飯還跟個孩子似的，又沒人跟你搶。”王嫂語氣帶著關心的責備。
蔚成搖頭，含糊不清的道：“還是你下面好吃。”
王嫂甜甜一笑，但轉而卻是臉色發紅的低下頭。
蔚成好像明白過來，忙罷手道：“不是，不是…我是說你下的面好吃。”
王嫂不答，站在旁邊欲言又止。
風卷殘云間，蔚成將食物一掃而空，還端起大碗連湯都給喝完了，而后伸出大拇指，“真棒！味道好極了。”
王嫂雙手捏著胸前的圍裙一角不停纏繞，低聲道：“你要喜歡，我一輩子都做給你吃。”
蔚成的大拇指楞在了半空。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夏日的柔和晚風吹動王嫂額前的發絲，有汗水順著她飽滿的額頭滴落下來，滑過她圓滑小巧的鼻頭。
那雙虐待憂傷的水汪汪的眸子里有幾分真誠，有幾分炙熱，也有幾分期待…
她見到蔚成久久沒有回她，不免眉頭一壓，眸子里落寞起來，她咬著自己的下唇，讓嘴唇看起來顯得嬌艷欲滴。而后，她一咧嘴，擠出一個笑容，語氣帶著幾分俏皮道：“要收錢的哦。”
蔚成哈哈一笑，伸手去摸后腦勺，“那我保證天天來。”說罷，他端起空盤子來到店鋪側門的幾個大水桶旁，“你忙，這頓你不收錢碗我自己洗。”
王嫂想搶過他手里的碗，但還是沒有這么做。
她怕沒有理由留下蔚成，她就想多看看對方幾眼。
望著蔚成半個身子坐在板凳上，王嫂擦著案板突道：“百草堂事你還不知道吧？”
蔚成抬起頭，好奇道：“怎么你們都說百草堂，那邊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王嫂盯著對方，沉默片晌后，“那個盲醫女出事了。”
蔚成問道：“哪個盲醫女？”
“就是配你一起在這里吃過面的。”
蔚成猛然醒悟，“索娜？”他‘嗦’的一下站起身，靠近案板問道：“她出什么事了？”
王嫂見到他焦急的神情，“具體我不清楚，是聽人說。好像是說有人闖進了百草堂殺了好多人，還挖掉了那索…”
“索娜。”
“挖掉了她的眼睛。”
蔚成聞言呼吸都變得粗重，他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漬，轉身朝著百草堂走去。
王嫂在后方喊道：“蔚哥…”
蔚成茫然轉身，眼睛已經失去了聚焦。
“嗯…要是…要是想找人聊聊，我在鋪子里備好酒等你。”
蔚成站在夕陽下一動不動，好半晌才點了點頭，而后跑向了百草堂。
氣喘吁吁的蔚成站在百草堂門前，看到門口有警衛軍在站崗，他慢慢走了過去。
“站住！百草堂暫停行醫，請前往其他醫館。”
警衛軍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是索娜的朋友，我想看看她怎么樣了。”
“不行，我們局長有命令，這里封禁了。”
“自己人，自己人…”此時，里面跑來一個年輕人，正是之前在監察院時的小八，他對著那守衛道：“這是我們警衛軍的隊長蔚成，索娜是他的好朋友。”
那守衛聞言一拱手，“哦，在下見過蔚隊長。”
蔚成看向小八，小心翼翼的問道：“索娜…她…她怎么樣了？”
小八一嘆氣，“隊長，你別太擔心，沒有生命危險…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她在西院，她妹妹陪著她。”
蔚成點點頭，踏進了百草堂的大門，朝著西院走去。
他所經過的地方，看到幾個熟人，是原來在監察院里的仵作與幾個監察員，他估摸是在尋找線索。
有人跟他遠遠的打招呼，蔚成點頭行禮。
來到西院時，他聽到屋內索妮的聲音，很小，聽不清楚說什么。
他快走兩步，敲響了房門。
屋里索妮問道：“誰？”
“是我。”
“成哥？”
開門時，索妮那雙眼睛通紅通紅，她一把沖過來抱住了蔚成，“成哥，你怎么才回來，大師兄死了，姐姐，姐姐她…”
索妮大哭了起來。
蔚成對索妮一直是哥哥般的照顧，這兩姐妹在白帝城無親無故，只有蔚成與他們走得近。
他拍著索妮不停因哭泣而顫抖的身子，“別怕！一切有我在。”
蔚成說著的同時，朝屋子里望去，見到索娜躺在床頭，眼睛上蒙著一層白沙布。
他的心猛然一顫，像是被人捏在了手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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