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密謀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更何況宋棄疾他還不是英雄。
所以，他很難過。
但小宋同學自有一套療傷的秘訣。
那就是工作。
他就像是一只走在沙漠里的鴕鳥，在遇到風沙暴后，別無它法，只好將頭埋進沙子里，以此來欺騙自己。
宋棄疾是一頭鉆進了改革白帝城，初步建設工業化的廣大天地里。
在起初的那幾天里，宋棄疾有點恨花膠。
為什么要抓著過去不放？為什么要一走了之？是不是她不夠愛我？是不是彼此愛的不夠？甚至他懷疑起二人之間這種關系到底是不是愛情？
可是后來，他想明白了。
不論過去的宋棄疾還是原來的趙平安不也是如此嗎？在遇到困難和痛苦時，都將自己封鎖，去逃避現實。
“風中風中，心里冷風。吹失了夢，事未過去，就已失蹤，此刻有種種心痛。”于是，他坐在那，拿著筆，哼著歌，歌聲停止，他突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人，為什么在面對痛苦時，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逃避了？”
太守府里的辦公室擺放著七八張桌子，此刻每張桌子都有人在辦公。
他們紛紛轉頭看向宋棄疾，有些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過了片晌，魯爽若有所思的回道：“大概是因為心是易碎物品吧！”
宋棄疾拿著筆，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后，又埋首工作起來，弄得一行人一頭霧水。
東驚熱從抽屜里拿出一罐茶葉過來，“幫主，我看你這幾日心神不定，是不是累了？試試這參茶，有安神養胎的效果。”
旁邊桌子的魯爽聞言，大聲咳嗽了一下，“嗯…嗯…”
東驚熱好奇的看向魯爽，笑道：“太守大人也有！”說著，又從抽屜里拿出一罐，笑嘻嘻的繼續道：“這可是我拖人家從北方弄來的野參茶，大家都有，都有啊！”
來傳信的紅豆被宋棄疾留了下來，為了他的臨時秘書。
她抿著嘴，像是極力忍著笑意，見到東驚熱似乎仍然沒有察覺話語里的不妥，輕聲提醒道：“東局長，男人不用養胎。”
東驚熱一愣，老臉通紅，尷尬的一擺手，“是安神養心，養心，口誤…口誤！”
宋棄疾似乎全然沒聽到他們的對話，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一份文書，他眉頭皺的很深，神情也越來越憤怒，到最后，他猛然將那張紙揉成了一團，眼神之中是濃重的殺意。
在場幾人不知所為何事？都是你看我，我看你。
紅豆慢慢走過去，將那張紙鋪平后，細細看了起來。
過了片晌，魯爽走過來小聲問道：“紅豆姑娘，幫主為何大怒？”
紅豆看完之后，嘟著小嘴，沉吟道：“我們在你們眼里就這么不堪嗎？”
魯爽“啊”了一聲，“紅豆姑娘何出此言啊？”
“你自己看。”
屋內的幾人都跑過去湊到魯爽身旁觀看起來。
少頃后，東驚熱第一個跳了起來，卷起袖子，罵罵咧咧的道：“這楊天是何人，我要跟他單挑。”
魯爽放下文書，旁邊幾人都是緊鎖眉頭，慢慢走回座位。
“幫主，這楊天原本是黃鶴樓手底下的一諫官，此人是個著名的噴子，幫主勿需理會此人。”魯爽說完，將文書折起放進了袖子，繼續道：“我會提醒他，讓他以后注意一點。”
“妖族在白帝城普通百姓眼里真的是十惡不赦，天生就是一種邪惡的怪物嗎？還是此人吃飽了撐的？”宋棄疾突悠悠問道。
東驚熱第一個回答，他看向紅豆緩緩道：“依我個人的看法，倒沒有這么嚴重，雖妖族的形象的確…的確被描述的有點不那么光彩，但世人對妖怪的印象還沒到楊天這人文中所說的程度，大多只是對未知的恐懼和害怕而已。”
“魯大人，你說了？”
魯爽點點頭，“我同意東局長的看法。”
“那你了？季霸同志。”
門口站崗的季霸一愣，停頓了片晌后才道：“我對妖族的感覺…就是在孩童時期哭鬧時，爹娘會說要把我丟到森林里喂妖怪…我…我想大多數人對妖族也就停留在這個階段吧！”
宋棄疾揉著額頭，或許是自己因為花膠的原因，他的情緒有些不穩定，很容易暴怒。
紅豆走過來柔聲問道：“頭痛嗎？”
宋棄疾罷罷手，“沒什么。”
紅豆來到他身后，伸出手替他輕揉著太陽穴，“以前姥姥頭疼時，都是我替她按的，保證一會就好。”
感受到紅豆的柔情，宋棄疾心底笑了笑，過了片晌后，他伸出手往身后拍去，示意可以了，也表示感謝。
不想紅豆此刻正把身子彎了下來，準備替他揉肩膀。這就陰差陽錯的被宋棄疾一手給拍到了她的胸上。
紅豆一驚，“幫主…你…”
宋棄疾想要解釋，但見其他人都望了過來，便只好嘿嘿一笑。
紅豆挑著眉頭，鼓著嘴巴坐到了他旁邊，不理會他，整理起文件來。
過了片刻后，有侍女來報說午膳已經好了。
就在眾人收拾走出屋子時，正要起身的紅豆突耳旁聽到宋棄疾的一句低語，“嗯…長大了！”
紅豆好奇的正要問什么長大了？可話還沒出口，就已經然醒悟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紅著臉悄聲回道：“我新設計了一套內衣，你今晚想看嗎？”
宋棄疾歪著頭看著她，“你跟誰學的？”
紅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身子微微左搖右擺。
“我猜是阿玉教你的吧？”
“咦？幫主怎么知道的？”
“你少跟她來往，別被她教壞了。走啊，還坐在那干什么，吃午飯去。”
紅豆“哦”了一聲，笑嘻嘻的小跑了過來。
監察院羅大人在黃鶴樓手中是四品官員，官銜為都御史。就是電視上喜歡一群人在黑房子里聚頭，搞的神神秘秘，說話拐彎抹角，看完信一定要燒掉的那種人。拿咋們土話說，就是特務頭子。
但現在，他臨時的官銜是警衛軍副局長。
他有點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幾品官，也不知道這個副局長能干多久。
他有點惶恐和害怕，也有一點不滿意和憤怒。
白帝城里不滿意的不只有他，還有一些人跟他一樣。
當然，作為官場地溝油，羅大人羅有田不是憤青，已經過了容易生理和心理沖動的年紀，也沒有什么崇高的報國理想，他是不會將憤怒寫在臉上的，更不會像諫官楊天那樣直接開懟，明面里是罵妖怪，暗地里卻將宋棄疾比作紂王。
一般來說，能做特務頭子的人都不簡單，而這個羅有田也不是那一般人。
他決定干一件事。
但在干這件事情前，他需要拉攏一批人。
畢竟，人多力量大，要死也要拉墊背的嘛！
羅府的大院是一棟三進三出的老宅院，在白帝城算不上多么奢華。
書房里，羅有田靠窗坐著，屋內有那么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個人。
一些是跟隨他有些年頭的監察員，一些是白帝城的江湖客，還有一些是白帝城里的官員。
小八在其中，他依靠書房的門站著，朝屋外漆黑的院子看去，確定人都進來后，對著旁邊的柯蘭問道：“頭了？不是讓你去通知他了嗎？”
柯蘭搖頭道：“我敲門敲了好久，都沒人應我，我想頭兒應該不在家里。”
羅有田皺眉問道：“這兩日我也沒看到他，你們有誰見過他嗎？”
幾個監察員都搖了搖頭。
小八突看向羅有田問道：“大人，季霸了？”
羅有田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他另有安排。”
小八聞言，把房門關上了。
所有人把目光都看向了羅有田身旁的老者身上。
“魯大人，這些都是信得過的人。”
魯爽那雙渾濁的老眼一一掃過眾人，每個被他注視的人都覺心底一涼，驚嘆此人眼神明明看似無意，但卻感覺在他目光之下，如被人扒光了一般，有種冷風從后脖子鉆進去的涼意升起。
“我們今日所議之事，是為白帝城數十萬百姓的安危，在開始之前，我想告訴你們，這是一條沒有后退的路，選擇了就只能走到底，不想加入的，現在就請離開房間，當做今晚沒來過，我可不計較。”
等了十來息后，屋內沒人起身。
魯爽繼續道：“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他喝了口香茗，看向羅有田問道：“羅大人，以我們白帝城目前的兵力，你覺得攻打楚城能有幾分勝算？”
“別說攻打楚城，就連此刻那駐扎在北城外的三千西涼軍只要說攻城，我看白帝城就斷然守不住。”
小八驚愕道：“不會吧？”
羅有田語重心長的道：“黃鶴樓那廝帶走了白帝城的精銳，而宋棄疾進城之前卻只是讓那個無面人帶來了幾十個人，還拉著一個黑不溜秋的鐵疙瘩，若不是監察員被強制編排到警衛軍，我想宋棄疾他手底下根本就無兵可用…我真是想不明白黃鶴樓數萬人竟然會敗給他，毀了我白帝城十幾年的積蓄，一代人的努力就這么白白被葬送了。”
魯爽疑惑道：“我聽馬老板說宋棄疾此人…”
“唉…我的魯大人啊，馬老板只是一個商人，他懂什么？我們都被他給騙了。”
“哦？羅大人何出此言？”
“黃鶴樓當時敗局已成事實，宋棄疾進城只是時間問題。而馬老板馬窮身為商人，我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和時機都看得十分準。錦上添花，順水推舟這種事誰都愿意做。他自然要將宋棄疾描繪的偉岸，英雄一些，而他也會從中獲得好處。”
魯爽皺著眉頭，“我們是否在等等再施行計劃？”
羅有田問道：“為何？”
“從他目前的表現來看，此人似乎是個在意江山社稷，知百姓疾苦的好…好幫主。在農業和經濟方面他也頗有建樹，這才上位幾天，就改了一系列政策，最關鍵的是他免除了田稅，此舉無異為百姓…”
“糊涂啊，糊涂，大人，田稅怎可免？免了日后白帝城吃什么？拿什么養軍？沒軍拿什么抵御外敵？他大手一揮，為了自己的威望，根本就沒想過白帝城的未來。還把南城開發成什么工業區？造武器？什么輕工業紡織？做了賣給誰啊？誰要我們白帝城制造的武器？這完全是在瞎胡鬧。”
小八搖頭道：“大人，我看過那些警衛軍手中的武器，很厲害。”
“愚昧，那都是妖法！沒有妖怪幫他，他什么都不是。”羅大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像是在平緩心中的怒意，繼續道：“那些什么政策我們都不說了。關鍵是他現在對西涼軍許下承諾，要拿下楚城，去換取西涼土地上的采礦權？這不完全在瞎胡鬧嗎？楚城是什么？那是越國的門戶，雄獅幾十萬，即便是我白帝城在鼎盛時期未必能戰勝楚城。我們拿什么去打？靠你，靠我們監察員？靠他三十幾個警衛軍？還是靠他身邊那個嬌滴滴的女妖？”
羅有田說完，看向屋內的所有人，義正言辭的喝道：“此子所為是把白帝城往火坑里推！拿不下楚城不僅激怒西涼，還得罪越國。黃鶴樓此人雖無大志，但至少懂得生存之道，游走于他們之間。而他了？除了吹牛逼，沒事和那妖精打情罵俏外，還會干什么？”
屋外一行人都是沉默不語。
魯爽問道：“那羅大人有什么好對策？”
“只有兩個選擇。”
小八好奇問道：“哪兩個選擇？”
羅有田站起身，單手背負，緩緩道：“要么與北燕和南越同仇敵愾，要么依附西涼。”
屋內一身穿黑色勁裝的黑臉漢子搖頭道：“斷然不可依附西涼蠻子，那不是丟先祖的臉嗎？”
羅有田點頭道：“城外就有三千西涼騎兵…”
黑臉漢子哼道：“我帶兄弟們一把火燒了他娘的。”
魯爽勸道：“左掌門，稍安勿躁，戰場可不比江湖。”
“有什么不一樣，不都是拿刀砍人嗎？”黑臉漢子左掌門憤憤不平得道。
羅有田揮了揮手，示意安靜。
看來在這些人心中，魯爽這個太守的威望比不上羅有田。
屋內一下沉默的可怕。
好片晌后，有個年輕人突道：“我倒有一愚見，不知…”
羅有田到底是干特務的，直截了當的道：“說！”
“我們可以將他…”這人說著，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魯爽一哼道：“那能解決什么？矛盾已經被他挑起來了。”
那年輕人搖搖頭，“大人似乎忘了，白帝城歷來的作用。”
魯爽沉吟片晌，“你的意思是說…”
“對，沒錯！撒個謊，說南方森林有妖族入侵，向天下廣發邀請，前來除妖。這樣的話，可保白帝城高枕無憂。”
左掌門疑惑道：“他們只要一來不就知道我們撒謊了嗎？”
年輕人淡然搖頭，“他們不會來的，還唯恐避之不及。而我們更可以拿著這個名頭去三國騙騙物資。”
羅有田哈哈一笑，“嗯！此計可行。”
小八看向自家大人，“為何會沒人來？”
羅有田笑著一搖頭，“誰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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